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绿蕉将纸笔备得后,她却又犹豫上了。
这信,究竟是该写呢还是不应该写?忆及那天夜里苏彧的模样,她咬着笔杆,暗暗磨了磨牙。
“姑娘?”绿蕉就在一旁候着,见她久久不动笔,这眉头反倒是瞧着就要皱起来了,不觉唤了她一声。
若生头也不回,声音闷闷地发出个鼻音来:“嗯?”
“您……”绿蕉刚吐出一个字来,话音就被人给打断了,“阿九阿九,你在做什么?”
若生一怔,嘴里的笔便“啪嗒”坠在了铺平的纸上。
墨汁淋漓,毁了一张纸。
她幽幽叹口气,尚来不及将笔给重新捡起来,她爹便已经撩开竹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向来素无顾忌,只要她不是睡在寝室里,木犀苑里旁的地方,他都是来去自如,谁拦恼谁的。
这不,一伙子人跟在他身后喊着:“二爷!二爷您等小的先通传一声——”
他也只是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笑眯眯往里头窜,见了她的面就喊:“练字呢?”
“您这会,可是有什么事?”若生无奈站起身来,领他落座,然后将众人都给打发了下去,只留了绿蕉在。
连二爷却不答她,只半是撒娇地道:“我渴了……”
“绿蕉去沏茶。”若生侧身吩咐了绿蕉一声,转过脸来面向他,又将方才的话给问了一遍。
连二爷嘟哝着:“我没事便不能来寻你了?有你这么做人闺女的吗?你铁定是不想孝顺我!”
“我这才说了一句话呢。”若生镇定自若。微微敛目,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连二爷别了别眼睛。
若生立即假意咳嗽了两声,说:“您要是有事瞒着,不告诉我,我回头知道了,可得生您的气。”
“我告诉你还不成嘛……”连二爷皱了皱眉头,四下张望了一番,用眼神示意若生看绿蕉,要她将绿蕉给打发出去。
若生见他罕见得慎重起来。连绿蕉也不放心了。不觉暗暗吃惊。
她这才发觉,父亲这回是一个人来的木犀苑,连半个伺候的也没有带上。
往常他来,多多少少金嬷嬷都会叮嘱他带一两个人在旁随侍的。
毕竟他小儿心性。见树想爬。见池子想下去捞鱼。没个人看着,终究不妥。
若生一时琢磨不透,待到绿蕉沏了茶送上来后。便同绿蕉道:“这里不用人伺候,你先下去候着吧。”
连二爷捧着茶碗小口啜着,闻言兀自点了点头,而后蓦地抬起头来望向绿蕉,说:“吴妈妈上回拿来与我吃的杏酪不错,你去让她再备上些,我过会用。”
绿蕉看了若生一眼。
若生摆摆手:“去吧。”
她这才退了下去。
若生就看向父亲。
连二爷将茶碗往手旁的桌案上一顿,望着若生压低了声音道:“我今儿个,去苜园了!”
若生闻言一惊,“您瞒着人偷偷去的?”
“天热,那地方都是草,虫子咬人,我要是同阿鸢说了,她肯定会告诉金嬷嬷,金嬷嬷知道了就一定不会答应让我去的,我当然得偷偷去呀!”连二爷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若生急了起来:“您该不是遇见蛇了?”话音未落,她已焦急地扑到父亲身前。
连二爷连连摇头,一脸不屑:“那里头哪里有蛇呀!”言罢,他自个儿将自己的一边袖子给撩了起来,指了上头的三两粒小红点给若生看,说:“喏,虫子倒是不少,你瞧这给我咬的,忒痒了!”
若生凑近了去看,见的确是蚊虫给咬的,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仍是不放心,又仔仔细细询问了几遍,见连二爷说得清清楚楚,连腿上胳膊上拢共叫小虫子给咬出了多少粒红疙瘩他都知道,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道:“我让人去给您拿止痒的药。”
“不用不用,痒痒过会就不痒了。”他却再三摆手,说什么也不愿意。
那止痒的药,在他闻来,总有股怪味。
若生知道他的脾气,闻言只得作罢。
“你猜猜我什么了?”连二爷放下袖子,忽然问了一句。
若生蹙眉:“您了什么?”
连二爷绞着手指,用近乎耳语般的声音同她道:“我了脚印!”
“什么?”若生猛地跳了起来。
连二爷重重点头:“脚印!”
若生忙道:“什么样的脚印?在哪里?”
“就在上台矶的地方,有个淡淡的脚印,也不知是沾了什么东西,印在那上头了。”连二爷比划着,“就这么点大。”
若生渐渐镇定下来:“是女子的脚印。”
男人的脚,不会那么秀气。
“阿九,你说……这会不会是小祺?”连二爷朝她靠近来,试探着询问,“所以呀,那脚印才会那样浅,是不是?”
若生听到这话,这一次却没有再哄着他,只摇头说:“不是娘亲。”
她娘早已不在人世,怎么可能还会留下脚印?
但雪梨一直未曾出过木犀苑的门,除了她,还会有谁往苜园里跑?
那园子里,暗地里究竟有多少人悄悄溜进去过?
大热的天,寒气飕飕地从她脚下冒了上来。
若生安抚着父亲,一面去传了扈秋娘,让她小心些去看一看。
但扈秋娘回来后却说,没有见到那只脚印,不过在连二爷说的地方,了一片碎草叶。
苜园草木繁茂,清晨时,露水涔涔,那脚印,只怕是叫露水沾湿了鞋底,才不慎留下的。
这会日头一升高,露水干透,自然而然便不见了。
若生沉默了片刻后,便让扈秋娘在苜园附近,重新安排了几个人。
重五那日,她跟扈秋娘偶然撞见人,她随即便也让人匿在附近候了些时日。但此后一直未有异样,这人便撤了回来。
而今看来,当时便不该撤人。
她胡乱拣了些话将父亲给敷衍了,又吓唬他要是告诉别人他见到了小祺的脚印,准会被当成疯子给锁起来,而后亲自将他送回了明月堂,同朱氏跟金嬷嬷好好告了一状,说他撇下人四处乱跑。
连二爷气得瞪眼,直说再也不理她了,躲回书房看他的话本子,门也不再出。
若生舒口气,返回木犀苑后,也不再迟疑,提笔便刷刷写了一封信让人送了出去。
不过……她到底没敢直接同苏彧说话……
这信,是写去问贺咸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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