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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由婢女抬的姨娘,只这般看上去,似乎真的没有任何打眼的地方。
可若生心里头已有了疑虑,就忍不住又往深里想了想。然而余毒未清,想得多了,她这额角的青筋就突突直跳,跳得人心烦意乱,再也想不下去。
好容易药也煎得,苏彧盛了滚烫的一碗出来,嘱她喝下,她接过轻呷了一口,舌尖顿时一麻,这浓稠的一碗药汁,忒苦。但良药焉有不苦口的,她对着碗吹了吹,仰起头来便将一碗药给灌了下去,咕嘟几口,一嘴都是苦涩,连带着喉咙里也是一阵一阵的苦,一直苦到心尖尖上去。
苏彧瞧着,也没做声,只将空碗往边上一搁,就道:“再过片刻,这天也该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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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若生的舌头沿着贝齿打转,想要将那苦意消去些,是以声也显得有些腔调古怪起来,倒像是她刚刚在正月里的木犀苑醒来时,尚不知该如何言语时差不多。
苏彧道:“倚栏娇不是寻常四处就可以见到的花,有人送了花到这间屋子里,就一定也会有人来收了去。”
所以,至多捱到天明,那悄悄来清场的人,势必会出现。
若生的神智清明了些,原本一团浆糊似的脑子也慢慢恢复了平素的镇定,兼之口中一直泛起苦涩来。她的意识就愈发变得清醒起来。
很快,扈秋娘跟绿蕉也在茫然不知所措中服下了解毒的药。
身上灼热渐消,喑哑的声音,也逐渐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卧房里燃着的微弱火光,也在须臾过后熄灭,这已并不十分漫长的寂夜,重归了安宁平静,先前的一切,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一样,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药味。也被花香给掩了。不细细去嗅,便不会察觉。
沙漏里的细沙,一点点流逝。
终于,这浓重的夜色里。多了一点极其轻浅的脚步声。
若生如果不是屏息躺在那。只怕也不会注意到这轻得几乎就要听不见的动静。
随后。“吱呀——”一声响,似有人推开了门。
她照旧没动,蜷在薄被中。像是一尊不会也不会动的蜡像一般。
她在心底里轻轻数着,一步、两步、三步……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忽然,“嘭”的一声,黑暗中有什么重物倒地了!而后屋子里便大亮了起来,若生遂一把掀了被子起身,趿了鞋子往卧房外去。
扈秋娘正蹲在地上打量着不速之客,见她出来,轻唤了一声“姑娘”。
绿蕉则匆匆取了件外衫来,为衣着单薄的若生披上。
“是个小丫头?”若生低头往地上看了一眼,皱眉低声问道。
扈秋娘面色微异,小声道:“姑娘,这是我们白日里才在园子里见过的拾儿。”
“哦,是她……”若生听见她说是拾儿,心中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她先前就已怀疑上了梅姨娘,这会来的人是拾儿,反而瞧着更没错了。若生看一眼扈秋娘,问:“可知如何问话?”
扈秋娘在连家也有几年了,虽然一直在外头,并不在京城宅子里办差,但到底是跟过云甄的人,问个话自然是不难。她正色对若生点了点头,道:“奴婢领了她去后头。”
“仔细着些,不要打草惊蛇。”若生心知这些事上扈秋娘远比自己厉害,闻言便也只颔首道好,叮咛了两句。
扈秋娘应个是,转眼就将拾儿像抗麻袋似的给抗了起来,三两步就将人给带了下去。
倚栏娇的毒,来得凶猛,去的却也快。
她们吃了药没过多久,那些中毒之后的症状,就都渐次消了,至这会,已是没有大碍。
可绿蕉不放心,又自责,觉得是她没有照料好若生,这才叫自家主子也中了招,她简直罪该万死。她又一贯是个实诚人,这般想着就也这般告诉了若生,若生听了倒笑起来:“防不胜防的事,怎能怪你。”顿了顿,她朝着方才扈秋娘退下去的方向指了指,继续道,“你若自责,过会叫她听见了,她岂不是更要自责起来?”
绿蕉跟着她,是为了照料她的起居,而扈秋娘,就又带了一层保护她的意思,结果闹了这么一出,即便主子不怪罪,扈秋娘这心里恐怕也不会好受。
绿蕉听了觉得甚是有理,便也赶忙点头应是,说奴婢再不提这事了。
果然,少顷扈秋娘回来,绿蕉怕自己一不留神露出那意思来,便一直低着头,不敢正面看她。
扈秋娘上前来,道:“姑娘,那个拾儿的嘴,颇严。”
若生往前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心里自然也没有底气,闻言皱起了眉头:“可是需要时间?”
扈秋娘只说拾儿嘴严,却没说不能问出话来。
“是,奴婢同她耗一耗,她终究会耐不住的。”扈秋娘坦然解释。
若生盘腿坐在床沿,目光镇静:“好,那就依你的主意办。”然而话说到这里,若生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同扈秋娘道:“我亲自去见一见她。”
扈秋娘讶然:“姑娘要亲自审问?”
若生一面下床穿鞋一面摇头,她哪里会这些,只是有件事她方才突然间想到了,就忍不住要问上一问。
待到穿好了鞋子,她就道:“绿蕉将这屋子里的东西收拾收拾,秋娘跟着我一道去。”
扈秋娘想了想,隐约间也明白过来她是要去问什么话。便也就陪着若生了。
到了充当盥洗室的耳房里,若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墙角抱着腿哆嗦的拾儿。
终究只是个小丫头,再能干,也是怕的。
若生上前两步,站在那,望着她的发顶,道:“你是梅姨娘身边的人。”
拾儿没有言语,也没有抬起头来,恍若未闻。
若生也不恼,慢慢地在原地将身子矮了下去。放低了声音再道:“你可是两年前入的刘府?”
先前在刘家的花园里。扈秋娘发现了拾儿后,江氏的女儿锦娘因为心有不满,后来不经意间嘟嘟囔囔说了好些事,比如拾儿是几岁入府的。她先前瞧着拾儿不错想要来了。却不想人去了梅姨娘那云云。说了好一通话。
若生因想着梅姨娘,一边听一边也悄悄记住了不少。
也不管拾儿将脑袋抵在膝盖上,一言不发。她像是自语似的问了一句又一句,最后道:“这府里,应当有个与你年岁相仿,名叫雀奴的女孩,不知你可曾见过?”
若生问了这么一句,可心中却其实并不抱希望。
虽然拾儿也是两年前到的刘家,同雀奴被刘刺史买下的时间差不离,但她们没有见过面的机会,更大。
然而谁知若生的话音才刚落,一直没有出过声的拾儿忽然将头抬了起来,飞快而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山野间的小兽一般。
若生一愣,旋即不由得拔高了音量:“你知道她?”
拾儿紧紧抿着嘴,依旧不吭声,只这回却没有再将头低下去。
“你知道她!”若生见状,心中已然明白过来,拾儿即便不曾见过雀奴,必然也是知道的,“我同你做个交易可好?”
拾儿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抛出这么一句来,身子一僵,往墙角缩得更厉害了些:“什么交易?”
她有兴趣了。
若生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告诉我雀奴的事,我给你自由。”
但凡家中有钱能将日子过下去的人,又非家生子,有几个愿意一辈子给人为奴为婢的,然而赎身不易,销籍更是艰难,“自由”二字是十分诱人的。
若生不等她,再加一份筹码:“再许你五百两银子。”
拾儿的双目骤然瞪大。
一年能有个十几贯钱,已是不错,五百两对她而言,堪比天文数字。
拾儿咬住了嘴唇,身子紧紧缩成了一团,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面上神色变了又变,到底是年纪小,禁不住大风浪,“您怎么知道雀奴?”
“她就像是我嫡亲的妹子。”若生的眼神很温和。
拾儿一时看得失了神,良久方道:“其实我不认得她……我只是、只是曾经见过她一面……根本算不得认识……”
若生摇摇头:“你只要将见她那一面的情形说出来即可。”
拾儿用力抿了抿唇:“我初到刘家的时候,在浆洗房上当值,浆洗房在刘家的西北角,是最偏僻的地方,有一日我正在洗衣,也不知从哪突然冲出来个人,一下就把我给撞翻了,连井边的水桶都给摔了出去。”
“那人就是雀奴?”
“我那会并不知她是谁。”拾儿脸上的表情渐渐变了,变得惊恐起来,“我爬起来一看,地上倒着个人,身上脸上都湿漉漉的,有只眼睛是蓝色的……她身上穿的是绸,不像是府里的丫鬟……我就以为是府里的姑娘,赶忙上去扶她,可谁想到她忽然爬起来就要往水井里跳!我拉也拉不住,急得要哭,她却还来掰我的手指。”
若生听得眼皮直跳。
“我没拉住……”拾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听见后面闹哄哄的,有人在找什么如霜……她就在井里面无表情的说,我不是如霜,我是雀奴……”
拾儿颤栗了下:“她掉下去了。”(小说《掌珠》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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