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一出,李迥便侧过了身来,朝他脸上望了又望,王芷儿只觉他两道视线冰凉地扫过她的身上,让她顿有身上长毛之感,心道,她这大哥平日里是不是太过低调了,所以她一高调,就引得人人注意?
她猜得不错,她的确太高调了。
那王子钦在刑部不光是混吃等死的米虫,而且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米虫!关于刑部探案,是一问三不知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栽赃。
李迥道:“你今日的观点,倒是新鲜。”
王芷儿察颜观色,马上低调,语气腆然:“自得九王爷训斥之后,下官便痛定思痛,每日回来便翻看以往案例,以求不给刑部同僚抹黑……今日之事,只是下官拙见,让九王爷见笑了。”
李迥回过头去,对罗大磊道:“你说呢?”
李迥的态度很奇怪,他很看重这罗大磊,对站在一边比他官职大的王秦月的态度和对王子钦的态度一样。
都不大理睬。
王芷儿心道:这位小王爷,还是位实干家?倏地一惊,千万别对他有好感!不能落入世间女子的俗套,总是喜欢上第一次那什么的人!
罗大磊拱手道:“依属下见,王大人说得有几分道理。”
王芷儿明白了,这罗大磊虽摆明了看不起她,但处事却公正。
王秦月目光闪动,上前道:“既如此,此案便要立案侦破,这么一来,就要耽误王大人的烧尾宴了。”
王齐恺听了脸色沉沉的,很勉强地道:“九王爷,各位大人,死的不过是下官一名贱妾,何必浪费刑部人力物力?”
陈留长公主没有开口。
李迥眼神一扫,凉凉道:“既是人命官司,便属刑部犯筹,便由不得王太傅遮掩了,王太傅府上,往来俱是贵人,查个清楚,也好过日后王太傅府上成为一介险地!”
王齐恺被堵得脸发紫。
王芷儿心底居然升起了阵痛快……只得又提醒自己,想想这魔王耍狠的时候。
李迥道:“今日既是令郎的烧尾宴,王太傅自去前堂招呼客人,这里有本王就行了。”
陈留长公主便道:“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王齐恺一晃眼,望见了王子钦,道:“你还不和我去前堂招呼客人,躲在这里干什么?”
王芷儿暗叫不好,心道别人认不出自己,这亲爹走得近了,还认不出来?答了声:“是”
她磨磨蹭蹭往前走,让王齐楷更添了几分怒气:“还不快点!”
李迥眼神一扫:“王太傅莫非忘了,令郎是刑部之人?王府发生命案,他自是要留下,以详察案情,至于这烧尾宴,是王太傅替令郎入职摆设,令郎如能在刑部有所建树,岂不是比参加烧尾宴更好?”
王齐楷只得拱了拱手,“下官谨尊王爷教诲。”
他眼神冷冷扫过王芷儿,与陈留长公主相携而去。
王芷儿刚松了一口气,便感觉两道视线直直地射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扫描,她忙把那帕子掩住了嘴,一阵咳嗽,见到不远处站着的罗大磊,忙走了把身子藏在他高大的身影之后,这才感觉到好受了点。
罗大磊皱了一下眉头,讥讽道:“王大人这是怎么了?见不了尸首?死的这一位,可是贵府的三姨娘,这便受不了了?”
王芷儿怔了怔,忽地茅塞大开,这是一个掩饰身份的好借口,于是,她把弯得更低一些,拿帕子差不多遮住整张脸,嘴里道:“我到底是刑部之人,也要慢慢习惯才是,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死尸,不比罗兄,怕是以往见惯了吧?”
罗大磊怔了怔,心想他这话说得没错,自己第一次见死尸时,情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咦,这王子钦今日嘴巴灵活了许多啊,平日里,只有说起声色犬马来,他才嘴巴这么灵活的!
罗大磊倒也没想到其它,上前去查看尸首,王芷儿躲在他的身影后边,亦步亦趋,生怕被李迥盯上了。
幸好李迥很不得闲,那王秦月好不容易得了个和李迥亲近的机会,极殷勤地围着他转,很是表现自己,让李迥没空闲注意王芷儿。
罗大磊是个认真仔细的人,虽然不耻王子钦,但对王芷儿所说的意见倒是从善如流,上前仔细查看,深思了起来,道:“想不到你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王芷儿前世从事的工作便是查案审案,有些职业病,表现在看见尸体双眼就发光,见到有人死心有莫名激动……当然,这是一个很不人道的习惯,更何况今日死的,是她的长辈三姨娘?
她知道自己不能太激动……可有这么长时间没碰过尸首查过案了,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所以,罗大磊在一旁深思,她便趋上前再次仔细检查尸首了,把三姨娘的嘴掰开,趋上前闻了一闻,再反转她的头部,查看她头部是否有伤,又仔细查看她的颈部……她一查起来,基本上视外物如无物,所以,当四周围的静了下来,她才醒悟,她又高调了。
周围的人全都把视线投在她的身上,包括李迥。
罗大磊开口:“王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具尸首,不是你的红颜知已,你上前又闻又嗅的,这是干什么?”
王秦月便皱眉上前,似笑非笑:“事中大人了什么?”
加上李迥两道视线直投在她身上,让她顿时压力倍增。
她直了身子,复又拿了帕子掩住了嘴:“近日我看了些前朝刑案录,但凡中毒而死的,嘴里定有气味,口内会紫黑……所以,一时忍不住,便上前验证了。”
罗大磊很意外,上下打量了她:“咦,想不到王大人功课做得不错。”
王芷儿语气羞腆,“我若再不做些功课,岂不是给刑部同僚脸上抹黑?罗兄,您看呢?”
她感觉两道视线冰凉冰凉直盯在她身上,却不是李迥的,是那王秦月的,她暗自警醒,果然,王秦月上前道:“事中大人可真是与众不同,竟是自己亲自动手验看,您手脚可得警醒些,别弄出些有的没的来!毕竟这死的人,可是你的长辈,也属亲属。”
他这是暗示众人,她会在其中做手脚?混扰视听?
王芷儿咳了一声:“罗兄一直在一旁看着,我便是手脚再不警醒,也瞒不过罗兄的眼睛,以及现在这么多双眼睛……”她再咳一声,“九王爷特意将在下留在这里,便是疏亲不论,九王爷都信得过在下了,王大人反而不信?”
王秦月冰冷眼神一闪,忙向李迥行礼:“九王爷,下官并非此意。”
李迥道:“行了,他既是刑部同僚,死的又非他直系亲属,你们之间,理应相互信任才是!”
王秦月见他眼睛朝自己望着,额头无来由地冒出冷汗来,忙低声道:“是,九王爷,是下官思虑过多。”
这一边,有衙差上前,用白布蒙了尸首,包裹好了,送至旁边的厢房暂且安置。
王芷儿应该知道的全都知晓了,便没有再做意外之举,只是跟着罗大磊亦步亦驱,躲避着李迥的视线,心想这不过是件小案,李迥王爷之尊,怎么也不会多管这些具体之事,她盼望着他赶快离开,可不知怎么的了,他还就是不走了,很有兴趣地将众人招至厢房,让众人对相关案件发表意见。
大多数是罗大磊在说,倒是很中肯,将王芷儿的意见中和了起来,得出结论,三姨娘确实不是跌落楼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