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泽从来都不是一个蠢货,但他身上有世家子惯有的一大毛病——自负。
自负与自信只有一字之差,两者之间也存在一定的递进关系。它们之间有一道线,线的左边叫做自信,到了右边,那就叫做自负了。
拧得清的人懂得如何去寻找那条线,精准地把握自信与自负之间转换的度,于是就变成了人杰。
拧不清的人,找不准那个度,自动过滤了自负二字的存在,在线的左侧,他可以是人杰,到了右侧,那就变成了人渣。
人杰与人渣之间,也同样只有一字之差,不过给人的感官却有云泥之别。
章文泽身上便存在着这样的毛病,他永远都不拧不清自信与自负的差别,即便是办了混蛋事,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在那一刻是个人渣。
在极度的自负中,他把自己的位置托的很高很高,由此便看不上任何一个平民阶层的人,在他的世界观中,他生来便应该高人一等。
冷牧胡吃海塞9只蓝龙虾,在任何一个上位者的眼中,这都是土包子的表现。
章文泽往昔的精明全都烂在了破碎的龙虾壳里,在他看来,冷牧就和那些被敲碎了的龙虾一样可怜可悲,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土包子而已。
对待一个土包子,还用假以辞色么?
“本少爷只说一次,立刻从这里滚出去!”
暴怒的章文泽连威胁的话语都省略了,只是满脸寒气地下达了一个命令。在他想来,似是冷牧这种惯用嘴皮子骗女人的土包子,不需要威胁,只需要他释放出世家子弟气势就已经足够了。
冷牧茫然地转了转脑袋,问张春颖,道:“这货谁呀?他在跟你说话?”
张春颖满脑子都是黑线,心道冷大爷,都这节骨眼儿了,咱能不玩了吗?
心里虽然恨不得从冷牧身上叼下两块肉来,张春颖还不得不陪个笑脸配合这家伙演戏,“他是在跟你说话。”
“跟我说话啊!”冷牧恍然大悟,随即又茫然起来,这次看向的是章文泽,“你谁呀,跟你很熟吗,就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有点不要脸啊。”
不要脸!
在西山敢当着章家大少的面这么骂,冷牧也算是独一份了。
只见章文泽的脸瞬间便黑青下去,冷哼道:“看来还真有不怕死的。小子,你别以为花言巧语傍上邓桐梳,就可以在本少爷面前有恃无恐。趁着本少爷还没有彻底发怒之前,我劝你最好还是听话照做,不然,哼哼!”
“这丫傻.逼吧,说话还待下回分解的。不然怎么样,说完啊,哼哼算是什么意思,这胃口吊的,他不去说相声简直白瞎。”
张春颖差点乐出声来,看着章文泽黑得快能滴出水来的脸,她突然觉得冷牧这货挺可爱的,纵观整个西山,能把章家大少气成这样子的,估计也就这货了。
章家在西山势大,张氏内家拳却还不会忌惮,世俗中的权利对于武者世家来说,太过单薄了一些,只要张氏内家拳愿意,分分钟就能让章家发生几次地震。
只不过囿于武者界的规则,张春颖不愿意轻易暴露武者世家的身份背.景,这也是武者戒律当中执行最严格的一条。
她倒是挺担心一件事,冷牧这货如果真把章文泽得罪惨了,邓桐梳的家族恐怕会面临无妄之灾。
“冷牧,这位先生是章家的大少爷,你说话多少注意点儿,别给小梳姐的家族招祸。”张春颖小声提醒道。
“他要不是章家大少爷,老子还不愿意怼他呢。”冷牧以月复语跟张春颖说了几句,接着看向章文泽继续装傻。
张春颖心说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就不劝你了,小梳姐仗义,顶多你把祸事惹下,到时候自己出手帮一把也就是了。
“小子,你有种!”章文泽被气笑了,从对面站起来摇手戳着冷牧,“想跟本少爷玩,本少爷就奉陪你玩到底。”
冷牧夸张地龇牙咧嘴,对张春颖道:“这家伙神经肯定不正常,我们吃饭吃的好好的,他突然冒出来,还说我跟他玩。我他娘的都还没有吃饱呢,哪有力气逗傻子玩?”
章文泽听到这话,气得差点一个趔趄栽下去,他不屑和冷牧斗嘴,冷笑着掏出电话拨了出去,“陈队长……对,是我,你马上带人来西山清一趟,对,最顶层的帝王厅,来这里带个人走。对,马上,必须马上。”
对着电话发了一连串的命令,章文泽阴沉着脸坐下,“小子,不想走是吧,那你就等着。本少爷今天还有重要的事做,没工夫陪你玩,等今天晚上过了,本少爷陪你玩个够。”
“唉!”冷牧无聊地叹口气,索性理都懒得理章文泽,拿起刀叉互敲了两下,嚷嚷道:“小邓同学,到底还没有菜上啊?请客吃饭哪有你这样的,饭不给人吃饱,自己还跑的没影了。”
张春颖苦笑不迭。
冷牧可没羞愧的觉悟,见有个服务员探头探脑,立刻就将人擒住,“那个谁谁谁,对,就是你,没错,是你。你是酒店的服务员吧,赶紧打电话,让你们老总接着上菜,想把人饿死咋地?”
那服务员暗恨自己犯贱,心道我没事儿探什么头?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心里虽然如是想,可他还得站出来,毕竟眼前的人,他是也招惹不起。一个是张家大少,一个是大小姐请来的朋友。且不管这朋友有多么土气,就凭着他是大小姐带来这一点,自己也不能怠慢了。
“那个……先生您稍等,我马上去催催……”
服务员的话还没有说完,厅外突然就传来喧嚣的人声,紧接着一大帮子警察便冲了进来。
“章少在哪儿呢?”陈平揪住服务员就问。服务员连忙朝里面一指。
陈平丢开服务员就快步走到章文泽面前,叫了一声“章少!”
“来的挺快。”章文泽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喏,就那货,先带你那儿关几天。”
“得嘞!”陈平也不问因由,便朝手下的警察一挥手,示意他们拿人。
张春颖这才有些急了,章文泽不按套路出牌,这是要动用官面上的力量啊。
“章少,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春颖寒着脸问道。
章文泽一直在注意张春颖,这个女孩子长得不算绝美,一身气质却不错,显然是认识自己的,但是没有什么畏惧感,背.景应该不小。只是他想不起西山有名好的家族有这么一个小姑娘,见她一直没有出声,也才没有主动招惹。
却不想这看起来挺温顺一姑娘,竟是在这时候站了出来,而且态度语气还那般不善。
“你是?”章文泽一贯地傲气。
张春颖哼道:“无名小卒一个而已,就不说名字污章少的耳朵了。”
章文泽的脸抽了抽,妈蛋今天出门的时候该看下黄历的,怎么他娘的是个人都敢跟老子顶嘴?
“既然是无名小卒,那就站一边儿去,本少不喜欢为难女人。”章文泽冷声道。
张春颖冷笑道:“章少真是好大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西山最大的官儿呢。章少别忘了,掌握西山大权的是你章家的长辈,还不是章少你。现在抖土皇帝的威风,未免早了点。”
章文泽脸色骤绿,这臭丫头嘴真厉害,这不是暗讽本少打着家族名号作威作福吗?
再混账庸碌的世家子,最忌讳的也都是说他们自身无能,只能借助家族势力耀武扬威。
章文泽更受不得这种鄙视,他章大少在西山有如今的名气,靠的岂是家族庇佑?那都是凭自己的本事一拳一脚开创出来的。
“伶牙俐齿,陈队长,连她一起带走。妈蛋,等本少今天晚上陪了客人,再好好让他们见识见识,看看本少爷到底是不是靠家族庇佑才有的今天。”
陈平狞笑着看向冷牧和张春颖,“二位,是自己走呢,还是老子让人请你们走?”
“章文泽,你当真要这么干?”张春颖冷声问道。
“废他妈什么话,赶紧带走。”陈平不耐烦地喊道,说着抬手往张春颖肩上抓去。
张春颖哪能让他抓住,肩膀一抖,陈平便抓了个空。不等陈平的动作再起,她的拳头便已经朝陈平的脑门砸去。
“嘭!”
陈平没有料到张春颖的身手会如此矫健,一时不察,脑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向一侧退出好几步,才将力量全部卸掉。
饶是如此,这一拳依旧砸得他头昏脑涨、眼冒金星,摇了好几下脑袋才恢复神智。
“妈蛋,老子说怎么这么嚣张,原来是个练家子。”陈平不过三十岁年纪,本身没什么背.景,能够做到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靠的不仅仅是溜须拍马,其手下也是有真本事的。连续在西山省警察队伍里拿了五届格斗冠军,手上的功夫不弱,不然也不会挨了张春颖一拳什么事也没有。
“小丫头,今天你算是撞到枪口上了。老子本是不打女人的,但既然章少发了话,那也只好破一次例。”
陈平吐掉一口带血的口水,活动了一下四肢,临动手之前道:“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如果乖乖跟老子走,老子保证你少受一场皮肉之苦。”
“我呸!”张春颖啐了一口,道:“要打便打,那么多废话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