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朝的后宫本来纷繁复杂,如今涉及到夺嫡之争更是添了几分不安。魏悦环顾四周,高大的红漆廊柱,随着窗棂透进来的风鼓荡起来的厚重纱幔,宽大的青石地面,一直到冒着腾腾热气的木桶。
“魏姑娘请沐浴更衣,”何嬷嬷冲魏悦缓缓笑道。
魏悦更是知晓了即将要见到容贵妃的猜想,但是毕竟没有在陌生人面前更襩uo逶」??成?善鹆艘荒ê煸巍Ⅻbr />
两个宫女娴熟的替魏悦褪下了衣衫,扶着她走进了浴桶中,浴桶里面洒了茉莉花瓣,沾染着温蕴的水汽芳香四溢。
何嬷嬷亲自拿着一套宫女穿的粉色宫装替她换上,绾了一个宫女式样的发髻,便带着她随在一群宫人后面到了魏悦之前来过两次的清凉殿。
火红的木槿花开的正艳,魏悦却是觉得一阵阵寒意袭来。何嬷嬷命其他的宫人候在外面,她&}.{}缓缓推开了清凉殿的侧门,魏悦垂首跟了进去。
刚一走进阴森的殿厅,外面的门吱呀一声关了上来,一溜儿楠木屏风将里面遮挡的看不真切,依稀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端坐在高位上。
何嬷嬷跪了下来:“娘娘,魏悦姑娘来了。”
一片清冷,许久容贵妃淡漠的声音传了出来:“让她进来!”
怒气中夹杂着恨意。
魏悦跟着何嬷嬷转过屏风,远远便看到锦塌上端坐着的容贵妃,忙跪在了地上:“民女魏悦参见贵妃娘娘。”
“呵!”容贵妃飞扬的眉眼清冷如霜。逼视着跪在地上的魏悦,站了起来踱着步子走到了魏悦面前。
魏悦也不敢抬头,只看到容贵妃华丽的用金线绣着牡丹花纹的裙角。
“魏悦。本宫倒是小瞧了你的本事!”
“娘娘,”魏悦咬着牙,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其实她对司马炎心头是有歉疚的,重重拜了下去,“娘娘,魏悦不该让五殿下以身涉险。魏悦罪该万死。”
容贵妃没想到魏悦非但没有狡辩反而主动求死,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是西宫娘娘。一瞬间的错愕也仅仅是过眼烟云。冷哼一声道:“好一个装模作样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即便是别人陷害,但是我的皇儿却是为了你差点儿丢了性命!!”
“娘娘,”魏悦抬起了眸子。黑漆漆的眸子有些湿润。“王爷可好?”
容贵妃顿了顿,魏悦的心急如焚倒不像是作假。她一时间心头转过如许念头。这个女子倒是有些能力才华的,若是没有这档子事儿,留在皇儿身边倒也是个灵秀通透的。只是这女子居然能让自己一向淡漠的大儿子为了她干愿意以堂堂王爷之身赴死,这对她来说是不能容忍的。
“他很好,魏姑娘不必挂念了,”容贵妃坐回到了锦塌上,脸色恢复如常。在宫灯的映衬下却是有几分暗淡。
魏悦心头倒是松快了下来,静静等候容贵妃娘娘发泄自己的滔天怒意。
“魏悦。你家小妹今年芳龄几何?”
魏悦一愣缓缓道:“回娘娘的话,舍妹还有两年便能行及笄礼了。”
“哦,可曾许了人家?”
“回娘娘的话,不曾许配人家。”
“安庆节度使徐彪之子年方弱冠,刚中了武举,若是配你的妹子也尚可。”
魏悦心头一惊,暗道莫非十二殿下与雪儿的事情容贵妃也知晓了吗?心头不禁苦笑,魏家两同时与皇子们传出了微妙的消息,难怪容贵妃会产生嫌隙。不知情的人定以为魏家有什么手段让皇子们深陷其中,这在宫廷中可是妖媚惑主的重罪。
徐彪之子以武状元的身份迎娶雪儿为妻,确实是魏家高攀了,她不得不拜了一拜:“民女多谢贵妃娘娘美意。”
“这一次鸿福楼斗酒大会你倒也是给十二殿下争了口气,”容贵妃的声音越发温和了几许,唇角甚至带着几分不明意味的笑容,“崔家,容家的产业文契本宫已经派人送到了魏府,还有那个柔然王子的地契也一并送了。”
魏悦匍匐在地上越听越是惊心动魄,这一次斗酒大会赢了的彩头竟然丝毫不差的归到魏家的名下,可是这样大的好处魏悦却是觉得有些轻飘飘的不真实之感。
“多谢娘娘恩典,”魏悦又拜了一拜。
容贵妃神色中掠过一抹复杂,此女还不知道她所仰仗的端王,自己的皇儿这几天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吧?若是如此,这个女人这般的手段绝对不能留在皇儿身边,将来可是心月复大患。历史上后宫威胁皇权的事例还少吗?
加上皇儿视她如生命,如此更加令她心惊胆战。既然皇儿下不去手,她便替自己的孩子将这不能不拔除的钻心之痛后顾之忧除去。
“魏悦,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一并说来,本宫一定会替你想法子办到。”
即便心头早已经猜测到了这个结局,可还是令魏悦生出一抹苦楚来。容贵妃终究是因为司马炎替她挡的那一箭儿心生怨怼,却也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兴许这条命,也仅仅是这几日多留了些时日罢了。
她拜了拜缓缓道:“民女魏悦只求端王能安康平顺,此外再无其他心愿,娘娘帮民女将一切都安置妥当了,民女感激不尽。”
容贵妃一直紧绷的神色缓下来几分,叹了口气道:“你且放心,你家妹子本宫定会代为照料周全,断不会受了别人的气去。”
“何嬷嬷!”
“娘娘,”何嬷嬷躬身端着一只黑漆盘子捧到了魏悦的面前。
魏悦定睛看去是一只青玉瓶子,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感觉像一头吃人的怪兽般呈现在魏悦的面前。
“民女……谢过娘娘,”魏悦缓缓拿起了那只青玉瓶子,如今自己被何嬷嬷秘密带到了此处,容贵妃既然能在刑部大牢将她弄出来就已经将一切让魏悦活下去的后患铲除了一个干净。自己若是不从容赴死,反倒是连累了。
罢了!与司马炎混混沌沌痴缠了一场,权当是自己欠他的吧!
她在容贵妃的视线下拧开了盖子,一股子异香顿时溢了出来,魏悦举起了瓶子微微仰头。
啪!一截银色刀锋划过,将那青玉瓶子震落在地,身后袭来魏悦熟悉的龙涎香。
“母妃!”司马炎声音嘶哑,急促的呼吸显示出他的虚弱和疲于奔命的挣扎。
“炎儿!!”容贵妃猛地站了起来,司马炎因为剧烈奔跑身上的伤口早已经裂开,殷红的血将洁白的锦袍晕染开来。她心头猛地抽紧,这孩子竟然赶了过来,而且这样的不管不顾。
“王爷?”魏悦心头的疼痛再一次发作,强行压抑住那即将跳跃而出的心脏,不可思议的看着似乎从天而降的司马炎。
“悦儿,”司马炎的星眸看着魏悦,眼眸中是挣扎的痛更多的是深深的怜惜,将她一把拽到了身后,却是冲容贵妃缓缓拜了下去。
魏悦大吃一惊,这架势莫非是要是同容贵妃摊牌吗?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乱了。
容贵妃眉头蹙了起来,看到自己的儿子这样护着魏悦心头越发的着恼。
“母妃!”司马炎拜了下来,“母妃,儿臣喜欢魏悦姑娘,还请母妃成全。”
魏悦身子已经僵直,整个人似乎被冰冻了一般,觉得司马炎是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
“荒唐!”容贵妃气得发抖,抬手指着魏悦道,“她会害死你的!”
“请母妃成全!”司马炎垂首匍匐在了地上,带着少有的坚持,“儿臣素来没有心仪的女子,本已经抱着孤独终老的心意没曾想会遇到了魏悦,儿臣还请母妃可怜儿臣的一片心思。”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容贵妃终于忍不下了,来回踱着步子,沉声道,“你怎么答应你父皇的?”
司马炎缓缓道:“儿臣答应父皇搬回到宫里头协助太子处理政务。”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容贵妃恨不得一记耳光甩在了司马炎的脸上,抬起了手却是僵在了半空,“你父皇早就想委你以重任,偏生你这个不通透的与那常人不甚一样。如今宫里头的皇子们都急红了眼,唯独你!”
容贵妃喘了口气愤愤道:“你弟弟虽然聪明伶俐终究给你父皇的印象是浮浪了些,现如今多少人等着看我们母子三个的笑话,你知不知道?今儿是让你受了伤罢了,若是等到他人登上皇位,我们母子三人沦为布衣之民也是天大的造化了,到时候就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司马炎忙重重磕了一个头道:“母妃息怒,这一切孩儿自会承担,只是求母妃放过魏悦吧!”
“你还帮着她,别以为母妃在深宫中什么也不知道,”容贵妃愤愤道,“这丫头是官奴出身如今又是酿酒师傅身份低贱,又牵扯了容祺容善这些不要命的人,你难不成还真的要取她为王妃啊?不要忘记了早些年你父皇将谢家大谢菀指给你的用意!”
魏悦恍然大悟,怪不得谢菀会这般恨着自己,原来德隆帝心中最器重的皇子竟然是司马炎?前因后果连起来是多么渺茫的结局,早就听闻司马炎因为立王妃的事情与德隆帝闹翻,从此便纵酒江湖,原来竟然是谢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