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牧张嘴说话,万俊山终于松了一口气,再这么沉闷下去,他觉得自己说不定都撑不到家,就会疯掉。
“很好,她很好。那孩子这次回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长大了。以前做事没什么长性,这次回来,却开始主动练习武道,而且非常拼命。”
万灵是个极致聪明的女人,以少量的本钱在股市上滚雪球,搏得上万倍收益,成了万家最大的收益进项。
说她没有长性却又一点儿错也没有,这女人聪明是聪明,做任何事情却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属于玩票性质。
“知女莫若父,还是伯父对她更为了解。”
万俊山道:“养了几十年的女儿,哪能不了解啊。我只是觉得亏欠这丫头了,没能给她最好的,让她受了太多苦。”
受苦么?
冷牧心想,这倒是不见得,在他*认识的几个女人当中,万灵虽然遭遇了一些磨难,但绝对不算是最艰难的。却正因为有了这些磨难,万灵才最终下定决心挣月兑束缚,成为自由的个体。
“唉,小牧,伯父能求你一件事吗?”。万俊山突然说道。
冷牧愕了一愕,才道:“伯父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求这个字往后就不要再说了。”
万俊山欣慰地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求你给万家办什么事。在老宅子里该说的该做的,我都做了,这些已经足够。我是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求你。”
冷牧默然,他大体能猜到万俊山想要说什么,无非是要疼爱万灵什么的。他却又害怕猜错了,万一万俊山所求的不只是这些呢?
在他心里,不论是宁从雪、万灵、何佩佩、安宁、金花以及秦若烟,是都没有区别的,她们在他心里的位置都一样重。
如果可以,他宁愿给每个人都是同样的名分。
可唯独这件事他做不得主,从生下来的那天开始,他的妻子就只能是一个人——秦若烟。
大峪山冷家不会介意他带多少女人回家,父亲也好,母亲也罢,乃至是其他的族人,在内心也不会有什么偏爱,都会一视同仁的对待他的这些女人。
唯独名分,只能是秦若烟的。
冷牧害怕万俊山会求到这件事,所以他没有应声。
万俊山不知道短短十几秒钟里,冷牧心里已经转过这些念头,这一刻他确实只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我这个人一生碌碌,没什么成就。我想做好所有事,却偏偏有一副懦弱的性格,所以我丈夫没有做好,父亲也做得不称职。小牧,我没能给小灵的,你帮我补给她,好吗?帮伯父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受了委屈。”
冷牧安静地等万俊山继续说下去,等了一会儿却发现万俊山似乎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他才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了,不由有些惭愧。
“伯父,如果我说在我心里,她们都不分彼此,你信吗?”。
万俊山愣了一下,笑道:“我相信你不会说谎。”
冷牧叹道:“你这么回答,那就是不太相信。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确实都是事实。伯父你在古法界生存过,我就不过多跟你解释古法界的生存现状了。相比于古法界其他世家,我们大峪山自古至今人丁一直都不算兴旺,到我这一代,连一个兄弟姐妹也没有。整个冷家嫡系第三代,只有我一个子弟。”
万俊山骇然心惊地看着冷牧,“整个冷家第三代嫡传,只有你一子?”
冷牧道:“不是只有我一子,是只有我一个人。我四个叔伯,三个姑姨,全都无后。”
万俊山道:“对不起,小牧,我不知道这件事。”
冷牧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对不起的。古法界所有人都认为冷家统治古法界几千年,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才遭受老天爷的惩罚。我不太相信这些。四个叔伯,大伯早年间练武走火入魔,变成了一个武痴,一辈子没机会成家。三叔死在与魔武的战斗中。天赋最高的四叔冷邑,却在二十年前入世历练之后失去踪影,九成九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冷家第二代算上我父亲一共四子,只有我父亲生下我一个孩子。看看我几个叔伯的遭遇,实在跟天罚扯不上什么关系。倒是三个姑姨活得很健康,她们无后,确实有些诡异。”
“早年间冷家所有人都在鼓励父亲再娶几房,他心里却一直只有我母亲。冷家人似乎很少有风流的,除了我这样一个奇葩。”
最后一句话像是自嘲,万俊山却听出了冷牧话里的沉重,他在心里微微一叹,很想安慰几句,张嘴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结果只说出了几个字,“难为你了,孩子!”
很没有技巧的一句安慰话,直接结束了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于是车里的气氛再次沉闷起来。两个人相互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一叹,都失去了打破沉默的兴趣。
……
卡什尔是北上草原必经的一座小镇,看着很不起眼的小镇,却有极重的历史沉淀。在古时候,这里是帝都最重要的一个屏障,攻破卡什尔,也就等于打开了帝都的大门。
至今尚能见到丈许高的古城墙,凑近了看全是密密麻麻刀砍斧凿的痕迹,这些全都是见证历史残酷的眼睛。
郭凯三人却无暇去感受历史留给卡什尔的究竟是残酷还是别的什么,在陈爱莲的授意下,他们特意选择了一座不起眼的民居旅店,包下了一独栋房子。
一下车陈爱莲立刻就忙碌起来,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毛笔、黄纸和朱砂,很娴熟地在十余张黄纸上画了一些郭凯和米雪看不懂的符号,然后就将这些黄纸贴在了房屋里。
郭凯和米雪强忍着好奇,等陈爱莲忙完所有的一切,才将其拦在客厅,米雪以不用置喙的口气说道:“妈,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你刚才做的那些是什么?鬼画符吗?”。
陈爱莲在黄纸上画的那些符号真有点像是鬼画符,文字不像文字,图案不像图案,给米雪的感觉非常不好。
她很害怕,这一次母亲生病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她都有些认不得了,比如说为什么要逃跑,刚才做的又是什么?
陈爱莲看了眼女儿,并不生气她说话的态度,她示意女儿坐下,在郭凯也准备跟着坐下的时候,她道:“郭凯,阿姨很感谢你为小雪和阿姨做的一切。但接下来,阿姨不能麻烦你了。你把车给阿姨留下,自己回东山去,行吗?”。
郭凯惊呆了,在路上米雪说她母亲会阻止他们在一起,他安慰米雪这是杞人忧天,此时听着陈爱莲的话,他才发现自己的幼稚。
“阿姨,我不明白。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陈爱莲道:“不是你做的不够好,小伙子。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如果是以前,我会很放心把小雪交给你。但是现在不行了,希望你能理解。”
郭凯仿佛魂被人抽走了一样,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一瞬间像是整个人都崩掉了一般。
“阿姨,我……”
“别再说了,小伙子。”陈爱莲强势地打断郭凯的话,道:“你走吧,我有些话要单独跟小雪讲。”
“你不准走!”米雪突然站起来,一把拽住郭凯的胳膊,转过来看着母亲道:“你凭什么让他走?和谁在一起,不和谁在一起,那都该由我自己来决定。你凭什么帮我决定?”
“凭我是你母亲。”陈爱莲淡然地看着女儿,道:“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让他离开,我就告诉你。”
米雪冷笑了一声,道:“要说就当着他的面说。不能当着他的面说,那我宁愿不知道。”
陈爱莲紧紧地揪起眉头,有些温怒,“小雪,妈妈知道你这时候心里在恨妈妈。你该相信,妈妈总是不会害你的。”
顿了顿,她看了郭凯一眼,“同样,我也不会害他。”
“谁能说得准呢?在你没有得这一次的病之前,我会信。可是现在的你说这些话,我真的很难相信。”米雪坚定地看着母亲,道:“妈,我知道你一定是遇到很大的困难了,告诉我吧,我是你女儿,让我一起分担。”
“还有我,阿姨,我是您女婿。”郭凯补充道。
陈爱莲瞪了他一眼,对米雪说道:“你可想清楚了,让他离开,真的是对他最好的结果。如果继续跟着我们母女,丢掉小命都有可能。”
米雪心里不由大惊,郭凯的心也实实在在地沉了下去。
“郭凯,听到我妈的话了吗?”。米雪转身问郭凯。
郭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不管是真的还是玩笑,我不都不怕。就算是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也觉得幸福。”
米雪道:“你听到了,妈?”
“听到了。”陈爱莲淡然看向郭凯,“小伙子,你可想清楚了,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可不是让你去寻死的。”
郭凯笑道:“阿姨,我父母虽然是农村人,不过他们明事理。能够陪着米雪这么优秀的儿媳妇去死,他们只会觉得欣慰。”
“哼!”陈爱莲淡淡一哼,道:“但愿你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