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宜嫁娶。
外面的鞭炮声噼哩叭啦的传来,小孩子们捂着耳朵笑嘻嘻的围在沈府前面。
圆脸白胖的喜婆子刚接了一个大红包,此刻正喜笑颜开,说着各色吉利话。
沈府的姑娘少女乃女乃们都围在沈幼瑷身边,个个笑的合不拢嘴。
沈幼瑷早就在丫头们的伺候下换了李暄送过来的那身嫁衣。
“姑娘真好看。”绿萼由衷赞叹。
“可不是吗,我子看了这么多年的新娘就没有一位比得上你们姑娘。”
喜婆子抿嘴轻笑,手上的动作却是沉稳,很快就绞好了面。
众人也在心里赞叹新娘子的美貌,但看她眉弯若柳,双眸滢水,唇若红莲,肌肤塞冰雪,玉腕胜藕白,她眉头轻蹙似感觉到脸上有些不舒服,紫墨立刻拿了帕子给她敷脸。
“五这模样,我看是不用扑粉了。”沈幼画凑过来笑道。
“怎么不用,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钱氏心情好,对庶女的插话也并不介意。
沈幼瑷闻着那甜腻的味道皱了一下鼻子,紫墨道,“给姑娘抹些胭脂就可以了,嬷嬷我来,往常都是奴婢给姑娘打扮的,你瞧瞧我的手艺,有什么不适合的指出来。”
喜婆子有些讪讪的,很快就赔笑道,“五姑娘天生丽质,尽抹些胭脂就可以了,这些庸脂水粉,到遮住了姑娘的美貌。”
众人都笑了起来。有人打趣,“五姑娘天仙一样的人,我们这些人站在五姑娘都被衬成村姑。”
沈家受当今圣宠。沈幼瑷嫁的又是大兴朝唯一的世袭王爷的世子,虽说那小王爷行为有些放荡,但现在不是已经改好了吗,这沈家的五姑娘以后可是王妃,可不能得罪了。
严氏今日也是特意赶过来的,一同过来的还有她的三曹令宜。
“五恭喜。”曹令宜温婉的笑道,目光在扫过那张如份粉芙蓉一样娇女敕的面容上。微微闪过一丝复杂,对于沈幼瑷她很早就知道的,是夫君亲梅竹马的表妹。是太婆婆,婆婆亲自选的儿,而她,曹令宜在心里自嘲。若不是以前顾及被四皇子忌惮。只怕她还不能嫁给夫君呢,想起谢秋扬,曹令宜心里一阵酸楚,他跟沈五姑娘站在一起才叫一对璧人呢。
“多谢三表嫂。”沈幼瑷清冷的眸子转暖,“说前些日子三表哥成亲,我还没有亲自上门说一声恭喜。”
曹令宜嫁给谢秋扬的时,正值四皇子打压魏国公最厉害,所以一应从简。而沈幼瑷那时候已经定了亲,所以也不便出门。现在还不到三个月,说起来曹令宜还是个新。
曹令宜能感觉到沈幼瑷释放出来的善意,在看她提起谢秋扬的时候,言语中只把他当做哥哥一样。
曹令宜一下子有些释然,不管夫君以前同沈五姑娘相处多久,但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啊,以后陪在夫君身边的人是她,至于婆婆,曹令宜余光瞧到了严氏那慈爱的眼神,若没有沈五姑娘做比较,婆婆待她已经算不错了,只是她何苦要比,想起出嫁前母亲说的话,沈幼瑷是婆婆养大的,亲生女儿也莫过于此,在魏国公府她不过是多了一个小姑。
“五前些日子送的贺礼我跟夫君都很喜欢,这是我们送给五的。”曹令宜递过来一个盒子。
沈幼瑷打开盒子眼神亮了一下,“多谢三表哥和三表嫂,我很喜欢。”
曹令宜见她的喜欢不是作违,也放了心,这份礼物还是她选了很久,最后听说沈五姑娘爱书,才特意从自己嫁妆中翻出来这本前朝留下的茶经。
严氏对这个三的做法颇为满意,她的三儿子同瑷姐儿没有缘分,如今这个也不错,瑷姐儿也算是她养大的,看着她从一个小婴儿长成大姑娘,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慨,她娶过三个,如今倒有一种嫁女儿的紧张感。
“瑷姐儿今儿早上舅母同你说的话你都记在心里了。”严氏靠着沈幼瑷用只有两个人听的见的声音说道。
因担心沈幼瑷的生母不在,很多事情没人跟她说,所以严氏一大早就赶了过来,把事情交代一番,只盼着沈幼瑷到时候不要出错。
“我都记下了。”沈幼瑷望着严氏那双关切的眼睛心里头感激。
“记下就好,我还记得当初你母亲出嫁也是你这般年纪,那时候我跟你母亲极为要好,想必她在天有灵看到你长大成人也会欢喜。”严氏说着,眼眶却忍不住发红。
“严,这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哭了,瞧亲娘子难受的,快别哭了。”那边有看到这一幕立刻劝道。
“说起来她在我家养了十几年,如今真要出嫁了,我这心里真舍不得。”
“哎呦,严赶明儿让新娘领着姑爷去魏国公府给你请安,这姑娘大了,总要嫁人的,何况那新姑爷样貌家世一等一的好,五姑娘嫁就等着享福吧。”
众人的恭维着沈幼瑷。
那头的三太太钱氏见严氏红了眼,也拿帕子擦了一下眼睛,语气里到有几分真心实意,“莫说严舍不得,就连我这个做婶母的也舍不得,做了人家我们拿能时时刻刻的见到。”说着又不免想到沈幼婉也落下了几滴眼泪。
沈幼瑷眼帘微微垂下,如蝶翼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水光,以前还不觉得,但她真的穿上了嫁衣这一刻,就意味着要同以前的生活分离,踏上了一条陌生的道路。
“这是你外祖母出嫁那天戴的凤冠,如今她传给你了。”严氏扬起笑容。亲手替沈幼瑷戴上了那个沉重华丽的凤冠,“你可莫要辜负你外祖母对你的期望。”
大家都被那个凤冠闪了一下眼睛,宝石明珠镶嵌在其中。还有细碎的琉璃,从做工到取材无一不精,嵌在最中央的是一块雕成凤凰样式的羊脂玉,那玉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隐隐泛着光泽,众人都在心里惊叹,真不愧是老牌世家孟府出来的东西。不知传了几代,他们府里若有这样的一件东西可要子子孙孙的传下去,东西难得。也是身份的象征,也只是孟老舍得给外孙女,不过沈五姑娘自小养在她老人家的身边,谢府这一辈也没有嫡出的姑娘。沈五姑娘嫁的又是未来的王爷。这么一想也解释的通了。
沈家另几位姑娘俱艳羡的看着沈幼瑷,身上的嫁衣已经是千金难寻的,何况这个凤冠的传承也不能用价值来衡量。
“五,真好看。”沈幼茹的眼睛落在那些亮晶晶的琉璃上一眨也不眨,她微微嘟着嘴唇,看起来天真可爱极了。
沈幼瑷对这个的印象不错,模了一下她的两个圆圆发髻。
沈幼茹眨眨眼睛把自己的贺礼奉上,“祝五跟五姐夫百年好合。举案齐眉琴瑟永偕鸾凤和鸣。”
沈幼茹嘴巴一溜的说了一段贺词,惹的大家失笑。沈幼婉看了她一眼,这么伶俐的模样可不像先前跟在她身后的小呆瓜,这四房藏的到深,沈幼婉只是诧异了一下,又把她的贺礼送了,她嫁的人同五有天壤之别,以后靠着五的关系还多着呢让五看重才是最主要的。
三房送过来的贺礼花了一番心思,沈幼瑷抬眸看了一眼,对三太太施了一礼。
少倾,大太太徐氏也使人送了一份礼过来,道,“五姑娘,大太太说七姑娘病在床上,不肯过来,说是怕自己的病气冲撞了五姑娘的喜气,这份礼物是七姑娘精心准备的给五姑娘添妆的,望五姑娘莫要介意。”
沈幼瑷目光一闪,沈幼莹可不是病重,只是不愿意过来,徐氏想让大家瞧见她们情深的模样,她也不介意做戏,道,“替我问候一声七,我那里还有一颗上好的人参,紫墨你找出来给七送。”
紫墨笑着抓了一把银luo子放在那传话丫头手里,“我在七姑娘院子看过你,七姑娘真是有心了,我们姑娘今日大喜,这些都是赏你的。”
这些太太们哪个府里后宅没有阴私,府里的姑娘都在,独七姑娘不来,在想起那些传闻,她们心里难免会有些想法,只是沈五姑娘大喜日子面上总是要和和美美的。
“这小,以后嫁人了也不能跟以前一样玩闹,想当初,”房里的气氛又热闹起来,似乎刚才只是个插曲。
严氏紧紧握了一下沈幼瑷的手,想要在叮嘱她一声,紫墨提醒道,“舅,姑娘吉时快到了。”
“舅母,别担心,我会好好过日子的,等有空了我就回府给外祖母跟舅母请安。”沈幼瑷也强忍住泪水道。
严氏听沈幼瑷保证,也微微放了一点心,她亲手养大的姑娘,冰雪一般人,瑷姐儿的性子她能不知道吗,冷清又孤高,除了她们这些朝夕相处的亲人,平常人要走近她心里太难了,她想让瑷姐儿嫁给三哥儿这也是一个原因,她就是怕瑷姐儿想不通啊,以后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如今听到瑷姐儿说那句好好过日子,她心里真是高兴,她道,“瑷姐儿,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小王爷不错,你瞧他对你花的那些心思,真是太难得,你嫁,可千万莫要犯犟,有什么事,你们两个有商有量的来,知道么。”
严氏又叮嘱了一句。
沈幼瑷郑重的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不会忘记。
“好了,你快去,你祖母跟你父亲还在等着你,莫误了吉时,舅母能教你的只有这些,以后遇到什么事也记得传信回来。”
紫墨跟绿萼扶着沈幼瑷的手臂一左一右的跟在沈幼瑷身侧,她们都是沈幼瑷的陪嫁的丫头,都穿了一样式样的粉色褙子。
跨过石阶,沈幼瑷来到了荣喜堂正厅,老太太端做在上首,沈齐安坐在左侧,徐氏坐在他的身边。
紫墨扶着沈幼瑷跪了下来。
老太太对这门婚事满意,从她一进来就笑的合不拢嘴,“五丫头,出嫁以后,相夫教子就是你的本分了。”
她象征性的训导几句,就住了口。
沈幼瑷道,“孙女谨记在心,不敢忘。”她说完端端正正的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
沈齐安眸子有些暗淡,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却成了别人家的,“你,”他顿了顿,才艰难的开口,“他若对你不好,为父替你教训他。”
“啪,”泪珠掉在大红色的嫁衣上转为深红,沈幼瑷什么也没说,额头抵地,只耳边传来重重的磕头声。
出来之后,紫墨递给姑娘一块丝绸帕子,沈幼瑷接了,擦了一下眼睛,沈浩然已经在荣喜堂外院侯着呢。
沈幼瑷趴在大哥的肩膀上,只觉得自己心里又万般不舍。
沈浩然感觉到的紧张与不安,轻声安抚道,“五无事。”
远处天空白云点点,近处的人们欢声笑语,大红色的绸缎扎成的喜字,地上铺陈的红毯,大红色的罗裙上绣满了桃花,远远看去,生动活泼,就像是真的盛开一样,她真的要出嫁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