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如血色的液体倒入碧绿色高脚夜光杯,那酒液深醇,酒香熏人,不知道怎么的让他想起了那片娇女敕的唇瓣,这才分开半个月就已经想她了。
不对,应该是在长亭外跨上马的那一刻,就开始想她,一直想天天想,想到现在看见什么都觉得像她。
“主子。”
他伸手接过了暗卫递上的今天第二封信,看着那寒碜的信封,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心底的笑。
打开信,就那几个字,他前前后后读了不下十遍,最后噗呲一笑,“还真是节约笔墨。”
信上张牙舞爪五个大字:祸害活千年!
沐沂邯将信放在鼻端,闻了闻那墨迹的香味,又细细看了两遍,将信折好放进了袖囊里。
他抱膝看着海面,唇角掩不住的一抹笑,只要是关于她的,哪怕是只言片语骂人浑话都能让沉沉压着笼罩不去的阴霾瞬间散去,就如同这海风,方才还是潮湿咸腥的现在却变得干爽清凉。
前几日传来的消息,说姑娘去了雁惊坡,大闹一线天最后昏倒,这个消息让他狂喜多过疼惜,他知道这样很不厚道,别人为了他伤心到发疯,发疯到昏倒,自己却还笑的出来,不过,暗地里高兴一下也没什么吧。
何况他还写了一封情真意切诚挚无比的道歉信送了……呃,虽然只换回她那言简意赅的五个字,但至少也算是一封回信吧,字里行间还有很多隐藏意思可以慢慢参透。
比如说,她希望自己身体健康长命千岁。
还希望自己拿出勇气去——祸害祸害那谁谁谁。
反正他就是这样毫无廉耻的曲解。
沐沂邯笑了笑,拖过小几铺纸濡墨,缓缓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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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十八年五月二十三,在南晏和北渊之间的内海,南晏沧海军协助北渊截获了因谋位兵败落荒逃往海上的北渊盛王,一同截获的还有南晏商船三艘,收缴军器无数,商船掌事当场抓获。
同时,被封锁了近大半个月的北渊盛王别苑被抄,别苑内门客三十八名,全交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会审,盛王别苑书房暗格内搜出了没来得急销毁的大量私密信件和往来账册,于别苑相连的暗道山洞内大量兵器和火药制作工坊。
沧海军截获商船的第三天,南晏江淮一带的安庆府,庐州府,扬州府,江宁府,进行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追捕,太子亲自南下,带一万东宫护卫军联合庐州巡抚和皖南南宫世家近三万人,城门围堵,城内抄府,抓获了上十批试图趁乱逃跑的世家和商贾中人。
太子殿下雷厉风行,当即在空置许久的江淮首府庐州府的督署传讯部分抓获在押人等,所有人先是咬紧嘴巴抵赖,后分开严刑逼供,其中手段自然是花样百出,最后一人招了就个个开始松口,供出了和世家商贾勾结的江淮等地官员若干,后又按名单立马提来了所有涉事官员,新一轮的严刑逼供开始轮番上演。
自上次清理刘韫一案后,江淮一带又是一次大清理,几乎所有官员全部被换,涉案条目林立,官商世家勾结私开煤矿铁矿,私造兵器火器,远洋走私货运夹带违禁品,幕后主脑——国丈章尹之。
太子派人快马传书报奏圣听,永宁帝龙颜大怒,却没有立即动他,这些口供还不足以将他一次打倒,永宁帝冷静的等了一晚上,次日荒鸡时分,一骑快马长蹄带来了沧海急报,两国堪造军器物私相交易者现以于海上当场抓获,南晏船舶掌事已认罪,供出幕后主使章尹之。
章尹之踉跄入狱,押入了刑部大牢,等候听审,当日,皇后于中宫昏厥倒地,一病不起。
章尹之落马,朝中人人自危,地方官员倒了那么多,接下来就是清扫在京官员了,不过永宁帝并未有大张旗鼓的立马拔出右相党羽,而是将一切留给了太子来处理。
六月中旬,太子自江淮回京,呈报圣上江淮一行的所有细节,永宁帝在大殿上,当着战战兢兢的满朝文武百官面前,道:“章尹之一案就由皇儿亲自去办。”
所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庸碌无为的太子,办起自己的亲外公来竟是这样的雷霆万钧,那接下来拔除右相党羽岂不是更让人闻风丧胆,不过最后都猜错了,接下来的几日,只是象征性的罢免了几个朝中小啰啰,就算是彻底清理了。
所有事情办完,永宁帝甚是欣慰的笑了。
太子这样做是对的。
第一,他庸碌多年,突然一朝发难大刀阔斧的收拾了自己的亲外公,这一点显示了他的果断才能的同时,也让人寒心,以后谁会真心臣服于这样一个八面无情的天子?所以他在后续的扫尾中是轻描淡写,真正稳固他地位的还是那些在京在朝的官员。
第二,江淮一行整顿吏治几乎查抄罢免了一大半官员,这将近三百多个官位空缺,要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填满?章相为官多年历经两朝,和他有关联的人必将是一牵一大排,难道个个拔出来?
第三,杀地方官员是必须的,天高皇帝远,这些人不除难免以后不生事端,这些人只是拉下自己母亲的踏脚石,官员空缺也将为他掌握富饶的南边等地奠定基础。
六月二十,整肃沧海军的钦差大臣在太子面后跟着回了京。
次日,永宁帝在朝会上宣布,安睿候整肃沧海军有功,只身入北渊,协助友邦之国查获勾连乱臣证据抓获涉案重要人等,截获涉案船只维护两国邦交更是大功一件,特封安睿候为睿王,领兵部,赐三护卫,同亲王仪仗。太子领户,吏两部,掌九城兵马司,庐州府巡抚吴道远倾力协助太子有功,擢江淮总督正二品。
殿下文武百官开始议论,都在琢磨这个“同亲王仪仗”是什么意思。
封王从来就是亲王和郡王,睿王的父亲原是先帝亲封的亲王,后到冀州就藩,他的要封最高也就是个郡王,这个王封得不清不楚,说法上比郡王高一等比亲王低一些,但实际上享受的就是亲王级别待遇,赐三护卫,就连东宫太子也只是三护卫外加一二三等侍卫一百名。
朝会结束,在御书房,开始有内阁学士为此事提出异议,本朝没有封非帝王直系子孙为亲王的先例,永宁帝听后挑眉道:“本朝才多少年?先例就在朕这一代开启,再说帝王直系子孙,难道朕的皇侄不姓沐?不是先帝子孙?”
一句话堵了众人的嘴巴,永宁帝当即叫了一名辅臣帮忙拟旨,一时间御书房安静了下来。
首座的太子代替了章尹之的位子,他含笑看向下首的沐沂邯,道:“恭喜睿王!”
沐沂邯微笑颌首:“殿下同喜!”
两人笑着打官腔,有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的笑挂在脸上,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永宁帝这一举,让两人相互牵制,这两人一人管文官一人管武官,太子才冒出头就夺了沐沂邯的九城兵马司,掌控了永安一半护卫力量和六部之首的吏部,而沐沂邯看似加封进爵,其实权柄未变,反而丢了九城兵马司,但却让皇上首开先河,让他成为南晏第一位非直系帝王嫡子的亲王,也让所有人知道,这位王爷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
这些对于现在的沐沂邯来说可有可无,只是这个“亲王”在他眼里,以后也许大有用处,一切只有等待云丹草原新月一族的内幕揭开,或许真的如他所猜测的……
坐在右首首位的萧焕,看了看太子和沐沂邯的态度,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自从章尹之倒台后,皇上对他萧焕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不多事则安稳到致仕,若多事,章尹之就是你的榜样。
也就是让他老老实实的领着刑,礼外加章尹之落马后派给他的工部这三部,下任帝王是由他天子说了算,不是由一个臣子说了算。
萧焕也看的出来,皇后一派倾倒,永宁帝那老家伙趾高气昂了不少,脖子都伸得直多了。现在六部平均分摊,皇上也没有再提拔一位宰相的意思,这是前朝沿用下来的官位,在本朝开设了内阁制度,也许在自己年老致仕后,宰相这一官位就要废除了,毕竟现在四国中,他萧焕已经是宰相中的最后一根独苗,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做不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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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燕京城姣美得如同这里的姑娘一样,明艳不可方物。
白天有点热,所以一般来说萧静好都是躲在院子里的槐花树下睡觉,斥尘衣来突击了一次,抓获懒猫一只,被他抓住的那一次,萧静好忙从藤椅上跳了起来,忙装模作样的打坐练功,被他笑着弹了弹额头后揉进了怀里,告诉她八月初八殿前听封,趁着这段日子该玩玩该吃吃,他批准这段日子不用练功。
所以她就有了借口该吃吃该玩玩,有人批准的!
躺在树下摇着扇子吃荔枝,早上刚运到的五大筐,还附带一封某人在半个月前写的信,她还没看,这些姣美可人的荔枝比那不用看就知道废话颇多的信要有吸引力多了——
题外话——
这章有点闷,但是却是必需要交待的,亲们理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