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在三千多朱雀部族民的见证下,诺敏接任了朱雀部族长。
火神台上,女子一身宽大的火红长袍,长袖高领,领口和袖口绣着夺目的朱雀纹,她俯览着她的三千族民,眼神坚定而遥远,她不再是任性的诺敏,不再是只知道谈情爱的普通姑娘,她肩负的不止是三千族民的生存保障,还有三十年来族人的愿望。
仪式结束,诺敏亲自将萧静好一行人送到镇子口。
鹅毛般翻飞的大雪,一夜便将土地铺了厚厚一层积雪。
萧静好看了看不远处说着话的那两人。
女子踮着脚尖为男子撑着伞,女子的笑容在这一刻温柔如水,她的目光停驻在面前男子的脸上,掩饰的极好的神色,却在眼里流露着酸楚和不舍。
“我会读唇语,想不想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元纪过来咬耳朵。
萧静好拨开凑过来的脸,模着下巴笑道:“听说某人昨日调戏我家表哥未遂,这会子瞧人家说悄悄话心里不舒服?”
“有八卦,有内幕,我怎么不知道?”沐悉一张兴奋的脸立即凑了过来。
元纪黑着脸瞪十七,吼道:“打架!”
十七跳下马,捋起袖子开打。
雪地里扬起漫天白沫。
“……揍他脸……哎呀,快快……攻跨下,敢调戏俺主子让他一辈子在下面!”
“……沐小厮,你大爷,有种来单挑,本王让你一辈子起不来!”
“殿下……请好好打架!”
身后的厮打声中,萧静好看到诺敏撑着伞缓缓过来,她迎了上去。
“谢谢你!”诺敏笑得真诚。
萧静好微笑,“现在没有外人在,场面话就不必了吧,都是你应得的,不必谢我。”
诺敏愣了愣,随即笑道:“真是痛快人,不过还是要谢你。”她上前一步,牵起萧静好的手,“不管你到底是谁,朱雀部有我在的一日,永远服从于你。”
萧静好没有惊讶,以诺敏的聪慧,能猜得到她并不是左使身份,相互依存而已,猜的到不点破,两个人都是不简单的。
“族中有一千人可以组建一支你自己的军队。”萧静好递上一份名单,“这些人虽然可以用,但是毕竟以前是听命于金木盛的,你自己留点心。”
诺敏接过名单,道:“放心吧,我明白。”
她招了招手,阿雅捧着一个盒子上来,诺敏将盒子递给萧静好,道:“虽然这个我很想留下来,但却不属于我,我想,他最希望的是你将它保存。咱们草原儿女提得起放得下,不属于我的我不强求。”诺敏吁了口气,疏朗一笑。
萧静好接过盒子打开,竟然是那块写满词的幕布,她抬起头,目光扫向远处环抱臂膀心不在焉看着元纪和十七打架的人,再回头,诺敏的目光也落在那一处,淡淡的笑容里,淡淡释然。
萧静好有点疑惑的看向诺敏,她怎么会知道沐沂邯和自己的关系。
“他看你的眼神,你看他的眼神,你们很有默契。”诺敏深棕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盯着她,“不是心里都有对方,哪会有这样的默契?”
萧静好默然,以为自己藏得很深,就算看出些什么,也该是从沐沂邯身上,她自认为自己并未给他太多暧昧的小眼神。
“你看错了,他和我没有关系,要说有也只是表兄妹。”
“本来很佩服你不亚于男儿的担当……”诺敏抿唇笑,“不过现在觉得还真不是那么回事,草原上的姑娘们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你这样矫情的。”
萧静好深叹口气,她何尝愿意矫情,何尝不希望一切都简简单单放手去爱,但是她只能爱一个人,那个人在燕京,他们会成亲,约好了会相伴到老,那个人是她认定的,若重来选择,自己选择的依然会是他——尘衣。
沐沂邯本该活得恣意洒月兑,若是没有她,他会更潇洒快意。
铺一卷江山万里图,写一纸策马红尘路,拢一袖和风扫云鬓,掬一盏明月照华发,没有她,他也能策马红尘,拢和风掬明月。
斥尘衣却不同,他的前半生都是为别人而活,后半生,她希望为他自己而活,收获前半生付出而结的果,领略人生各种,看真正的风景,睁眼看尽世间满目秀色,闭眼聆听苍穹万物的脉搏,前提是——他必须活下去。
雪花落在睫毛上,眼前一片白茫茫,不知何时,诺敏红色的身影已经走远,依稀记得她转身前最后一句话——有些坎马都跨得过,作为驯马的人难道还比不上一匹马……
“走啰!”沐悉在远处吆喝。
“来了!”
她大步跑向第一辆马车,刚要掀帘,帘子里伸出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手掌向上手指微弯,坚定的伸着。
她吸了吸鼻子,将手伸,两手相碰,那只手立即握紧了她,轻轻一带,她被带进了马车。
车内很暖和,燃着清淡的草药,她刚好将手中盒子塞到**后面,一杯热腾腾的茶递到了她面前。
“是什么茶,味道好奇怪。”萧静好浅尝一口,“甜的?”
“菩提蜜茯砖茶,消食去腻。”沐沂邯放下手中紫砂壶,道:“肉吃太多,去去体内的残渣。”
萧静好噗呲一笑,吸了吸鼻子,问道:“那燃的是什么草药?味道好奇怪。”
“草药就是草药,你的问题很奇怪。”他喝着茶,淡淡道:“还有什么奇怪的问题?一并问来,也好打发时间。”
被一语戳穿,她悻悻抿唇扯出一个笑,小声道:“你脸色不好,躺下休息吧,我不吵你。”
“还有五天到目的地,你有什么打算?”沐沂邯不理会她的提议。
萧静好掏出装簪子的木盒子递给他,沐沂邯接过盒子拿出两只簪子,仔细瞧着簪子,问道:“翠玉的这支见你带过,金的这支哪来的?”
“斥尘衣的母妃也是新月圣女,这支金的一直在尘衣身上。”萧静好解释。
“嗯。”沐沂邯点头若有所思,半晌他问:“他给你的?”
萧静好模模鼻子,用鼻腔嗡道:“偷来的。”
他似笑非笑,关上盒子收进自己袖囊,“进地宫没那么简单,这次在乌玛镇一闹,苍龙部肯定会收到风声,也许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萧静好目光射向他,问道:“你明知道,为何要这样安排?你故意的?你的目的就是不想我开地宫?”
“对!”他答得很快,出乎萧静好的意料。
她满肚子气,用力往车壁上一靠,别开了脸。
“有脑子的人都会先收朱雀部,再探苍龙玄武两部,地宫留到最后。”他斜斜睨她一眼,道:“我不认为我的安排有错。”
“对,你永远都是对的!”萧静好咬牙道:“但这些是我的事,我说先探地宫就是先探地宫,你没权干涉我。”
“我是没权干涉你!”他双眸如冰凝,字字若冰刀,“那谁有权?有权的那个人他的话你听?他若叫你不探地宫你便不去探?他让你珍重自己你便珍重?对吗?”。
“你别拿他说事,我的地盘我做主!”
“你的地盘?哪里?云丹?绥县?亦或是北渊?哼!我看你病的不轻!”
“你才有病,回你老家吃药去!”
“我的腿脚我做主!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
“你不可理喻!”萧静好狠狠瞪他一眼昂然扭开头,对着墙壁道:“反正我就是要去,你甭管我我也不管你。”
“哼!”他怒急反笑,懒懒往身后软垫上一靠,“莫忘了,两只簪子在我这里,你想去?得问我同意不同意!”
“你!”萧静好霍然转头,上牙咯下牙,吼道:“簪子还我!”
“小月复以下大腿以上某个部位。”他舒展开身体,翘起长腿至矮桌上,曼声道:“来吧,我的地盘随你模,模到的都是你的。”
“!”
萧静好深深吸了口气,眯眼聚光的瞧着他,她知道这人永远不会知道羞字怎么写,也不会因为她这种穿透力极强的目光而眨一下眼。
和无耻的人斗智交手,首先要冷静。
她冷静的将目光移到他的袖囊,方才他是将盒子收到了袖子中,对,就是那!
可是自己手没有他快,若是目标太明显他一定会有所察觉,到时候再抢就麻烦了。
可是,该先往哪下手呢?
难道……呃……真的先下手往胸部以下腿部以上的——某个部位?
她这样想,目光自然而然的就飘向了某个部位,来回转了两圈她脑壳一炸,暗骂自己尽瞎想些啥?
刚想移开目光,那人似乎不耐了,叹道:“躺了会还真想睡觉了,嗯……我睡觉,你随意。”
翻了个身,侧着身子面对她——睡了。
萧静好眼睛一亮一闪,睡了不是挺好?等他睡着了开模。
但是,他没那么傻呀,明明知道自己想抢回簪子他还去睡觉?
诶!
她聪慧的脑袋灵机一动,从腰带里掏出一包药粉。
呵呵,上天入地百麻百中轻松放倒无数高手就连晋王殿下也没能逃得过的无色无味超级改良版蒙汗药是也!
这还是他沐沂邯给的,这叫搬石头砸自己脚,今儿个就用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