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李医生和李彦推着担架冲进急诊科。
“什么情况”主任一边指挥大家让出急救通道一边问。
“刀伤!大出血!”
“抢救二室!”主任对护士挥挥手,“急救准备!”
九龄和如意也跑了。
大家合力将病人抬上抢救床。
“给氧!”
“建立静脉通道,生理盐水快速滴注!”
“通知检验科合血验血!”
李医生有条不紊地下着口头医嘱。
云霞迅速的把吸氧管固定在病人的鼻子上。
在护士输液的同时,如意也为病人连接了心电监护仪。
“没有心跳了!”
“心脏按压!”
九龄站在病人身体右侧,规律地按压着心脏,监护仪又响起个有节律的嘀嘀声。
随着自主心跳的建立,病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幼稚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他环顾了一下围在床边抢救着他的医生护士,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医生,我会死吗?”。
“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吗?”。李医生一边为病人做详细的全身检查一边问。
“和二中的同学打架……”男孩回忆,“……他们有人拿出一把西瓜刀……我跑得时候摔倒了……”
李医生回头对李彦说:“没有逆行性遗忘。”
“是!”做记录的李彦领会了李医生的意思,“可以初步排除脑震荡。”
李医生松开病人大腿上捆着的压脉带,伤口的血一下喷射道天花板了。
李医生连忙压住:“动脉伤了,生命体征稳定后送手术室。”
从手术室出来,一群十几岁的男孩立即围了上前:“医生,怎么样?”
“家属呢?”李医生问。
“在外打工,还没回来。”一位中年男人站出来,“我是他的班主任老师,有什么事给我说吧。”
“病人暂时月兑离了生命危险。”李医生说:“但是,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尽量不要打扰。”
“我们要给他报仇!”
“我们要打回来!”
“血债血偿!”
一群男孩子义愤填膺地说着,眼睛里闪烁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寒光。
如意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们还嫌不够啊?”班主任老师斥责他们,“回去!每个人都给我回去写检讨书!”
男孩们都没有动。
“回去!滚!”班主任老师挨个指着那些男孩,眼里像要冒出火来。
男孩们虽然没有出声,眼里仍是桀骜不驯的神色。
“我们要看看他。”其中一个男孩倔强地说。
“还有脸看他?难道不是你们害得他差点没命吗?请你们的家长去学校!”
一个男孩耸耸肩,对其他人说:“还是另外抽时间来吧。”
男孩们勾肩搭臂地走向楼梯口。
实习医生们也跟着李医生也向楼下的急诊科走去。
“大腿一刀,小腿还补了一刀。”如意小声地对云霞说:“这些小孩好残忍!”
“残忍吗?我们这儿好像也有人很喜欢打架哦。”
李医生虽然没有提到名字。九龄心理明白说的就是自己,不好意思地模了模头。
“医生!医生!”
“救命啊,医生!”
一楼的急诊科门口突然响起嘈杂的变声期男孩的吼叫。
“就是他们!”走在前面的男孩一眼就认出了围在急诊科门口的另一群男孩。
“隐蔽一点,不要让他们发现。”其中一个男孩低声地吩咐其他的男孩,“见机行事。”
李医生快步跑。
陈医生已经把病人接到抢救室,正在指挥大家抢救。
躺在抢救床上的也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男孩,上身穿着印着海贼王图案的体恤衫,是一条破洞牛仔裤,一双蓝色的板鞋沾满黄色的泥土。
“……为了躲避其他人的追赶,他翻上一个小区的围墙……我们找到他时,他还趴在地上……”陪同的男孩惊恐地对采集病史的九龄说。
“当时有没有看到伤口?”
“没有。我叫他名字的时候,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又闭上了……”
“肾上腺素一支,立即注射!”
病人一张灰白的脸毫无反应。
陈医生的语气听上去似乎很淡定。
“心三联!心内注射!”
尽管配合着胸外心脏按压,病人没有一点生还的迹象。
陈医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挫败的神色。
主任走上前去翻看了一下病人的眼睑,摇摇头:“双侧瞳孔都散大了。”
陈医生继续坚持了一会儿,疲惫地走出抢救室:“家属呢?”
一个老人忐忑地走过来:“我是他爷爷。”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安排后事吧。”
老人突然向后一倒。
如意早有准备,立即搀扶着老人,把他按在一把圈椅上坐着。
“怎么可能?”同行的男孩不地说,“他一点血都没有出,我先前叫他名字的时候他还看了我一眼。”
陈医生冷静地说:“估计是大脑受伤内出血,血块压迫形成脑疝……”
“小宝!小宝啊!”老人挣扎着站起来,跑进抢救室,使劲摇晃着死者,“宝宝,你醒醒啊,爷爷来了,你醒醒!宝宝,快起来,告诉大家你只是睡着了!乖!起床了!你女乃女乃中午要给你煮鸡腿……”
护士把老人拉开,老人又挣扎着扑上前去:“他只是睡着了,他怎么会死的?他不可以死的……”
如意觉得鼻子酸酸的,赶紧走出了抢救室。
看到九龄气冲冲地向急诊科外面走去,云霞连忙拉着如意跟上去。
九龄走到在大楼拐角处窥探的另一群男孩面前,冷冷地说:“他死了!你们满意了?”
男孩们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紧张地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男孩舌忝舌忝嘴唇,很肯定地说:“我没有打他!”
“我也没有打他!”
“不管你们有没有打他,他是真的死了,不可能像游戏攻略里的人那样再活过来了!”
“你想怎样?”一个男孩敌对地说:“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对我们实习医生来说,你们多来几个,我们会多长一些经验值。”九龄冷漠地弯弯腰:“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光临一次,谢谢!”
九龄说完就回转身,黑着脸走回急诊科。
“喂!”云霞追上九龄,“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没事!”
午饭照例在医院的餐厅吃。
九龄却没什么胃口。
云霞模模九龄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九龄拂开云霞的手:“只是心情有点不好。”
“是因为的病人?”
九龄点点头:“我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见云霞和如意都好奇地望着他,九龄索性放下了筷子:“我上初中的时候也经常打架,总觉得力量是男人的标志,即便受了伤也觉得是很光荣的事情。”
“也有……"云霞没有继续问下去。
“没有像他们这样死人——只是我们的运气好了些吧?所以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老师没有管?”
“有,老师对我无可奈何,只有打给我爸。我当时恨死老师了,简直是鄙视他——就像今天那些小孩一样的神态。”
“后来呢?”如意小声问。
“后来我爸派人接送我上学,那些同学就渐渐疏远我了。”
云霞深深地看着九龄:“其实你心理一直都不服气。”
“当时觉得自己那么大了还需要人接送上学,是很丢脸的事。今天看见那个小孩就那么轻易地死了,才真正的感激老爸。”
“呃!”如意建议,“想不想去看看刀伤那个男孩?”
九龄看着云霞。
“走吧!”云霞拉起九龄,“现在就去!”
“腿上包扎得像战士一样,好帅!”
“就是!酷!”
刚走出电梯,就看见两个男孩在走廊里边走边议论,眼里是满满的崇拜。
九龄回头看了云霞和如意一眼,直接走进那个男孩的病房。
“没事的!男子汉大丈夫,这一点痛算什么?”刀伤男孩正在眉飞色舞地向伙伴们吹嘘。
九龄一走进来,坐在床边的几个男孩就认出了他,充满戒备地望着他。
九龄笑着指了指床上的男孩:“我就看看他。”
“怎么样啊?”九龄问刀伤男孩。
“没什么。”
“现在伤口有点痛是很正常的。”九龄随意地在床边做下来。
“你知道吗,你再迟来医院一会儿,你也死了,就像另一个男孩一样,躺在冰冷的太平间,永远不可能、吃东西、玩游戏——这么大一个人,烧了之后就变成那么一点点灰,有点不可思议啊?”
刀伤男孩眼中掠过一丝恐惧。
“其实谁不怕死啊?”九龄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也怕死,男子汉大丈夫,这样死了好不值,是不是?”
看见男孩们若有所思的样子,九龄站起来:“好了,我不影响你们了,好好养着吧,没死就是福气。”
走在走廊上,听着病房里传出的笑声,云霞不确定地问九龄:“他们会醒悟吗?”。
九龄耸耸肩:“不知道啊,不过,我的心情现在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