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萧静好想生气,看着他的笑颜气又提不上来,最后终于挤出两字,“胡闹!”
“我错了,我有罪。”他孩子气的收起笑,一脸真诚的请罪,眼底的笑却出卖了他。
“罚我吧……”这一声如熏染着酒香,和着温热的气息扑着她的耳垂。
他的笑意又慢慢浮上嘴角,广场处的灯火照着他的脸,今日的他竟少了平日的温雅,多了一些淡淡的——痞气。
萧静好搂着他的脖子,痴痴看着他如桂花醇酒似的眸子,羞羞的小声道:“你想怎样罚?”
这样问,她心里却在嘀咕,尘衣变坏了。
“你想到哪去了?”他低笑,抱着她上马车,掀开车帘道:“自己看。”
上了马车萧静好才想起方才打情骂俏时韩宁就在一边,她回头看,发现他正装模作样的哼着曲抬头数星星。
她心想这小子痞气十足,莫非都是他教的?
进了车里,斥尘衣跟着上来,萧静好一眼看到车中间一张木几,上面四碟精致的小菜。
“想着你在宴上就没吃好。”他从袖囊掏出一只锦布袋子,抽出两双象牙筷递给她,“月中丹桂,花好月圆,翠柳啼红,大珠小珠落玉盘。”
萧静好听着他的菜名看着桌上几样菜细细理解,月中丹桂就是这碗桂花酥酪,天青釉弦纹瓷碗盛着乳白的酥酪,星星点点的点缀着娇女敕的桂花,颜色搭配雅致,菜名取自“月中丹桂再添枝”正应了她的这次的武举及第。
花好月圆,虾仁炒鸡蛋,淡粉色的新鲜虾肉粒粒均匀的摆在金黄的蛋皮上,用景泰蓝四方盘盛着,一道颜色鲜艳的菜。
翠柳啼红,这个最简单,白骨瓷盘里细心摆着光滑流油的菠菜。
亏他起这样好听的菜名,她心里暗暗的笑。
大珠小珠落玉盘——好吧,青玉扇形盘中是小小的鱼丸子和肉丸子,上汤中静静飘浮着,绿绿的葱花洒在乳白的汤面,他竟还知道汤中要放葱花?
“怎么样?”斥尘衣的眼睛透澈晶亮,“不敢再显摆我那点手艺,只好做几道简单的菜,只在菜名上下了点功夫。”
萧静好满意的点头,“嗯……殿下从不辨菽麦到能干巧妇,值得褒奖。”
斥尘衣也不叫她动筷子,只坐在对面神秘的笑。
一阵诱人的香味隐隐淡淡,萧静好耸耸鼻子食指大动,猴急的挥手,急忙问道:“还有什么好东西,快快献上来!”
他抿着唇笑,从身后变戏法似的端出一只精致的藤篓,萧静好定睛一看,兴奋的哇哇叫道:“螃蟹?”
“是啊,只三只。”他笑着用手解开螃蟹上的红绳,“这个美味但不可多吃,许你吃两只。”
萧静好接过一只,手脚并用的开始拆壳子,“哇哇,幼年时落水体寒不能吃这个,现在终于能尝到了。”
没吃过螃蟹的她手忙脚乱的卸壳子和爪子,没注意对面那只一直递着蟹八件的手,生生疆在了那。
手里的螃蟹被他拿走,萧静好呆呆看着他,他不会是返悔不给她吃了吧?
他打开紫檀木盒子,取出一柄小锤子,轻轻敲打蟹壳,然后换长柄小斧掀开背壳,用镊子剔除蟹鳃和杂物,换小金剪刀剪开蟹腿蟹螯。
他一直低着头垂着眼,玉色的修长手指细致又精心的处理的手中的螃蟹,马车里的宫灯散着黄色的光,铺在他背脊上的发,氤着柔和的光泽。
小小的空间里,对面的男子正为她专注的剔着螃蟹,小木几上都是他为了自己细心准备的菜肴,几个月前他连茶都不会泡,现在竟能做到这些。
尘衣呀尘衣,我该拿什么来回报你?你为我做的已经不仅仅是一桌菜这么简单,这几个月盛王一案的后续清理,朝堂上的繁琐内政,一个月就有七天在病中折磨,你私下的那一点点空闲时间却全用来学习做这一桌菜肴,什么时候你能为自己而活?
“好了。”他将剔好的螃蟹装在一个小银盆里,和着银签和银汤匙一并推到她面前,教她怎么用。
萧静好拿起银汤匙,照着他教的方法吃螃蟹,却觉得他脸上的笑似乎变了点味,有点牵强和疲惫的感觉。
他在木几下拿出一个小坛,“花雕酒,已经温热了,现下正好进口。”
倒了两杯,萧静好接过就喝,温热的酒入喉甘香,顺着喉咙滑入肺腑温润而不燥,舌间回甘,竟是甜甜的。
“这酒加了乌梅蒸过。”他饮尽一杯,笑道:“女子适合饮这种甜酒,比较暖胃。”
他的笑意一直挂在嘴角,可萧静好就觉得他和方才不一样了,似乎回到了半年前的那种态度,淡淡疏离隐隐退却。
斥尘衣将两个杯子的酒满上,酒坛放上几案,手却被按住,他抬眼看她,对面那双眼睛带着专注和执着,深深绞着他的眸子,酒坛上那只手,不容推拒的紧紧按着他。
她趁着酒劲紧紧握住他的手,在颊边轻摩,声音带着微醉的鼻音,“你似乎永远飘在云端,让我想抓抓不住,这次我走得远远地,你是不是就躲得我远远的?”
颊边的手颤了颤,随之拇指摩擦她的脸,珍重且爱惜。
他拉着她入怀,环着她的肩,缓缓笑道:“傻姑娘,我还能躲去哪?”
他虽在笑,可萧静好就觉得他是在敷衍,她撑着身子盯着他带笑的眼睛,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她上火,喝到:“你骗人!”
“我哪有?”他啼笑皆非的微微后仰张开手臂,一个澄清自己的标准动作。
“就是有!”萧静好拧眉噘嘴,恨恨道:“你越笑就越不老实!”
“好,我不笑……”他舌忝舌忝唇,一本正经的抿起嘴,眼睛在告诉她,现在可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
越合作越让她火大,感觉就像拳头打到棉花里,她想听他的真话,这一年来,他除了避就是躲,若他不爱自己还能接受,但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飘渺虚幻的忽远忽近,明明是爱着对方的,干嘛要这样彼此折磨?
她一骨碌爬起来夹起他的双腿跪在他面前,虚虚抓着他的衣襟,娇喝道:“不笑也不行!”
“那要怎么样?”他好整以暇的摊着手臂手撑车板,任她蛮横,态度配合。
萧静好转转眼珠子想了想,他这人永远都是不温不火的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脾气,怒火!
对,就是这两样。
夫妻间似乎不该永远这样客客气气的,吵吵架闹一闹才正常。
呃……夫妻?
管他的,反正走之前要先把这个闷葫芦的瓢给挖开,看他还敢躲,还敢滚?
“你骂我!”
斥尘衣错愕的仰头看她,她却一脸正色,“打我也行!”
“为什么?”他啼笑皆非,这丫头的脑袋里面不知道塞的些什么东西。
“来点火热的,不温不火的本姑娘最受不了!”
火热的?受不了?
天真纯洁的殿下敏感的抓住句中重要词组立马想歪了。
“呃……”他的脸红了,掩饰着垂下头,“……骂人我不会……打人吧……你似乎不怎么经打……火……热……”
萧静好看他红透的耳根,低垂着头,话说到最后变成了嗡,她立马得出一个结论——殿下似乎想歪了!
他这样的男人要激,在以前她会心软加上自己也羞,马上放过他,但今日,不行!
“别想歪了,正经点!”萧静好故意大声呵斥,这音量韩宁绝对能听到,有点想笑,她清了清喉咙。
你怕羞?今儿个让你羞到家,喜欢躲?今儿个开始让你出不了门!
她耀武扬威的挺着胸,眯着眼睛冷笑。
“咚咚”两声在车壁响起,车外风声一闪,当萧静好意识到是他遣走了韩宁时,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被反制。
砰的一声,她重重仰倒在车板上,没感觉到疼,一只手早垫在了她背后。
萧静好正得意间千算万算也想不到他这样的人会突然来个反扑,“啊”的一声睁大眼,他空出的一只手狠狠压住了她的脑袋,身子沉沉的压了上来。
他的声音如煮开的酒,温热低醇,带着诱人的鼻音响在耳侧。
“……我在想……怎么样让你又火热……又受的了……”
萧静好呆若木鸡,眼前一排排小鸡吱吱吱的路过。
呃……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这样的反应似乎很破坏气氛。
但,斥尘衣这样的举动,这这这这这太不合常理了!
他不是应该将羞愧和脸红进行到底么?
殿下吃错了药?
也不对,他还知道先把韩宁遣走,证明他是清醒的啊。
今晚他先热后冷,现在突然又来个火热的,这让谁跟得上他的节奏?
不是他吃错了药就是自己吃错了药,在做梦。
然而他的气息真真切切的环绕着她,暖暖的清香,这是他自身的香,没有熏香的浮艳,干净且清透,此刻呼吸也是温热的,拂在她的脸颊,他额前掉落的发丝扫在她的鼻端,在彼此的呼吸间扑动,痒痒的,这痒迅速蔓延至全身乃至心头,如柔软的羽毛,有一下无一下的撩拨,无法抵抗不想抵抗,由着自己逐渐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