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舒白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除了留下几个看着地痞的侍卫,其他的便全都遣着往后头追,自己也跟了上去。
苏念语自是抬脚跟上的,那少女到底是她的二庶妹,她无论如何也要一同看一看;许令辰的脚步也不慢,寒着一张脸,多少也意识到那落荒而逃的人定也是伤害未婚妻子的其中之一,只想着尽快把人抓回来,好给屋里哭泣崩溃的少女一个交代。
一行人绕过屋子的时候,还能看到在芦苇丛中跑得并不快的苏念晴,只是这会儿已经跑出了好长的一段路;而在一次回头之时,少女惊觉后头有了许许多多的追兵,吓得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在了满是割人的枝枝叶叶中。
却也顾不得被割伤的手,爬起来继续往前跑,妄图拉开和追兵的距离,一路上跑得跌跌撞撞,玉色的披风更是在风中飞扬。
饶是如此,后头追~她的这些侍卫却都是训练有素的,芦苇丛对他们这些皮粗肉厚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事,没多久便把和前头少女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两丈远。
眼见着马上就要被追上了,苏念晴惶恐不安地往后望了望,脚下却是一个不慎踩空,只惊呼了一声,天旋地转之间,她人一矮,直接摔到了坡下昏迷了。
苏念语及世子他们很快就站在了之前苏念晴所处的位置,见到下方的一个陡坡时,才明白他们在追的人怎么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原是不滚下了坡。
见人一动不动地卧在草丛中。高高立着的世子爷红唇一抿,道:“来人,快些下去把人捞上来。”
*
潘静若被自家哥哥亲自抱回潘府的时候。潘老爷和潘赶忙迎了上去,见自家女儿红肿着一双眼,表情呆滞地倚在潘家耀的身上,面上还残留着未干的两道泪痕;再看到她身上被一件朝服包裹得紧紧的,顷刻间就悟出了什么。
潘泪水直往外涌,低低道:“静若,我是娘啊。你可还好?”
潘静若只是缓缓地转动了一下眼睛,见是自家娘亲,眼眶中便又涌出了液体。“娘,女儿不想活了。”
潘一下子就哭得狠了,抹着眼泪道:“说什么傻话?”
潘老爷虽心里也不好受,更想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可念着在场的还有好些有身份的人。赶忙吩咐了自家儿子:“你先把静若送回屋里。”
潘家耀红着眼嗯了一声,便抱着人大步地走了。
潘老爷强打起精神,朝着凌舒白行了个大礼:“今日多谢世子爷帮忙,否则也不知何时能寻回小女。”
凌舒白把人虚扶了一把,道:“……无须客气,念语与潘家姑娘也算是旧识,也是她去了府中找了我,我才及时得了消息。帮上一把也是应该的。”
苏念语没料到世子爷会在这个节骨眼提到她,愣了一愣。便明白了过来。
今日潘家出的这事,是由她的二庶妹一手促成的,大抵是因为要报复潘静若之前把她的丑事告知司徒楠的作为,故而叫了几个地痞妄图坏了她的清白,一旦被潘府的老爷得知了,迁怒于苏府是必然的,而她是苏府嫡女,自然是无法摘除。
更何况此刻她就在潘府里头,万一到时候潘家人过于愤怒,一时没控制好……挨骂还是轻的,万一动手了怎么办?
总归自家女儿差点被毁了,把相关的人揍上一顿也不是不可能。
这会儿世子却坦承说是她的功劳,不就是先一步提醒他们潘家人,她才是这桩事的出力者?
果然,潘老爷便又满怀感激地朝她作了个揖,“谢谢苏大姑娘。”
苏念语赶忙也回了一礼,却是有些心虚,这事儿虽是二庶妹犯下的错,可到底事关潘静若的清誉,她不可能不心存愧疚。
几个人又说了会话,潘老爷及潘都是心不在焉的,偶尔还会有口误;世子见他们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便知道他们挂念着才被寻回来的女儿,便很识相地寻了个话头,带着苏念语走了。
一路上,苏念语自是愁眉不展。
身侧的男子却又是很自然地握了握她的手,道:“你不必太过自责,这件事本就不是你的错,你想得再多也无用。”
苏念语望了望他,也只能叹了口气。
世子爷说的话,何尝不都是道理?
心里又念着被直接抬回府上的二庶妹情况如何,便准备和世子爷在路上分手,岂料,世子直接带着她往苏府的方向走:“左右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便也到苏府走一遭。”
苏念语张嘴欲再说点什么,却见世子瞥了她一眼,“毕竟你也是我的人了,苏府出了事,我这个当小婿的人看看也是在情在理。”
……说得不让他去,都是她不对一样。
二人便牵着手一起走,对于路人投过来的怪异目光已经没那么看重,毕竟她的另一半是不搭理世俗常理的,在大街上牵牵手什么的,在他眼中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她总该妇唱夫随一些。
回到府上的时候,听闻被摔晕的二庶妹还没醒来,此刻府中的大夫都集到了沁竹居去,正在进一步帮其把脉。
二人自是也直接往沁竹居而去。
世子大驾,苏府里的人倒没表现得那么吃惊,毕竟这段时日世子爷来来回回跑苏府的次数并不少,遂,见那艳绝的男子和自家大姑娘走进来,赶忙动作一致地跪了一地。
凌舒白亲自上前把苏老虚扶了一把,又把苏然的手臂往上提了提。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再这般下去。我也不大喜欢。”
苏然闻言,反应极快地闭了嘴,把还没说出口的话一并吞回了肚子里,他若再坚持礼节,那便是他不识抬举了。
苏念语上前两步,正好看到那双眸紧闭地躺在床上的二庶妹,面色惨白如纸。头上还包着纱布,一动也不动。
她忙问了问身侧退到一边的几位女大夫:“二如今如何了?何时能醒来?”
有较为年长的女大夫上前了一步,面上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二姑娘从坡上滚下去。身上倒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伤,用药敷个几日即可;倒是她头上的伤摔得不轻,应是摔坏了头,就算醒来了。只怕也是要一辈子躺在床上的。”
苏念语愣了愣。不自觉就又多问了一句,“大夫能否解释得更清楚一些?”
女大夫想了想,便道:“也就是说,二姑娘摔坏了脑,极有可能醒不过来;就算是醒了,也只能遣人照顾她的衣食住行及一切了。”
也就是说,她的二庶妹从此以后要瘫痪在床?
苏念语并不是不懂大夫在说什么,只是这样的结果来得太突兀了些。她的那个唯恐毁不了苏府的二庶妹就这样得到了报应?
却是有一妇人从边上冲了出来,紧紧地拽住了大夫的两只胳膊。红着眼睛道:“你肯定是误诊了,晴姐儿不过是摔了一跤,怎么可能会把自己摔瘫痪了?你再确诊一番,你再确诊一番!”
抓着女大夫用力晃着的刘姨娘看着好似要疯魔了。
女大夫好容易挣月兑了她的手,仍是无情道:“这是经了我身后的这几位大夫一同确诊了的,若是不能断定,自不敢如此宣布了结果。”
刘姨娘满脸都是泪,“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苏老这会儿已经拉下了脸,遣了身边的李妈妈上前来:“……刘姨娘累了,把她带下去好生休息。”
李妈妈一颔首,很快就有两个婆子上前,强制性地把尚在挣扎中的刘姨娘给拖了下去。
苏老转了身,朝着凌舒白福了福,面色略为惭愧,“府里的人在世子爷跟前没个分寸,倒是失礼了。”
凌舒白道:“无妨。”
立在一旁的苏然面色亦是不郁。
原本今日他是在翰林院的,若不是府里的家仆慌慌张张去把他请了回来,他还不知二女儿失踪了好几日的事;遣了人出去寻了整日,还是没丁点儿消息,苏然自也是忧心的,却是没想到,晴姐儿被世子爷的人抬回来的时候,会是浑身是血。
饶是他一个堂堂的男儿,都被吓了一遭。
如今又得大夫这么一说,心里也知道晴姐儿这辈子算是毁得彻底了,多少心里也是难过的;可纵然如此,世子爷也不好再在这里待得太久,说到底这里是女子闺房,并不合适。
便想着把他请到合适的地方喝喝茶。
却不想,世子爷直接拒绝了:“……我如今身上还有事,便不多留了,待改日有空再来拜访。”
世子爷都这般说了,苏然作了个揖便准备送他出去,却又听得那人道:“苏学士就留下来吧,让念语送送我即可。”
苏然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闻言便让自家大女儿相送。
二人方走出了几步远,苏念语便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间屋子,见四下没人,便皱着眉和凌舒白说起话来:“……说起来我们定亲的那日,我是看到二庶妹从假山之后走的,却是没想到她会悄无声息地离了府,这与她平日里冲动的性子并不相符;再者,她一个养在深闺里的闺秀,又如何能认识街上的那些地痞?那些地痞又怎么会真的帮了她?明知道潘静若是官家,还有个在翰林院做事的哥哥,定也知道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可是他们还是做了,总觉得这背后……”
凌舒白极快地接下了话,“觉得背后肯定还有别的人在掌控这一切?”
苏念语双眸一亮,“对。”
凌舒白看了看她,“倒是不知道你也察觉到了。”想了想,又道:“如今那几个地痞已经被我的人带走,我正想回去好好审一审。”
苏念语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多谢世子爷。”
凌舒白眸光一闪,忽地顿下了步子:“你叫我什么?”
苏念语本是听说凌世子爷已经有了后招,心里正松了松,却是没想到他忽地来了这么一句,登时有些短路,“世子爷?”
见那人一下子眯起了眼,还是没意识到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小声嘀咕着:“难道不是么?我从来都是唤您世子爷的。”
那人看了她半晌,
估模着也知道少女一时想不起来的,便瘫着一张脸道:“舒白,你之前唤我舒白。”
苏念语想了想,终是想起自己是有这般唤过一次,却觉得她直唤高高在上的世子爷的名字,显得有些怪异。
她还没纠结好,便又听得那人淡淡道了句:“以后都叫我舒白罢,否则我回去就跟爹娘提议要和你尽快成亲。”
顿了顿,生怕她理解不来一般,很是好心地解释道:“尽快的意思就是越快越好,保不准这一开口,我们明日就得成亲了。”
苏念语一咬牙,很识时务地变换出一张笑脸,十分柔和道:“舒白,今日谢谢你如此帮我了。”
凌舒白嗯了一声,扯出了一道笑痕,苏念语却是在心里已经扎起了世子爷的小人。
……果真是脸皮厚得连她都要替他汗颜了。
二人又往前走了走,凌世子爷忽地收起了笑脸:“苏二姑娘落了个瘫痪在床,只怕潘府那边还是难消心头之恨,届时可有什么法子应对?”
苏念语这会儿才又愁容满面地摇了摇头,当真是事情都挤到了一起,发生得又毫无预警,到现在她还有些吃不消。
可世子爷作这般考虑亦是没错,说到底,二庶妹落到了那般的下场,完全是罪有应得,并不能同想害潘静若失了清白一事相抵;待潘府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怕是要打上门来的。
如此一来,要如何是好?
那人望了望她,沉吟道:“若是苏二姑娘没什么伤损的时候,把她送到潘府去任由他们处置,兴许这事还有得解决;可现在苏二姑娘如今这般光景,若是送上门去,只怕潘府会觉得苏府是在推卸责任,势必会使两家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
苏念语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世子爷说得没错,一对柳眉皱得越发紧。
“不如先一步上门道歉罢,”那人建议道,“虽说极有可能没有用,但是至少态度摆出来了,潘府的怒气能消一点是一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