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卷-第一卷-火星十年,大战将起-第八十六章-折翅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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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穆丽娜
“咣!!”“哗啦!!”
“郡主!”
“忒芙爱乌,出去!!”
我向刚想推门进入的侍女喊道,那把倾倒的蓝白相间轮椅就在不远处,可我躺倒在地上,仰看着眼前的木质桌脚。
整个郡主卧室早已乱成一团,都是被我在摔倒前拉扯乱的。
起不来,疼痛,挣扎,无力,没有感觉。
剧痛,断腿,没有力气,粗糙,控制不住,绞断身体。
每次想要靠着aldnoah配合着力场,支撑自己起来,都会受到双腿内剧烈穿透到神经每个细节.+du.的痛苦。
外骨骼支撑?
初期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本以为可以是很美好的计划。
但当真的穿上时,才知道这不过是幻想。
额外施加在双腿上的重量早就对脆弱敏感的神经和肌肉刺痛到极点,即便表面上双腿依然雪玉圆润,与普通少女毫无差别,但内里早已在当初被梭路列车破坏殆尽。
站立起身体,整个力量是逐渐向下传导的,其中的压力与扭力,可想而知。
而我的双腿,根本受不了太多的力量压迫,一旦受刺激,立刻会再度激起整个双腿如粗暴截肢般的疼痛。
“哈……呼……哈……啊……”
我卧贴着地板,喘着粗气,像条死鱼一样在地上挣扎,却怎么都起不来。
不甘心,不愿意,不甘心……
原来记忆中蕾穆丽娜只在月球那种低重力时才站起来,是有原因的啊。
外骨骼支撑早就拆掉了,那种增加重量的东西只会令我的双腿更痛。
Aldnoah力量调节,把星球施加在自己双腿上的重力减弱,却不影响周围事物。
因为日后的某些情况,我必须要自己站起来,即使现在我不清楚,我也可以预见这样的未来。
蕾穆丽娜郡主残了,外界是这样传的。
扎兹巴鲁姆领内一片愁云,亚米蒂欧领倒是喜笑颜开,新的薇瑟帝国七大才女,自然是由亚米蒂欧家的花郡主登顶。
病美人、残疾人什么的,只不过是在文学艺术作品中说笑罢了,健康的人怎么也比残疾人更赏心悦目。
对于令人感同身受或者是不快的事情,人们习惯于移开视线。
——比如残疾。
除了那次给希依册封骑士,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了,之前八天是在静养,今天,是复健的第二天。
昨天,去掉了麻醉药的第一天,我连下chuáng都困难,整个人就像月兑水死鱼般不停地忍受着双腿的刺痛与麻木,从最开始的还在坚持到后来的痛苦嘶喊到再后来的无力呻yín到最后连嗓子都喊哑了,可双腿的疼痛还是没有丝毫的减弱。
当主治医生来到伯爵府,陪同伯爵一起来到我的床前,问我是否要再次麻醉时,我却拒绝了。
Aldnoah的敏感性和后期的实验,在未登顶前,不能退。
我的双手可以电闪雷鸣,我的双腿却无法令自己站起。
人生就是这么讽刺。
伯父安慰地抚模着我的头,然后转身离开卧室,只留下忒芙爱乌和几个侍女照顾我。
领政(谐)府不能没有人坐镇,这些天都是伯父在处理,而想必他已经大刀阔斧数日了。
之前那些还打着什么亲戚名号登门的扎兹巴鲁姆家族远亲,这些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到今天才刚刚好点,我本以为可以尝试着自己控制aldnoah的力场,令自己的双腿站起来,却……不行。
Aldnoah是个需要精神集中的东西,但断腿截肢的刺痛可以轻易摧枯拉朽地把这种精神集中打碎。
卧室外,伯父已经调整了重力参数,令所有人不便以方便我一人。
但这间卧室内,我却有着自己的坚持,完整的重力参数,一点不弱。
我要凭自己的双腿站起来,
……即使可能一辈子也站不起来!
“咣!!”“当!!”“哗啦!!”
瓷器被打碎,椅子倒了,杯子掉下来,
水泼满全身,碎片划伤肌肤,身体下都是磕伤的钝痛瘀痕。
双腿被轧断的肌肤早已愈合,没留下一丝疤痕,但内里……破碎不堪。
即便薇瑟帝国的科技再如何发达,控制不好力场的我一旦双脚着地,就立刻感觉到两把巨大钢刺从双腿穿透入月复胸。
痛入灵魂。
比之身体上疼痛的更多是精神上的无力与挣扎。
明明每次都比前一次熟练,明明每次都比前一次,但相比于机械式的数字调整,人体意识的调(谐)教就带有太多的感情与模糊性。
尤其是只要站在地上就会痛,无非是门外微痛而门内剧痛——如果我调整失败。
正因为疼痛,我才根本抓不住那个恰到好处的力场程度。
一次次地摔倒,一次次地爬起来。
无力,无奈,只能伸坐在地上仰望着那些平日里在我眼底椅子,桌子,电脑,chuáng铺,衣柜。
一瞬之间的渺小。
从最开始的沉默,到后来的挣扎,再到后来因为双腿痛苦的怨天尤人,到后来的对洛里莎亚给我带来这双腿的咒骂……
我也曾恨着洛里莎亚。
但到最后,只能变成低低的哭泣。
无力,无奈,挣扎,无所适从。
从来没有想到,残疾人的世界是这个样子……
失去了双腿,我连站着看看窗外的草地都做不到,只能像记忆中的斯雷因一样透过窗户仰望蓝天。
直到后来再也骂不起来洛里莎亚,再次恨不起来洛里莎亚,再也哭泣不出来。
生活依然继续,而我却依然无力。
忒芙爱乌,从头到尾几次想进来为我治伤或扶我起身,都被我赶了出去。
一定狼狈不堪吧?
此时我的透过落地镜哪里有光鲜靓丽郡主的样子?
乱发一团,落地镜中的少女蜷缩坐在地上如紫粉发女鬼一般,衣服散乱成一片,肌肤半露。
洛里莎亚是,希依是,斯雷因是,扎兹巴鲁姆伯父也是……
生命中总是带着太多的苦痛,只是蕾穆丽娜从一开始顺风顺水太多,便忘了这种痛。
不是痛到身上,而是痛到心里……
……
曾经的洛里莎亚,不也是像今天这样无所适从?
曾经的希依,是不是也这样孤苦无依?
曾经的扎兹巴鲁姆,是不是也这样在亡妻后彻夜难眠?
未来的斯雷因,是不是也要终生沉默?
……
攥紧了拳头,直到指甲把手心刺破,直到鲜红的血液顺着少女雪白的手心、手腕、手臂、手肘滑落到地上,点点红花。
呵。
“郡主,您受伤了。”门外的忒芙爱乌道。
习武的少女自然嗅觉灵敏。
“无妨。”
我伸出颤抖的右手,再次抓住了桌边,一点一点,靠着墙壁,拉扯自己起来。
A……l……d……n……o……a……h……——!
刺痛一点一点在双腿中累积,集中,爆炸,冷汗再一次浸湿背衣……
……从一开始,我就没承认过自己是纯粹的少女……
……我承认自己的身体脆弱……
但我不会屈服于自己的灵魂也跟着脆弱下去……
……对,是……
现在是……
未来也是……
……
直到整个身体都因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疼痛而颤抖……
……
屋里一片狼藉……
……
地上的瓶瓶罐罐,翻倒的椅子,散乱的书和衣服,飞散的文具和纸张……
……
生命的高度……呢……
……
“忒芙爱乌,拿两只手杖进来。”
“是,郡主!”
门外少女的声音带着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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