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好在水缸里舀了水,倒入木盆时她四处打量了一番,此院子北边的拱门外就是各个居所,但诺敏小姐的屋子还要穿过一道墙,她若想找机会出去是可以,就是不可能一下穿到小姐的院子,方才在屋顶上打量过,这宅子里的主人居所有不少岗哨,自从进来了厨房帮工后,岗哨愈加严密,想不动声色进诺敏小姐的屋子几乎是不可能。
元纪去挑水有一会了还没回来,这让她更加担心,他这样从没做过粗活的王爷,挑水姿势若不对很容易让人察觉,正想着,厨房里的大厨出来,问她:“你家男人怎的还没回?做事拖拖拉拉,这样可要扣工钱的。”
萧静好忙起身,憋着声音道:“他昨儿个闪了腰,想是腰疼挑水吃力,要不我去看看?”
大厨皱了皱眉,后又猥琐的一笑,污言秽语的调笑道:“呵呵,床上干活太卖力了吧?这真干起活来吵腰疼……”他上前一步打量着萧静好,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帮工媳妇虽然身材臃肿,但长相却是眉清目秀白皮细肉的,这样的姿色在镇上还找不出第二个。
乌玛镇地处偏远,对于礼教道德之类认知浅薄,男人们跟成过亲的小媳妇开开玩笑说说荤话很正常,所以这大厨趁了她男人不在,忍不住伸出了手要搭她的肩,顺便好模一把。
萧静好反应极快的蹲子不动声色的避过,大厨不死心,跟着也蹲将手伸向她的脸,萧静好心里气急,正要出手戳向他的眼睛,突听拱门处有婢女进来,边走边说着:“诺敏小姐屋里叫送几样精致小菜,外加两壶古月醇,要三十年陈酿的那种。”
大厨一听到声音忙闪开起身进厨房,嘴里咕哝着这么晚还要吃酒助兴什么的,一边已经叫了手下人从厨房准备了几样菜,又从地窖中灌了两壶酒,不一会就用乌木盘端了上来。
那婢女接过盘子,瞟了萧静好一眼,转身就走,刚走到拱门处一声痛呼一个踉跄险些摔飞了手中的盘子,萧静好忙上去扶住她,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哎呦……脚崴了……”她低头揉脚,看了看地上,骂道:“哪个混蛋不长眼睛,把羊蛋扔到了这里?哎呦……”
萧静好眯了眯眼睛,本是只让她摔一跤就算了,这丫头居然骂她混蛋?
“啊,看来姑娘摔得不重,我去忙了。”她放开那婢女起身就走,那婢女本来就没站稳,她又在放开她的时候用了巧劲,那婢女一个不稳脚落地,正好又踩到那颗羊蛋,接着又是一滑,“噗通”一声**落地,惨叫声中手中的盘子也跟着飞了出去。
萧静好手快的接住了乌木托盘,酒壶和菜盘稳稳的落到托盘上,她弯腰看着揉着腿和**哀嚎的婢女,笑道:“哎呀,这下摔得可有点重了,要不,我扶你走一程?”
“好好,赶紧扶我起来。”婢女毫不客气的伸出手,萧静好扶起她向厨房里的大厨打了个招呼,便扶着婢女一瘸一拐的出了拱门。
一路打量着宅子中的路,穿过了第二道门,落入眼帘的是一座独立的小院,院中一间厢房,正是诺敏小姐的闺房,院子里没有岗哨,想来是诺敏小姐怕有人打扰特地遣散了护卫,婢女哼哼哈哈的挥了挥手,道:“把我扶到门口你就走吧。”
“哦,好的。”萧静好扶着她离开了拱门往前,走了几步,她立即反手一劈,那婢女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她放倒。
萧静好单手拖着她到院角的花坛边,将她塞进了缝隙,几步来到门前。
屋里没有声息,透过门框的光线迷蒙暧昧,她想起那大厨的嘀咕,又看了看托盘中的两壶酒,不知怎么的就没了敲门的勇气。
三更半夜的要喝助兴酒?
一连喝两壶?
喝死你们!
她敲了敲门。里面柔软的女声道:“进来!”
她推门进去,屋内纱幔轻扯,熏香弥漫,转过屏风,安抚平静的心还是在四目相对时几乎跳至胸口。
他的目光只是淡淡扫过便落到执着狼毫的手上,桌案上一卷宣纸平铺,挥毫拨墨间,一副幽谷山水图已然半成,崎岖裂谷,陡峭断崖,崖下幽潭静水流深,一轮明月当空星星点点流萤,寥寥几笔淡墨轻舞,若说画已成也算是成了,若说未成,则是那幽潭边的留白,看似题字处,只有两心知。
她落在画上的眼睛不禁晃了晃,端着乌木托盘的手努力的维持着平稳。
“你是谁?我的婢女阿雅呢?”诺敏的盯着萧静好,这个陌生女子发白的脸和片刻的失神没逃过她的眼睛。
“我是厨房的帮工。”萧静好低头谦恭的回答:“阿雅姑娘崴了脚走不了路,所以帮她送来。”
诺敏仔细看着她,过了一会道:“抬起头来!”
萧静好抬头,看向诺敏,神色自若不带表情。
“帮工?”诺敏眯了眯眼睛,草原上女子皮肤粗糙黝黑,这样白皙明丽的女子很少有,何况还是个粗俗人家的女子,再看她包着头巾,一副已婚妇女的打扮,却长着一张少女的脸,越加让人起疑。
“厨房帮工都是男的,怎么会有?”诺敏嘴里问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萧静好。
“我和我家男人一起来的,他在外挑水。”萧静好一边回着一边准备抡拳头把这个讨厌的给拍晕,忽觉身侧一道寒芒扫过。
有人抬起了头目光寒意袭人——我家男人?哪个男人?她说这话不脸红?
“啪!”的一声,桌案上狼毫落上宣纸,一副好画顷刻间毁于一旦。
诺敏转头看向沐沂邯,他正皱着眉,穿过桌案往外走。
“邯哥哥。”诺敏忙跑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问道:“怎么了,干嘛把画毁了?”
“无人欣赏只是废纸一张。”他背着身,淡淡道:“诺敏小姐正忙着审问下人,在下便不打扰了。”
“没没没,邯哥哥别生气。”诺敏女乃着声音,一副娇甜少女模样,扯着他的手将他拉回到桌案边,轻声哄着:“别生气了,家里明日摆大宴,这些帮工下人们没得分寸,我帮着父亲管着点也是应该的,你若不喜欢,我让她下去便是。”
沐沂邯唇角一弯,道:“在下寄人篱下,谈何喜欢不喜欢?小姐若是要帮金木盛大人分忧,大可将在下绑了让护卫看管,反正内力已经被锁,在下也跑不远,何况我那仆从看马还未归来,小姐何必担心?”
萧静好目光一闪,眼睛探向他的面色才苍白中隐隐暗青,唇色淡白,竟真是内力被锁的气相,怪不得他会用琴调暗示,看来这诺敏小姐是特意看管着他,怕他跑了。
“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诺敏眼眶红了红,一脸委屈:“你是头回来乌玛镇,不明白交易规矩,若要看货必须是仆从去看,等签了契约才算是合作关系,再说父亲看重你我也看重你,只要契约搭成后,你的内力自然会帮你解锁,到时候,父亲还会将我……许配……”
她话未说完,转头看向萧静好,斥道:“你怎的还没下去?”
“让她把桌案整理了再下去吧。”沐沂邯起身走到一旁的圆桌前,敲了敲桌面:“把酒菜摆好,再收拾桌案!”
萧静好点头道是,把酒菜摆上桌子。
诺敏见他已经坐到桌前,心中一喜,想着这几日他都是谦谦有礼宁愿在客房被护卫看守也不愿在这里过夜,今日不止弹琴作画还愿意举杯对斟,能把酒言欢就有机会灌醉他,到时候他想跑也跑不掉了。
她也上前坐下,执壶斟酒,低声交谈。
萧静好摆好酒菜便去收拾书桌案台,那副幽谷图已经染上了点点污迹,一副好画就这样毁于作画之人的手,不知他摔下画笔于画卷时,是怎样的心情……
她卷起画,卷到一半画底一方字条,她忙用袖子一扫,将纸条扫到手里,快速清理了桌案,躬身退出了屋子。
她出了门,到花坛缝里拖出了婢女阿雅,狠狠踹了她一脚,阿雅哼哼着醒了,眼睛一睁便要大叫,萧静好一把捂住她的嘴,道:“乖乖滚回你的屋子,今晚的事不准乱说,否则就将你同大厨的那点破事抖出来让你在乌玛镇待不下去。”
阿雅睁大眼睛盯着她,似乎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秘密。
“哼!你身上的脂粉香染到了那家伙身上,还有……”她嫌恶的指指阿雅的裙摆,黑色的裙摆下围一片猥琐的痕迹。
阿雅崩溃的捂住脸,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萧静好暗自一笑,心想真是瞎猫碰到死老鼠,随便一诈居然还真诈对了,也亏她在屋顶上有注意宅子各处,看到过有两个黑影从假山后面出来,再加上大厨身上的脂粉味还有阿雅裙摆上的那一片痕迹。
“滚吧!”
阿雅忙不失迭的一瘸一拐的跑了。
萧静好借着月光打开了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