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慕青匆匆穿过花墙回到了东苑自己的暖阁里,直到坐在了锦塌上将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全部撵了出去,才稍平复了乱糟糟的心绪。
她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吃斋念佛正派至极的竟然是个这样的货色,想到那容祺一脸冰霜,心头的委屈和恨意不禁暴涨,侧过身子抚着额头细细想这件事情。
珂的这件事情终归是见不得人的,更不能让容祺知道自己撞上这件事情的秘密。她至今对容祺还是忌惮的,此人绝对是个令人恐惧的魔鬼。
想到此处更加担心穆云义的安危,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白衣胜雪的文弱书生会成了她的情劫。
穆云义此人文采出众,又是江淮地区出了名的文人雅士。写得一手好词,但是因为家境贫寒出身低微仕途上面走的不顺,随即便索性做了畅游大江南北的雅客。
当年他被爹爹靖国公爷所赏识,召到了国公府做了府上最年轻的书吏。佟慕青唇角含着淡淡的笑容,回想起了第一场春雨两人无意间在芭蕉林下避雨的情景,凝固成了此生她最绚烂的华章。
“少,”贴身丫鬟香雪翼翼敲了敲门。
佟慕青从回忆中惊醒,不耐烦的冷声问道:“香雪,有什么事?”
“陶妈妈求见!”香雪迟疑道,最近少不开心得很,指不定又同世子爷闹了什么矛盾,若不是偷偷收下了陶妈妈的银子自己倒也不敢这般忤逆少的意思。
梳着圆髻。身着一件灰色袄褂头发花白苍老不堪的陶妈妈垂首走了进来。陶妈妈本来是萧姨娘身边的红人,因为萧姨娘同容之间的那层关系,如今萧姨娘被侯爷软禁了起来。生不如死。陶妈妈也被调离萧姨娘的身边,在后厨做了一个最下等的粗使婆子。
佟慕青也弄不懂这陶妈妈突然夜半求见所为何事,但是容府本来就风云诡谲此人既然来找自己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老奴拜见少,”陶妈妈拖着苍老的身子缓缓匍匐在了佟慕青的面前,行了好大的一个礼。
佟慕青眼皮一跳淡然道:“起来吧!”
陶妈妈颤巍巍站了起来,一副恭敬有加的样子,却不眼角扫了一眼香雪。
“香雪你退下吧!”
“是。少!”香雪乖巧的走了出去,顺道带上了门。
“陶妈妈你深夜造访所为何事?”佟慕青倒是真的颇感兴趣。
“少,有一个人托老奴给少送了一样东西。”她说着缓缓从怀中翼翼的拿出一只香囊双手捧着送到了佟慕青的面前。
“啊!”佟慕青猛地尖叫出声,几乎是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脸色瞬间惨白。
陶妈妈微微垂首,唇角不自然翘起来。只见佟慕青紧紧攥着手中的香囊。看着上面已经干成了黑色的凝固血迹。
“这府里头之前也有一位世子爷。少可能听说过,”陶妈妈的声音冷静带着几分杀意。
佟慕青猛地抬眸,秀目中含着泪还有惊诧莫名的恐惧。
“前一位世子爷与少定了婚约,是容家真真儿嫡亲的长子,可是却被如今的这个世子爷害惨了。”
“大胆奴才!”佟慕青的身子微微发抖,“竟然敢如此胡说,我这便将你送到世子爷的影山楼去。”
陶妈妈缓缓躬身道:“少息怒,容老奴把话说完。其实二爷并没有死。而是做了血影门的门主,如今少手中的这只香囊便是二爷托老奴带给少的。老奴认为少手中的这只香囊对少意义重大。因为这只香囊的主人被世子爷关在南苑每日里折磨。”
“你说什么?”佟慕青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陶妈妈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了她的肉里,瞪大了的眼眸中蕴满了不可思议的泪水。
陶妈妈神情冷静缓缓道:“二爷爱惜人才,派人去了南苑想要救出穆却不想……还是太迟了。”
佟慕青踉跄着倒在了床榻上,手抖的不成样子,嘴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他说过只要我安分守己,不管他和魏悦的事情,他不会动云义的,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陶妈妈眼角渗出一抹冷意,她对萧姨娘忠心耿耿,虽然之前因为容对萧姨娘的冷漠而愤愤不平,但是只要能将容祺和珂扳倒,再大的风险她也甘愿去冒。所以她才会答应了二爷容善的要求,来将这个沾了血迹的香囊送给少。
二爷虽然没说什么原因,但是看了少这样的痛不欲生,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这些倒也不是她所在乎的,她只想让容祺去死。
“少,节哀顺变,老奴告退了,”陶妈妈知道这一把火已经点燃了,至于以后怎么烧可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
陶妈妈退出了轩阁,独留下佟慕青匐在了锦塌上,痛不欲生。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香囊,宛若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依然还活着一样,他们怎么可以杀了他?这绝不可饶恕!
佟慕青朦胧泪眼瞬间渗出浓浓的恨意,她要毁了那个狂妄自大的东西!
清晨的宫城带着几分宁静和整肃,初阳映照下的宫阙楼阁更是平添了几分威严。清凉殿中此番却是气氛尴尬,魏悦垂首立在了容贵妃面前,等候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司马炎却是寸步不离魏悦左右,紧贴着她的身子矗立在身边,俨然一副将魏悦纳入保护之中的姿态。
华丽的锦椅上堪堪坐着容贵妃,镶嵌着宝石的琉璃护甲轻轻磕在了一边的紫檀木桌子上,飞扬的眉眼一片冷意盯视着儿子身边的那个女人。
自己倒是小看了这个女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手腕让自己的儿子痴迷到此种地步?魏家的女子都是妖精吗?小的迷倒了自己的小儿子,这个大的更是嚣张得很,居然让自己的儿子娶她?
炎儿如今好不容易能够与东宫并肩,以后可能是要做皇帝的人,怎么可能娶一个官奴出身的女子为后?这实在是太荒唐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炎儿的皇位之争。
“魏悦,”容贵妃压抑着怒意脸上挤出一抹微笑,这一次她也算是看明白了是自己的皇儿喜欢这个女人,硬是抓着不放,若是来硬的,恐怕会引起皇儿的不满。
“你这悦来酒楼倒也是开得不错啊!”
魏悦眉头一蹙不知道这话该如何回,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托娘娘洪福,生意倒也不错。”
容贵妃露出一抹鄙夷笑道:“是啊!你一个姑娘家做生意也是辛苦。”
魏悦暗道容贵妃今天将她找过来难不成仅仅是是拉家常吗?这一次谢家主动退了司马炎的这桩婚事,而且因为是皇族又是女方家自己提出来,少不得要受一些折辱谎称谢菀病了,不利于给皇家留下子嗣。
容贵妃对那个谢菀倒是一百个满意,可是却遇到自己这样一个变数,该是何等生气呢!
魏悦有些为难的很,对面坐着的女人毕竟是司马炎的生母,若是不认可自己,同司马炎也是难以修成正果。
“炎儿,本宫想与魏悦姑娘单独聊聊。”
司马炎眉头一蹙道:“母妃,儿臣今天请魏姑娘来是因为年关将到,少不得要办冬宴,今年想用悦来酒庄的酒做御酒来着。”
容贵妃看到司马炎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不禁脸色一沉:“这些细枝末节不是你一个皇子要考虑的事情,内务府那些奴才们难道是吃干饭的吗?”。
魏悦眉心一跳,司马炎这般护着自己越发的引起了容贵妃的恨意。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此番倒是糊涂了的?
“母妃!”
“哼!”容贵妃眼眸中冷若冰霜,“难不成还怕母妃将魏悦吃了不成?”
“王爷!”魏悦侧过身冲司马炎福了福道,“冬宴上御酒的事情小女子一会儿便去拜会王爷。”
司马炎心头一阵懊恼,自己的母妃怎么就看不到魏悦的好呢?区区一个谢家无非是徒有虚名,昨天他已经同母妃将魏悦的势力交了底,没想到母妃还是这般不依不饶的。这该死的大晋朝为何处处都看脸,看门第?
不过他也读懂了魏悦眼眸中的恳求,虽然心头一万个不愿意可还是不得不退了出去。
待到端王离开后,那些伶俐的宫人将殿门紧紧合上,诺大空旷的殿阁里只剩下了魏悦和容贵妃二人。
容贵妃脸上压抑着的情绪陡然间爆发出来。
“果真是有些手段?”
“回娘娘的话,”魏悦抿了抿唇,缓缓拜了下去,“虽然民女出身卑微,也承认诡计多端,但是对端王民女发誓绝没有欺骗半分。”
容贵妃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居然先用话将自己要出口的话堵死了去,猛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琉璃护甲登时断了。
“魏悦你好大的胆子!”
魏悦知道今天若是不能说服这个女人,自己与司马炎之间的这层关系便是凶多吉少。她曾经犹豫过,彷徨过,可是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她今天一定要说服司马炎的娘亲,对,就是去说服一个护儿心切的娘亲的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