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落雪接过豫王送来的吃食打开看便见到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庞落雪随手翻翻倒是觉得有趣,不过让她感兴趣的还是各种各样的医书太医的,大多是孤本,和各种有名太医行医的手札,这样的东西也只有赵正扬这个家伙才能找到。
“对了,雪儿,今天我是有事想来告诉你。那个南诏国的公主竟然跟晋王有所联系,晋王今日送进宫一个道士。”赵正扬不满的说道
他知道父皇近年来身体不好,特地请来了一位尹天师,刚开始他还没有将此人放在眼睛里,可是近小半年以来,父皇对他越来越信任,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尹天照?”庞落雪皱起眉头。
“是,雪儿你的的消息真是灵通。”赵正扬点头道。
庞落雪苦笑,她可不是消息灵通,这位尹天师,她说得上是熟人,从前晋王就是利用这—无—错—小说位尹天师,一步步获得了皇帝的宠爱与信任,可以说,他是晋王在谋夺地位道路上最为重要的一个人。可是她记得,尹天师入宫,少说也要再过七年,可是现在——这是否说明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化?不,从她重生开始,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比如自己救得戚瑶,还有苍翼,小四子,他们共同的产业……或许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如果不是她的步步紧逼,晋王想必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用了,也不会这么快用上这颗重要的棋子。
庞落雪笑了笑。道:“正扬你怎么看?这晋王到底吃了这么多的亏,看样子不打算善罢甘休了,你预备如何应对?”
赵正扬的眼睛里慢慢闪过一丝冰冷:“这种妖言惑众的人当然不能继续留着。我已经吩咐人,明日一早上折子弹劾他,一定要想方设法逼着父皇将他赶出宫去。”
庞落雪闻言,不由自主蹙眉,这跟赵正扬从前的做法一模一样,结果呢?皇帝十分信赖倚重尹天师,接到这个上奏。十分不高兴,觉得自己的大臣们是联合起来反对自己,便严厉斥责了当天上奏的三个大臣。罢免了他们的官职。正是因为皇帝的态度如此强硬,赵正扬开始意识到尹天师在宫中的地位非同一般,无法轻易撼动。又过了三年,皇帝听信尹天师的话。彻底疏远了赵正扬。废了皇后,完全根据尹天师的占卜来处理事情,朝廷政务逐渐掌握在了晋王的手心里。
赵正扬的支持者,当时的南宫家为了改变这种局面,安排亲信臣子们一起聚在宫门外,匐伏跪下,放声大哭,他们宣称。要是皇帝不肯将尹天照驱逐出宫,就一直跪着哭下去。这种方法,照理来说是行得通的,因为众怒难犯嘛,但偏偏皇帝当时已经完全被尹天照迷惑了,听到官员们如此大哭,十分心烦,一来二去,终于把皇帝惹恼了,他下令禁卫军把在门口哭诉的官员四十二人统统抓起来投入监狱,第二天,统统廷杖。就算如此,尹天照还不解恨,教唆着皇帝又把带头的十二名官员再打了一遍,两次廷杖,四十二人死十六人,重伤二十人,剩下的也都不敢再反对了,而原本很受皇帝宠爱的赵正扬,从此后更加被排除在权力范围之外,元气大伤,乃至于后期被晋王埋下的棋子构陷,也无人再敢为他说话了。可以说,南宫家的家主是个聪明人,但他却不擅长玩弄政治,最要命的是,他没能正确地把握皇帝的心思,把一件本可以转圜的事情变得没有退路了,更加把一盘前景大好的棋下的变成一片残破山河。
庞落雪看着拓跋玉,不由笑得更深:“这——只怕不妥吧。”
事实上赵正扬当然也知道不妥,可是这个尹天照自进宫以来就出了不少馊主意,他不能坐视他壮大。
庞落雪拖着下巴帮他分析慢慢道:“要打倒尹天照并不难,难的是他背后的人。”
拓跋玉皱起眉头:“你是说——晋王?”
庞落雪唇边抑制不住浮起一点笑影:“错了,晋王并不是能保护尹天照的人,真正保护他的,是陛下。”
“我父皇?”赵正扬是何等聪明的人,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道,“你说的没错,真正保护尹天照,并且相信他的是我父皇,只要他一天相信此人,我们就一天不能把他怎么样!”
庞落雪笑道:“的确如此,正扬,陛下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他宫中的妃子宫女却足足有万人,这么多美貌女子在他的身边,若是只能看看,岂非太可惜了吗?再加上他身边,年轻健康的们又一个个强大起来,他会觉得恐惧,是理所当然的。”
庞落雪说这种话,完全是大不敬了,好在赵正扬却觉得没有半分不妥的地方,早已安排好了,不会让外人靠近,但这番话还是令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却看到庞落雪换了个姿势,继续说下去,“陛下一是想要长生不老,永享太平,二是想要身体强健,享受美人,子嗣延绵,这两个方面的需要,都寄托在了尹天师的身上,他既能给陛下治病,又能让陛下迅速强壮起来,难怪陛下会那么喜欢他了。”
赵正扬却并不赞同:“他献给父皇的那些丹药,只是短期内——”
“是啊,只是短期内起作用,”庞落雪无奈的笑了,“对陛下这种年纪的人来说,与其一直这样萎靡不振,哪怕是假强壮、外强中干的强壮也行。更何况,尹天照其人,殿下了解多少呢?”
“他是青州人,是凌霄山上清宫的道士。上清宫是天师道的祖庭,世代相传的张天师就住在上清宫,总领天下道教。尹天照很懂得蛊惑百姓,当地的人相信他能祈雨、祈雪,也相信他能治病,所以父皇得到他,才如获至宝。”赵正扬将调查的消息一一说出。
庞落雪却不赞同他的说法,摇了摇头,道:“这个尹天照如今已经年近八十,却生的鹤发须眉,面孔红润,所以他绝非浪得虚名。据我所知,他还很有政治头脑,十年前叛王去请他出山,抬了五十担金子,他也不曾动心,这证明他是个聪明,而且知道审时度势的人,更甚者,他或许知道某种我们不能窥探的天命。”
“天命?!”赵正扬的眉头皱得很紧,“我不信他知道什么天命!若是他真的知道,就不会被请出山了!”
庞落雪了口气,从前她也只是怀疑,为什么一向避世隐居的尹天照会突然听了晋王的话跑到皇宫里来,据说尹天照精通天象和占卜,难说他不是窥见了晋王的天子之命才惟命是从……不,或者两人之中达成了某种交易,这都是她没办法猜测的,因为当年的晋王连她都防着,连她都没有告诉,这个男人的心思太深了。
“殿下,尹天照精通天象,这一点,你承认吧?!”
赵正扬不以为然,道:“你是说入冬以来一直都没有雪,后来他登台祈雪的事情?那不过是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庞落雪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不是陛下所说的神通广大,而是他预测到了下雪的准确时间,所以推说要建祈雪台,故意延迟时间,选择了适当的时间祈雪,这才让陛下对他更加信服了。”
赵正扬原本对此人充满了厌恶之情,现在听庞落雪这样说,不由开始怀疑,这位大师是否真的有预测天象的本事了,谁知庞落雪还在继续往下说。
“不仅如此,我听说两个月前,陛下的王美人、陆美人相继怀孕了。”李未央轻声说着,这个消息,还是白芷探听到的,告诉她的,可见这个消息在民间引起了多大的轰动,陛下今年都五十岁了,身边的妃嫔们已经有近十年不曾有好消息传出来,除了现在皇后也是因为自己给调养的药物才怀有身孕,现在尹天师进宫后不久就有人怀孕,这其中似乎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赵正扬显然也是想到了其中的关键,徐徐道:“父皇自从按照尹天照的要求调节身体、崇信道教,又吃了他配制的药物之后,的确是龙精虎猛,频频宠幸后宫妃嫔,其中传出好消息的,还要加上这个月刚刚怀孕的张昭仪。”
庞落雪笑道:“所以,尹天师有如此大的本领,陛下怎么能够不信任他?你们反对陛下信道教、吃灵药,可谁才有本事祈一场雨、祈一场雪,为老百姓的农事出出力?你们哪个又有本事,让陛下再生几个?你们不行,可尹天照行,这就是陛下相信他、倚重他的真正原因。”
“可这个人……”赵正扬脸色一黑,忽然顿了口,脸上浮起抹冷笑,“我这个皇弟还当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没有用的人,他怎么会送进宫呢。”庞落雪伸手捻碎了一片落叶,脸上笑容越发温和。
赵正扬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我可以送他上西天。”
庞落雪笑着看手掌心里躺着的碎叶,将他们往赵正扬手里一放“你除掉一个尹天照,晋王还会送第二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