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剥了一瓣蜜柑喂她。刚开始尔雅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左右张望,确定没人了才张口吃。但东方定寰是何等粗鲁又任性的男人?见她吃得不干不脆,他就直接塞进她嘴里……
他真该跟他六弟多学着点,喂女人吃东西,要讲技巧和方式的。
尔雅也模透他的脾气,当下还是选择配合他,反正也不用她动手,何乐而不为呢?
“寰哥哥,你看教武术的林师父还不错吧?跟其它师父不一样,如果说圣……”
“上”字还没说完,东方定寰又默默塞了一块蜜柑进她嘴里。她嘴里原有的还没吞进去啊,嘴里食物太多,她嚼了一会儿,又道:“我想圣……”他又塞过来了,她身子向后退,“我还没吃完。”
“那还不专心吃。”他不痛不痒地道。
她想跟他讨论观察到的结论嘛!“我只是想说,寰哥哥你应该不会因为林师父点我上擂台,就怪罪他吧?我认为他和别的师父不太一样,武学应该需要这种师父,圣……”他又塞过来了!尔雅有些生气地瞪着他。
“剩下的结论,回去再讨论也不迟。”他淡淡地接口道,瞥了一眼树林深处,“躲在暗处听别人说话,到底安什么心?”
尔雅心里一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龚少奇自暗处现身。
“如果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何必怕人偷听?”龚少奇打趣道。
“阁下也没有不可告人的隐疾,何必穿上衣服?我都不知道龚少爷有这等三姑六婆的嗜好。”难道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活该月兑光了给人看?真是臭小表。
这话说得龚少奇脸一红,他干咳了一声,才道:“我今天才终于明白,为何“东公子”的保镖,对东公子的保护有如母鸡护着小鸡。”
他的口吻有着明显取笑之意,尔雅脸色一白,心里暗叫不妙。
看来他果然发现了!她担心地看着东方定寰。
东方定寰不动声色,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反而别有用意地道:“我扮作保镖保护自己的未婚妻,也要你多嘴?”
“你……”龚少奇的震惊不在话下,尔雅也有些傻了。
这样说白了好吗?她有些担心。
龚少奇脸上闪过各种情绪,最后只是嘘了一口气,“好吧,确实是在下多事。”
这么快就释怀了?尔雅仍是有些不安,但也不得不说,东方定寰这招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反正最糟的就是她身分败露,回京城去啰!
“为何东……东公子会想到武学来?”龚少奇还是有些好奇。学院里多了个女人,总是令年轻男子在意。
“我……”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东方定寰。
“为了一些家族的私事,不方便告诉外人。”东方定寰淡淡道。
真不愧当过专业卧底。尔雅真是佩服极了,但她怕龚少奇继续追问,便转移话题,“我还没谢过龚公子今日的掩护,很抱歉最后却不慎让你出糗了。”
“那没什么。”龚少奇显得有点不自在。其实一开始,他对这位“东公子”也有些好奇,敢那样教训这些世家公子的人实在不多,等发现“他”竟是女儿身后,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谁知人家早已名花有主,他只好鼻子模一模,不敢再动心思。“方才是无意间路过,在下绝无任何冒犯之意。就不打扰两位了。”
尔雅看着龚少奇走远,忍不住道:“这位龚公子人还不错。他父亲也算朝中的中流砥柱,看来他也有心报效国家,将来应该值得期待。”
“优秀是优秀,但军队不适合独来独往的人。”
“那你觉得他适合哪?”
“干嘛这么关心他?”东方定寰有些吃味。他方才耍了点心机,连他白个儿都没察觉是为什么。
“优秀的人才当然要替朝廷留下来啊。”尔雅看着他不太开心的脸,歪着头贴了过去,“你吃醋?”她眉眼含笑。
东方定寰瞪了她一眼,“老子会吃那种女人家的东西?”
“什么女人家的东西?”尔雅有些好气又好笑,“要是哪天我吃醋了,你又如何?”哪有只有女人才会吃醋的道理?
东方定寰瞥了她一眼,像是她说了完全没道理的话那般没好气,“你有什么醋好吃?我只会娶一头母老虎,你跟鬼吃醋?”
“……”尔雅涨红脸,她知道他肯定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但这男人就是有本事说出一些让她脸红又窝心的话来……啊!说她是母老虎不算!
“我也只爱过一个男人,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她柔声安抚道。
换某人脸红了。东方定寰满脸不自在,又剥了一片蜜柑塞进她嘴里,“吃东西,别说废话。”
她不是喜爱风雅的人,但这男人的霸王作风有时真让她无语,但都爱上了又能如何?还是开心地领受了吧。尔雅嚼着甜如蜜的蜜柑,真觉又好气又好笑。
祁问天派给东方定寰的内应陈九……唉,东方定寰想到都无语了。
尚德学院的内部,果然问题重重。主持在师父之间的地位就和负责扫地的差不多,陈九之所以是内应,是因为那是身为主持的祁问天唯一支使得动的人。
然而身怀绝技的陈九,在派系斗争之中,就和他一身功夫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无声又无息。
但至少陈九还算有求必应,该传的话也必定准确无误地及时传达。
“我去去就回,你可别乱跑,就在上课的地方好好待着。”东方定寰再三叮咛。原本他想把尔雅也带上,但尔雅想了想,如果仅是陛下要带话给东方定寰,她倒不如留下来上课,以免引来麻烦和不必要的臆测。
今天上的是行军技艺,知道有这门课时,东方定寰心想这所学院还挺有模有样的,知道行军是打仗的最基本,这堂课看起来没什么高深学问,实际上要学会的东西可不少,包括了天文,地理,人文历史,乃至野炊野战技巧,比如:军队如何藉由观星得知所在方位,如何以风势地势判定敌方方位;另外在荒郊野外,哪些东西有毒,哪些东西可以作为补充粮草;又比如什么样的山势和地势该如何去寻找水源,藉由泥土与草木判断这个区域可能有哪些危险,尤其军队在深陷敌方领地时,必须判断往何处行进方能化险为夷;甚至是军队在行经城镇时,该地的风俗民情如何,有所了解才能避免军民冲突……要学的包罗万象,轻忽了这门课,学再多兵法武术都没用。
但后来他才知道,甲班在这堂课只负责听听不知何人杜撰,抑或全然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完全不符实情的各地风土民情。
当然课程内容与现况月兑节,重新规划也可以,可是上这堂课的师父,却是学院里负责打杂的老李。
本来他猜想,看来老李也身怀绝技吧?
结果并没有,老李就是个打杂的。
除了专长打杂外,老李还擅长讲述乡野怪谭——甲班学生每次上课,就是听老李讲那些狗屁倒灶的鬼故事,学生们听得开心,老李也讲得卖力,偶尔还能得到打赏。
陈九告诉他们,因为前朝在安逸了百年之后,不再认为这堂课十分必要,那些没打过仗的官员,甚至认为比起博大精深的武艺与高深莫测的兵法,这堂课相比之下难登大雅之堂,授课师父也无法在派系斗争中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一身技艺却被视如敝屣,最后被斗走了,朝廷觉得让打杂的老李权充讲师也就足够,事实上若非后来战事越来越紧急,这堂课本来会被裁掉的。
东方定寰听得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娘的!这堂课若是不彻底革新,兆国国运恐怕很快就要步上前朝后尘!
但就因为是听听鬼故事,东方定寰确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各位,每次都听我老李讲故事,听久了也没意思,不如今儿个来点不一样的。”老李笑容可掬道。
“好啊!”其实甲班的学生也挺爱上这堂课,毕竟只要听鬼故事,比起别堂课算是有趣得多了。
“各位知道,咱们尚德有数百年历史,在这座青石山中,有不少老旧房舍,都曾是尚德学生上课的地方,但却因为各种原因而荒废了,其中包括不少传闻闹鬼的……”老李说到这儿,压低了嗓门,神秘兮兮地道。学生听到这里,一个个屏气凝神,困难地咽了咽唾沫。
“学院每年都要考核,为了这考核,老李我也是伤足了脑筋,所以今天就来考考各位公子的胆识。我在每一处废弃旧房舍放了一支令旗,公子们两两一组,取得令旗归来,这堂课的考核就算通过啦。”
众人面面相觑。尔雅当下不禁想,寰哥哥离开得真不巧,有他在,这试验根本算不上什么。但话说回来,她也不能老依赖他,明明她是来当他帮手的,眼下她一定要靠自己完成,不能给天家出岔子。
分组时,原本一如往常静立在人群外的龚少奇注意到今日东方定寰不在,本来他告诫过自己不可再管他们的闲事,可是毕竟知道东义之是姑娘家,他仍是忍不住靠过来,“你的保镖呢?”这节骨眼去哪了?
“他……有要事。”尔雅担心的其实是龚少奇继续追问,她可没东方定寰淡定圆谎的本事。
龚少奇沉默半晌,此时分组已经结束。他发现尔雅的队友竟然是她初来乍到那一天,打算陷害她的谏议大夫之子。先不说那些愚蠢的排挤和陷害,谏议大夫之子娇生惯养,他的护卫更是狗仗人势之辈……
何必管人闲事呢?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姑娘家遇险,他却袖手旁观,良心实在过不去。于是他和谏议大夫之子道:“我和你换组。”
龚少奇的身手,以及他父亲的事迹,尽避他惯于独来独往,在甲班这群娇贵的学生心目中也是敬他三分的,当下谏议大夫之子只是迟疑了一下,心想东义之看起来弱不禁风,今日他那位保镖又不在,可能会给自个儿扯后腿,便答应了。
交换组别必须事先告知,以免影响考核成绩,只是老李也不敢在学生们面前摆谱,他们若能自行分组好也就行了。
尔雅明白龚少奇的好意,对自己只担心会不会露出马脚,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谢谢你。”他真是个有情有义的有为青年,有机会一定要向朝廷推举这孩子才是。
“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良心不安。”
尔雅掩嘴笑了,觉得龚少奇和寰哥哥其实有些臭味相投哩。
“龚公子进入武学,想必是为了报效国家。”尔雅挺好奇像龚少奇这样的学生,对武学的现状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