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静的屋内,只剩下烛台上火星燃烧的声音,对面的那斑斑点点的惨白的脸,绿豆似的眼睛像一只毒蛇绿光盈盈的眼睛,萧静好心里有些慎怕,但还是将背挺得直直的。
良久,一阵阴森的怪声从对面人的胸腔传出,萧静好睁大眼睛琢磨他的表情才得出这东西是在笑。
笑声戚戚幽幽,好半晌才笑完。
“你比那个人还毒。”巫师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萧静好不置可否的挑眉一笑,这老僵尸骂那个老狐狸毒,想来淡条件会很顺利的嘛。
果然,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萧静好清清喉咙,亮亮的声音清晰说道:“我要坐上族长的位子!”
巫师的绿豆眼猛的一睁,带着尖刺将她从里到外又剜了一遍,最后目光一缩,冷声道:“你比他还毒,我又凭什么帮你?”
“赌呗!”萧静好翘起下巴,道:“你在他身边赌了这些年,想得到的还是没得到,反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我看你这一身黑斑就是他给下的毒,让你和他一样见不得光,只能守在他身边,可他却是几十年不变,依旧丰神俊朗快活似神仙,其实以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来看,随便改名换姓找个地方做大王一样逍遥快活,新月立不立藩对他来说都一样,可你却不同,埋进土里大半截的人了,还有什么追求?无非是为了孟和挣一个前途,是不?”
巫师闭眼不说话,胸口却起伏不平。
“我当了族长带新月立藩,孟和就是下一任草原王。”
巫师睁开眼睛,疾声问道:“什么意思?”
萧静好收起笑脸,正色道:“我不想做什么王什么族长,无非是想将新月统一,让族民有一个安居的乐土,使命完成后我就会海阔天空的去过我自己的生活。”
巫师的表情显然是不信,只是定定的看着萧静好。
“易明远心里带着仇恨,他的目的绝对不止是立藩为王,所以,你们跟着他就是行钢丝之险,犯得着陪他玩这种鸡蛋撞石头的游戏么?”萧静好继续道:“他的目的是想报仇,要将北渊闹得鸡犬不宁,让大家伙陪他玩命,这些年族人已经被他教化得不自量力,那些布在各处的暗棋和苍龙部的人,完全把他当作了神,这些他们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清楚吗?
巫师垂下眼皮,良久睁开眼睛看向萧静好,问道:“你要我赌?”
“对!”萧静好字字如钩子,“你只能赌我!”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寂静,萧静好漫不经心的拿起矮几上的茶杯,边喝茶边等他考虑。
“你立个字据吧。”巫师变戏法似的拿出笔墨和纸放上矮几,“口说无凭,你把你将来让位给孟和的话写下来,等你当了族长再盖上族长钤记。”
萧静好心里暗骂老僵尸,面上倒是很爽快,刷刷刷几下写完,交给了巫师。
他拿在手上看了看,确定没有可疑的地方,淡淡道:“族长今天是闭关最后一天,我带你去见他。”
这老僵尸看上去爽快,萧静好心里明白,这是送她去死。
易明远闭关不见任何人,老僵尸送她进去是两手准备,一是趁易明远修炼心法最脆弱的关头将他制服,二是她被易明远一巴掌给拍死,两种结果对于老僵尸来说都是有利的,因为在他眼里,坏蛋死一个少一个。
萧静好却是不得不去,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错过了今天最后一天,就要等到下个月,早解决早松快。
老僵尸也不算太卑鄙,至少在路上告诉了她易明远的弱点在哪里,能查到老狐狸的弱点,看来这老僵尸早就有了反的心思。
易明远闭关的地方是他的居室,外面没有人值守,他也不需要人保护,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不敢忤逆他,碰他就是一个字——死!
所以他的房门一推就开了,在推门的时候,萧静好回头老僵尸早就闪不见了。
房间陈设很简单,榻后面就差一个“禅”字就和庙里的禅房差不多了,一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搁在一个扁扁的瓷碗里充当蜡烛照亮,老狐狸正盘膝坐在榻中间,双目紧闭两手平摊在双膝上,萧静好的到来没引起他的注意,正确来说是老狐狸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因为他没睁眼甚至是连眼皮子都没翻一下,但是嘴角却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
这一个笑让萧静好将偷袭他弱点的想法立马丢到了爪哇——那是找死!
萧静好很会装乖乖,踮着脚尖模到塌下坐好,大气不敢出,双手托着小脸注视这个躲在屋里才敢摘下面具的老狐狸。
他和青阳居士长得很像,修长的眉往上斜飞,但是没有青阳居士的清疏气度,而是凌厉,面容清瘦五官很端正,嘴唇薄没有血色,就算是笑也笑的诡异,所以面相一看就是个坏家伙。
“谁带你来的?”他突然睁眼突然说话,语气淡淡的却似乎带着杀气。
萧静好正在仔细观察他的脸,被他吓了一跳,也立时感觉到了那寒意袭人的杀气。
她脸色发白,立马出卖老狐狸和他崽子:“是孟和带我来圣殿,巫师带我来找你。”
易明远勾了勾唇,显然相信在这里没人敢对他说谎,眼神也稍许柔和了些,竟然聊起了家常。
“还记得你娘吗?”。
萧静好听他这话一肚子气,脸上却做了个委屈的表情,眨巴眨巴眼睛挤了点眼泪,道:“记得,娘还记得外祖父,还会唱新月的民谣。”
“哦?”易明远来了兴趣,问道:“她记得我?提过我什么?”
萧静好开始胡编乱造,“娘说外祖父战功赫赫一马平川,还说您很疼她,拼死留下她一命,说您是天下最好的爹爹。”
易明远目光微微闪烁,片刻后恢复平静,换了话题。
“你来这里找我,是为了什么?”
萧静好的思路跟得也快,表情换成了愤然,沉声道:“自从出了地宫后,他就回了燕京不再理我,拿走了定亲的信物,还在公务上诸多刁难,我走投无路才来投奔祖父您。”
易明远森然一笑,问出的话也是直白到森凉,让人想一刀子戳死算完:“既然他都不要你了,你觉得你对我还有利用的价值?”
萧静好身子往前一俯,母狼似的露出一颗牙笑道:“您说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我若没有用方才推门的那会子早就一命呜呼了不是?”
易明远垂眼睨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看来我易家的血脉没有不聪明的,既然晋王没眼光那还留他性命何用?”
萧静好心中一揪,面上保持着平静,想了想他想杀斥尘衣也不是那么容易,却听他下一句话后险些坐不稳。
“不过也不用我出手,他的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活不过今年。”
“你说什么?”萧静好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着颤,说四个字时有两个字咬住了舌头,立即满口血腥。
易明远谈到这个话题心情就很好,语气也轻快不已:“原来你不知道啊,他中的毒是长生药,失败的长生药,世间无药可解,看他的状况活不过今年,哈哈哈哈哈……”
萧静好只觉得全身似乎没有了气力,方才还在跳动的心被他几句如刀子一样的话给剜的鲜血淋漓,瞬间就凉了全身的血,失望,懊悔,心疼甚至是绝望一股脑全都铺天盖地的砸来,原来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原来他骗了所有人。
活不过今年,这个噩耗让人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易明远笑完,看来看萧静好惨白的脸,道:“看来你对他还真是上心,傻孩子,那种人活该受尽折磨而死,你难道忘记了地宫中他玩阴谋玩诡计了吗?等你助我拿到羊皮卷后,祖父亲自将他捉住交给你处置,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对他都可以。”
萧静好脑中一片空白,想也不想的大声道:“我还能怎么处置他?他都要死了,活不过今年了!”
“够了!”易明远祖父架势摆的十足,厉声喝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从睿王身上拿到羊皮卷,他为你倾心,为了你连死都愿意,我想拿到这东西应该不难吧?”
“不难。”萧静好点头,整理好了情绪,她知道这时候不能失了分寸,“但我有条件。”
“说!”
“我要自由出入圣殿,公开我圣女的身份!”
易明远看着她,考虑了半晌道:“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必须先留在我身边一个月,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易明远的这个要求无非是考验她,用十天来看萧静好的态度,若是不够他还会加时间,反正他的时间多,若是她有任何可疑,易明远就会毫不留情的下手取她的命,何况他手上还有蛊引,让她生不如死也是很简单的。
这个要求对于萧静好来说也是个好事,在不了解易明远的情况下她不好下手,这十天步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可以找到下手的机会,所以她很爽快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