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谦带着妻妾离开后,陶氏也觉得今儿这事情定会惹夫君不快也缓缓站起来告退。谢安同谢菀两兄妹相继告辞离去后,归云阁里只剩下了周玉和崔桐。
周玉脸上的嬉笑神色瞬间敛了去,露出一抹上位者才有的威严冷漠斜靠在椅背上看着远处的风景淡淡笑问道:“崔桐,你怎么看待魏廷之女?”
崔桐忙敛了神色道:“此女绝不简单,倒是应该应付。”
“呵!”周玉勾唇一笑,“十二殿下还真会找帮手,这一次斗酒大会你要了,别给太子殿下丢人。”
崔桐额头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忙喏喏道:“崔桐这一次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太子殿下的厚爱。”
“刚刚秦雅珺说起端王与这姑娘的琐碎也不能掉以轻心,”周玉眉眼间的冷漠越发冷凝了几分。
崔桐不禁笑道:“国舅爷多虑了,我已经派人跟了好久,那端王除了每日宴饮醉生梦死哪里还有夺嫡的样子?根本不足为患,倒是十二殿下近来动作很多,容家世子爷那边同宫里头的贵妃娘娘也是多有接触。”
“容祺?”周玉冷冷一笑,“我觉得你倒是应该再多关注一下端王,有的时候咬人的狗往往都比较沉默。”
崔桐脸色一变,忙垂首深思了起来。
魏悦的马车使出了崔家不久便到了玉秀河边的直道,沿着这条宽阔的道路放眼看去多是公卿璎珞之家。但是却有一座府邸甚是惹人注目。虽然也是粉墙青瓦却掩饰不住那蔓延而生的藤蔓。
斑驳的黑漆大门上之前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铜钉也生了锈,官府的封条至今还没有完全落尽,墙头上的杂草一丛丛的甚是萧条。几乎落下来的匾额上镌刻着残破的一个魏字。
“何管家,停车,”魏悦言语之中带着几分微颤。
叶三娘也听闻了魏家的灭门惨祸如今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压低声音道:“大……”
“我去去就来,你且在车上等我,”魏悦独自下了车缓缓向魏府走去。
谁都知道魏家灭门的惨状,甚至还有人说经常听闻魏府里传来夜半的号哭声。所以即便魏府的地理位置很好,却没有人敢盘下来。几乎沦为鬼宅。
魏悦缓缓抚过了长着青草的粉墙眼眸中热辣辣的疼,她翼翼将额头贴在墙上,宛若又回到了小的时候投进父亲硬朗的胸膛。
如今萧衍已经被她设计除掉。可是又能怎么样呢?魏家的那些亲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睿智的父亲,慈爱的娘亲,俊逸潇洒的大哥。温婉的嫂子。疼爱她的温柔姨娘还有那个仅仅四岁的小侄儿。
河西贵族集团的那些人当真是狠啊!竟然连那么小的一个四岁孩子都不放过,也要拉到候斩台上。
魏悦的一口血腥之气呕上了喉咙,她猛地捂住了唇,将这撕心裂肺的疼痛压制了下来。纤白柔弱的手指却是狠狠扣进了墙上的泥皮里,指尖擦破渗出了血。
“魏姑娘,”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魏悦猛地一愣忙用手背拭去了眼泪转过身来,却发现一个身着绿衫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故意忽略过魏悦脸上的泪痕福了福道:“魏姑娘,我家请姑娘叙话。”
魏悦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一辆华丽马车。心头狐疑还是跟着那丫头走了,掀开帘子不想竟然是谢菀。
谢菀忙探出了白女敕的一截手臂亲热的搭在了魏悦的手臂上温婉笑道:“魏姑娘请坐进来吧。”
魏悦扫了一眼前面骑在马背上的谢安不知道谢家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抿了抿唇钻进了车厢。
“碧儿你退下吧!”
那个机灵的小丫鬟忙杵在了马车外面,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里面登时暗了几分。
“魏姑娘故地重游难免伤怀,”谢菀的马车车厢里面甚是开阔,茶具,小几,甚至还有书卷以供消遣,不愧是临川谢家的派头。
她边说边从一边的多宝格里拿出了一卷素纱甚至还有一些疗伤的金疮药,缓缓握着魏悦刻意藏在袖间的素手。
魏悦心头倒是生出几分暖意,之前的警惕放松了几许。
谢菀缓缓将魏悦手指尖的血迹擦干净了,低垂着眉眼声音却是让魏悦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安心:“魏姑娘思念追悼亲人倒也是人之常情,可若是落在了某些人眼里便像是对当年皇上的决断生出出怨怼来。”
魏悦心头一沉,魏家的案子是一桩冤案,偏偏这冤案是德隆帝一手造成的。魏悦这般在白天里去魏府悼念倒也是祸事一桩,自己心情郁积已久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容祺曾经带着萧衍的人头助她祭奠魏家的亡灵也是选在了不引人瞩目的乱葬岗上。
“多谢姑娘,”魏悦心头倒是感激得很。
谢菀将她手上的伤处理过后抿唇一笑,端的是文雅娴熟的大家闺秀模样,声音越发柔和缓缓道:“魏姑娘不必道谢,只是家兄从崔府出来的时候发现了几个蟊贼跟在了姑娘身后,姑娘以后切莫大意便是。”
魏悦顿时心头一惊,崔家果然是龙潭虎穴,即便自己已经出了崔家居然还派人跟着。想到此处不禁看向了对面的温婉女子,崔家兄妹两个为何会帮着自己呢?崔家在这九子夺嫡中究竟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我略懂一些医术,魏姑娘的手指头这几日不要沾水为好,毕竟重阳节的斗酒也是一个不能不过的坎儿,”谢菀黑漆漆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
“有劳谢姑娘了,”魏悦知道在分清敌友之前决不能在谢家的马车上待太长的时间,不过心头却隐隐觉得谢家倒也是不简单得很。不管怎样,今儿也算欠了谢家的一个人情。
“天色也不早了魏悦该回去了,若是谢姑娘不嫌弃改日魏悦请姑娘来魏府品茶。”
“呵呵,那感情好,”谢菀微微一笑,“我倒是听闻魏府里的竹园倒是很出名的。”
魏悦暗自惊诧,司马炎将九春堂的竹林移到了魏府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怎么竟然传到了谢家的耳目里。当下不再多话同谢菀告辞后钻出了谢家的马车,正赶上叶三娘到处寻她。
“大,怎的走了这么长时间?”叶三娘嗔怪道。
“回去说,”魏悦转身却撞上了谢安那双睿智的眼睛,谢安也不做声只是冲她微微点了点头,打马转身离去。
“咦?这不是刚刚看到过的那个人?”
“我们回去吧!”魏悦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宫里头的皇子们夺嫡牵连着大晋朝的世家大族重新洗牌。这就是一场豪赌,要么选对了主子,辅佐一朝天子,享尽荣华富贵。要么身首异处,想做回到平头百姓都是奢望。
看来大晋朝的这些世家大族们随着德隆帝病重已然是坐不住了,就像一滩漩涡谁也不能置身事外,这场豪赌世家大族们没得选。
回到了魏府草草用过饭,魏悦便到了竹园里的小作坊,那日同司马炎陡然发现的酿酒法子她还得好好试一试才行。
一只鸽子飞到了竹园里的亭子间,魏悦看到四处无人将鸽子腿上绑着的素绢取了下来。依然是端正遒劲的字迹。
“傍晚时分东侧门外等我,炎。”
魏悦唇角不自然抿成一个弧度,心头居然带着一点点的期盼,随即却是谨慎地将那素绢带到作坊里扔进了火炉中。
她看着赤红的火苗,一时间心头也有些烦乱,说不清楚到底与司马炎之间算什么?盟友??还是……她突然垂下头自嘲的笑了笑。
夜色更深了几分,魏悦悄悄打开东侧门,就像一段神秘之旅带着几分隐秘还有几分甜蜜。
她刚走出东侧门便被一条结实的手臂带进了怀中,依然是将她二话不说的抱到了马背上,裹在厚重的黑色斗篷里,还有那令她有些安心的龙涎香的味道。
“戴上,”司马炎温厚满是磁性的声音传来,不像是命令却又带着温柔的强势。
清凉的面具戴在她的脸上,接着便是奔马疾驰宛若划过黑夜的流星,一直冲到了那片花树之下。
司马炎将魏悦抱到了树杈上,马儿似乎知晓了司马炎的心意居然自动跑开消失不见。他摘下了面具定定看向了同样摘了面具的魏悦,星眸中竟然带着几分一晃而过的思念。
“今天去了崔家?”
“嗯,”魏悦点了点头,四周的云花被她轻轻捏在手中把玩不知道为何今天竟然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司马炎敏锐的把握住了魏悦脸上一晃而过的失落,探手去握她的手。魏悦将手轻轻移到了袖间,司马炎修长的手掌尴尬的顿在半空。
他星眸微微一闪随即自然的放下了手臂,心头却是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敏感了些,亦或是脆弱了些。身边的这个人让他的心头一次患得患失,若是抛开不可捉模的未来,只他们两个,没有夺嫡之争,没有家族之恨,也没有什么狗屁的匡扶天下之责任,结果会不会很幸福?
“魏悦,”司马炎声音又柔软了几分道,“我有一样东西送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