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确定了身份之后,苏然自然是一阵欣喜,想着世子爷定是要过来的,忙不迭地转身多倒了茶水,再转过头来之时,哪里还有世子爷的身影?
苏然一度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可方才那些话那盏灯笼还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的脑海里,略一思量,赶忙唤了人过来,交代下去务必要找到世子,以免他都来了苏府,他这个当家的却招待不周。
自己在亭子里站了站,便也走了出去,准备也跟着家仆去寻一寻。
却不想,他还没走出多少路,后头就有仆人急忙忙唤他:“老爷,灵威侯及侯来了。”
苏然当下就又转了回去,接了两位之后,得知他们也是过来寻人的更是不敢怠慢,犹豫了一瞬,便决定把二人直接带往他大女儿的院子。
委实是觉得,世子爷就这般在他眼皮底下一晃就不见了,很像是赶着要去见什么人,而他们苏府里头,能让世子爷上心的也就语姐儿了。
这么一想,便大概猜得到去哪里找他才好。
只是世子就这样大刺刺地闯自家女儿的闺房,苏然总是十分忧心……纵然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可总得循着体统来才好,这般来去自如的,显得语姐儿不够自爱不说,他总有一种女儿要被拐跑的感觉。
不自觉的,路上便有些沉默。
和苏然那般沉重的神色相比,灵威侯夫妇面上则是泛着一丝笑意的。只是在这黑暗之中,看得并不明显;再加上苏然心里装着心事,更是没注意二人上苏府来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
自听说了世子爷被抓入大牢之后。灵威侯夫妇便直接跪倒在了圣上的寝殿前,一跪就是几天几夜,直到有宫女上前搀扶的时候几乎连站都站不住的。
兴许是圣上于心不忍,到底还是把二人招进了殿里。
出来的时候,二人是搀扶在一起的,走路仍不算利索,却都是扬着又惊又欢喜的神色。
喜的是方才和圣上交谈了一番之后。被告知世子爷完好无损,如今已经离开了;惊的是,一向很注重仪容仪表的圣上好似是面上有伤的。
灵威侯是曾经带兵打了好些年仗的人。比寻常人自然要更耳聪目明一些,虽圣上只是露了半边脸给他们,还不时拿手遮遮掩掩的;可他目光毒辣得很,这一眼望去。便被他看到圣上似是黑了一只眼圈。想看得更清楚些吧,又不好一直盯着圣上看。
便边边瞄上一瞄。
大抵是圣上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简短地把话一说完,便把他们二人赶了出来。
御书房的两扇门在他们身后哐的一声关上了,灵威侯却是模着下巴疑惑道:“,你可看到圣上脸上的伤?好似是和谁打了一架似的。”
侯的眸中还有泪花在闪,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妾身哪有那个胆去看圣上?只要世子好好的。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又拭了拭泪花道:“方才圣上说已经把世子放了,如今他应该是回府去了。我们也快些回去看看,也不知他这几日是不是瘦了憔悴了……”
灵威侯扶了扶他,安慰道:“别急,想来圣上不会让世子受什么苦的。”
二人相携而去。
回府之后,一问,世子并没回来;灵威侯想了一番,便又拉着灵威侯上了马车往苏府而去。
灵威侯不解:“,我们去苏府做什么?”
灵威侯到底是内宅里的妇人,揣测人心之类的极为厉害,她笃定道:“世子定是去找苏大姑娘了。”
灵威侯搓了搓手,没言语。
二人三更半夜跑了苏府,说起来是打搅了,见到苏然迎出来的时候自是十分亲切;待得知了世子确实是过来了,更是心中一喜。
如今,这一路走来,见苏然看似有心事,灵威侯心中明镜一般似的,很清楚他是在担忧什么,便给灵威侯递了几个眼神。
二人到底是多年的夫妻,这几个眼神过来,灵威侯便知道了自家的意思,忙清了清嗓子,主动和苏然说起了话;男人之间的谈话,比起妇人之间的婉转,自是简单简明许多,只听得灵威侯道:“世子心仪苏大姑娘已久,如今也该是他成家的时候了,若是让二人成就美事一双,也不知苏学士意下如何?”
苏然原本烦恼得很,咋一听耳边有声音响起,赶忙向着灵威侯微微弯着腰;待听得灵威侯如此直白地提了世子和自家女儿的婚事,惊得一下子抬起头来。
而灵威侯和侯亦是微笑着看他。
*
彼时,灵威侯夫妇及苏然一同踏进屋里的时候,苏念语还保持着给世子爷上药的动作——一手握在世子的下巴上,一手则是抓着纱巾靠在他受伤的眼角处。
又因着世子是躺着的,苏念语虽是坐在塌边的杌子上,可为了给世子好好上药,她整个人前倾不说,也算是有些趴在了世子的胸前,那姿势看着十分暧.昧。
遂,看到门口走进来的三人,神色由正常到不自然,她还没反应过来。
灵威侯把手掌握成一个拳头,放在嘴边尴尬地咳了咳,“……世子,把你的手收好。”
苏念语才后知后觉地顺着世子的手臂一路往下看,也不知是何时,那只修长的手竟是搁在自己的腰间,若不是灵威侯隐晦地一提醒,她竟是半点都没发觉。
苏念语:“……”
赶忙起了身。
世子似笑非笑地望了望她,到底是顾虑到门口处的双亲及苏然,也从榻上坐了起来。
这一坐起来。脸上挂彩的地方就一览无遗。
侯进屋的时候见到世子,心中本就十分激动,之所以没有立刻上前去查看世子到底如何了。则是因为那对妙人儿趴的趴搂的搂;既然圣上对他们二人的婚事都没什么意见了,如今见他们这般,倒也不忍心做了那程咬金。
可这无意中一瞥,竟见到世子面上有伤,即刻就忍不住了,满面忧愁地走了,把人抓住就是一番左看右看。真是越看越忧心。
“舒白,你这脸是怎么了?”
本是想拿手碰触一番,见伤口处都涂上了药。便只得作罢,声音里却含着愤怒:“大牢里的那些侍卫果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对你动用私刑,还是伤在脸上!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灵威侯亦是走上前来看了一番伤势。到底是铁血铮铮的汉子。昔日在战场上断手断脚的大有人在,面上也不过是青紫了两处,便咳了咳,安慰自家道:“消消气,不过是点小伤,养上几日就好了的。”
侯对侯爷这般不满,本是想说上几句,又考虑到跟前还立着苏学士及苏大姑娘。便只是抬了他一眼;却是这一眼,看到了侯爷又在眨眼暗示她。
她没。却是往侯爷的身侧靠了靠,听得那人小声地在她耳边道:“,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圣上面上有伤的事吗?”。
侯自是记得,“这有何关系……”话还没说完,她便一脸了悟的神色,犹犹豫豫地回道:“难不成是世子和圣上——”打架两个字,侯自是不敢说出口,只是看到侯爷朝着她点了点头,她便知道世子的那些伤痕是如何来的。
当下差点没冒冷汗。
之前圣上说了世子只是被闷在大牢里却毫发无损的,她就应该想到,量是守大牢的侍卫长了十个胆子也是不敢朝世子下手的,还是打脸……她和侯爷自是不舍得亦是不敢,敢动手的也就圣上了。
而她方才言辞如此激烈,若是被圣上知道了她责怪害世子伤了脸的人……侯简直都不敢再往下想。
恰巧被她抓在手中的俊俏也正要开口解释道:“唔,其实我脸上的伤并不是侍卫所为,而是……”
还在纠结中的侯明显的眼皮跳了两下,灵威侯更是神色都变了,正欲随便寻个话头把世子的后半句给截下,却有人先一步阻了他:“……左右人都回来了,平安就好;如今夜也深了,不如世子您也早些回去歇下才好。”
又转了头有些羞赧地朝苏然道:“爹爹,这里是女儿的院子……”
苏然即刻就恍然大悟。
这里到底不是迎客的正堂,即便是侯爷侯或者是世子,这般直愣愣地进了闺阁的院子还面对面了,到底是于理不合的。
侯忙笑着附和道:“对对,我们这般前来,倒是唐突了苏大姑娘。”又看了看立着不的俊,笑容又深了深,“世子一向不大搭理这些规矩,故言行举止都会异于常人一些,还望苏学士您也别太介怀。”
这话一说完,便拿了手肘碰了碰身侧的侯爷。
灵威侯咳了一声,忙笑着道:“说得对,倒是太唐突了。”
苏然哪敢有任何异议?一个是世子,一个是侯爷,一个是侯,哪个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忙作了个揖:“侯爷言重了,世子这般做法也是事出有因……”拿眼瞅了瞅老老实实垂着眸子的少女,道:“世子从皇宫一出来,便先过来苏府,大抵是有什么急事要谈。”
灵威侯听着十分满意,爽朗一笑,“苏学士说得好。”顿了顿,伸了一只手直接搭在了苏然的背上,道:“不如我们寻个地方好好谈谈世子和令千金的事……”
这句话,苏然等得太久了,见灵威侯提起,心里自是十分激动,却强压抑着,不肯露出狂喜来,只作了个揖,颤着声音道:“……请侯爷和侯到苏某的书房里坐一坐。”
侯爷和侯神清气爽地和苏然走了,走出几步的侯还回头看了看那立着的少女,唇边含着笑。
苏念语自是看到了,也赶忙回了一笑。
待那三人走出了院子,苏念语才敢放下心来,忙对着身侧的男子道:“……和圣上打架一事,您还是别说出去罢。”
若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又落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也不知要整出什么大不敬之罪;到那时,世子遭了众人讨伐,纵使圣上专宠,也得顾及影响和皇家威信,作出严惩定是少不了的,世子还得损了名声。
凌舒白倒是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从小就在皇宫穿梭,对这些事并不陌生,若是自己和圣上打架的事落到文武百官的耳朵里,圣上的桌上定要多出一沓针对他的奏折。
这其中利害,他自是清楚。
苏念语见他那副模样,也不像是个糊涂的样子,想着他之前差点就月兑口而出了,便惊疑道:“那你之前……”
凌舒白望了望她,道:“哦,我只是想说我不给碰伤的。”
苏念语:“……”
亏她还紧张兮兮地把他的话给打断了,现在看来,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苏念语不免抑郁了一番。
凌舒白见少女一副衰神附体的模样,正欲抬手安慰一番,至始至终被谅在一旁的凉竹出声提醒道:“爷,方才侯让小的一定要提醒您,在苏大姑娘还没嫁入府中之前,您别老在深夜之时呆在人家的屋里,平白坏了人家的声誉。”
凌舒白默了默,答应了一声:“娘思虑得好,夜里着实行路不大方便,我以后就白日时分来。”
凉竹:“……”
爷啊,您放错重点了啊!这一整句下来,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偏偏您就听进前面的,把后面给忽略了!
再者,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她的意思明明是希望爷您能有点男女有别的念头!
凉竹还没想出要如何隐晦地提点提点自家爷,却听得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侯说得没错,世子您若再这样下去,定会影响了我的声誉。”
凉竹一听,总算眉目间松了松,唉,还是苏大姑娘靠谱些。
贵似思索了一番,道:“那要如何解决才好?”
如何解决?自是听从的意思,尽量少过来寻苏大姑娘,以免让人落了口舌;待寻个好日子把人风风光光娶进门,想什么时候呆一处就呆一处,想怎么呆就怎么呆。
凉竹清清嗓子,正欲善解人意地告知自家爷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那厢,少女先开了口:“……白日时分来的话倒是可以的,只是,您别总一声不吭闯我的屋子,在外头候上一候,我总不能把你赶走。”
贵想了想,“你这般说,倒也是有点道理,万一正好撞见你换衣裳之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