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顾凉已经在秀峰居住了一个月有余。
这期间,日日坚持读书写字的她很好兴致地给小院题上了三个秀逸的小篆——安乐居。秀峰的管事顾明言见到,虽未出口称赞,却送了几本当代名家的字帖给顾凉,间的语气也软和很多。
秀峰风景秀丽多姿,并不仅仅顾凉在此居住,还有其他的几位双灵根的顾家天之骄子。除了与顾凉来自一个地方的小胖子顾星峰,还有一对脾气火爆的金火灵根双胞胎、一个时刻都低着头的水木灵根小姑娘和一个笑起来特别阴险的土木灵根少年。
“小凉,过来见过兰姑姑。”刚翻看完一本游记出来,纪珊就笑吟吟地招呼顾凉。
纪珊身边坐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她虽没有纪珊般艳绝的姿容,笑起来却特别好看,她长相温婉柔顺,端庄大气,十分和善。也就是双十年华的样子,但她身上自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超越了她的面善,透出别样的慈祥。
“兰姑姑好,我叫顾凉。”顾凉弯腰行礼,心里猜测着这个年轻女子的身份,最后将她定位为那未曾见过面父亲的。
顾兰温和微笑,顾凉只觉得一股温和的力量轻柔地将自己扶起来,然后将自己拉往那兰姑姑的怀里。
“哥哥的女儿果真生得十分玉雪可爱,十年之后定是一个不比你差的绝代佳人。”顾兰端详着顾凉的脸,捏了捏她鼻子,从发鬓上取下一支珠花插在她的发上,“这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可以抵挡筑基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当做护身符一样用吧。”
“谢谢姑姑!”得了好东西,顾凉再怎么不习惯被人抱着也习惯了,她得到母亲首肯后甜甜地回答道。
话说装女敕这种技能一个熟女使用真的没有问题吗?
顾兰最见不得小孩子撒娇,她在顾凉脸上用力亲了一下,问:“听说门口那个牌匾是你写的?”
顾凉点头,她低下头细声道:“只是写来玩罢了!”
顾兰显得很高兴,她赞许的目光略过纪珊身上,心里倒是对这个利用美色勾住大哥心思的女人多了一丁点好感。接着,她又考了顾凉几个关于理解能力的问题,顾凉均应答如流。
顾兰满意地笑笑,把顾凉从膝盖上抱下来,对她道:“你且出去玩吧,我有话与你母亲谈谈。”
“你倒是挺会教女儿。”顾凉一走,顾兰脸上的温柔和善瞬间就隐去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纪珊,金丹期的灵力威压隐隐释放开来,“不过,顾凉乃是我顾家的女儿,你最好老实点,乖乖地做她的母亲。待到日后,她筑基、结丹,甚至元婴,你就是我顾家身份尊贵的。”
纪珊不过练气大圆满,又如何顶得住来自金丹的威压,她一下子从椅子上瘫软倒地,浑身冷汗潸潸,她诚惶诚恐:“宜兰真人,小凉是我的女儿,我都巴不得她好,又怎么会生出异心,做出对她不好的事情来?”
宜兰真人是顾兰的道号,纪珊这话一说,显然是认清了自己的地位。顾兰颔首,她抬了抬手,神情倨傲地道:“若是让我发现你对顾家的女儿有丝毫的不轨,那后果谅你也清楚。”
送走顾兰,纪珊脸色沉了下来,她站起来,脸上的谨小慎微仿佛从未出现过,整理好凌乱衣裙和鬓发,她吩咐道:“叫如意过来,我要沐浴。”
次日,纪珊温婉笑着,把顾凉送上了灵舟:“小凉,到了学堂可要好好听夫子教导。”
顾凉点头,她想起了前世的母亲,啪地一声在纪珊脸上印下一个湿漉漉的亲吻,抱着她的腿道:“娘,你尽管放心。”
纪珊晕红了脸,没好气地轻拍一下她的头顶,道:“快去上学!为娘晚上给你做`爱吃的菜!”
顾凉嘻嘻一笑:“谢谢娘!”
乾坤门派内门分为十二派系,暗合天地十二干支,每个派系属下有三十座主峰,另有五座主峰游离于十二派系之外,这三百六十五座主峰共同组成日月星辰诸天大阵,以日月星辰之精维持着整个大阵的运转。
除了这三百六十五座主峰,乾坤派还有无数依附主峰存在的次峰,至此,乾坤派所占有的山峰足足上千座。顾家身为乾坤派里的“皇亲国戚”之一,将几座主峰挪为己用也属常事,顾家族学所在毓秀主峰也是其中之一。
毓秀峰位于群山深处,位置不算偏僻,也算不上热闹,周围的几座山峰都建有灵气浓度不低的洞府,故而在这附近隐居的多数是元婴期,甚至连乾坤派仅有的三位化神祖师之一顾惜雅也曾在附近闭关。
毓秀峰的外围被人以大手段布下大聚灵阵,所以这里的灵气浓度不低,甚至能达到六品。修仙界的修士惯于以一到九品区分灵气浓度,一品即人间界稀薄的灵气,越往上灵气越浓郁。
就算身体还是一个凡人,顾凉走在毓秀峰小道上也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说不出的舒适。带路的少女脚步轻灵,姿态优雅,她带着顾凉很快来到山后面的一片琼楼玉宇中。
“凉,夫子已恭候多时,请进。”少女在一个房间外面站住,笑吟吟地道。
顾凉走上前,在门扉上轻敲了三下:“学生顾凉,请见夫子。”
竹门无风自开,顾凉稳稳心神,走了进去,竹门在身后轻轻关上。房间里的布置十分简单,几乎空无一物,地上只有两个打坐用的蒲团。墙上则挂了一张山水画,画的是乾坤派巍峨高耸的正门,气势磅礴,庄严浩大,远远观之,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迎面而来,大力冲刷之下,顾凉全身一轻,仿佛身心都被那幅画剥夺,竟是连小手指都动弹不得,连自己是谁也忘却在脑后,心头空白,眼睛里只剩下那幅画!
顾凉身子微颤,她收敛心神,全心全意应对那股在她精神海中肆虐的庞大力量,仿佛被抛送到雷电海浪肆虐的海面,她就是那一页轻舟,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半天,随着耳边轻轻的水泡破裂声,顾凉重新获得了对身体的掌控。
“神识很强,气感不错,身体太弱,还行吧。”沉稳的声音来自一身墨绿色道袍的青年,他负手站在顾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身高仅仅到他膝盖上一点的女孩。
顾凉后退了几步,仰头看他,这个墨绿道袍的青年长相平凡,属于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他脸上有一条很深的疤痕,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划出来的,从左边高高的眉骨穿过鼻子,一直延伸到右边嘴角,生生把他的脸分成两部分,让他看起来异常凶悍。修真者可以利用灵气再上断去的肢体,也有无数的灵药祛疤不留痕,为何这个青年还要在脸上留下这么恐怖的伤口呢?
“这是一位毒修留给我的礼物。”青年莞尔一笑,身上那股冷厉的气息随着这笑冰雪般消融,他面容平凡,笑起来却是极好看,仿佛春风拂面,“修者无以计数,修行的方式也数之不尽,毒修只是其中一种。”
“来,坐下。”
“夫道法三千,道不尽其数,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但最终都为长生。我等修习法诀,御法器以挡敌,乃灵修。五洲大陆修者无数,唯灵修最多,其中又以我们乾坤派和两仪宗为灵修之首,统御天下正道,屹立神荒大陆千万年。”
“我两派之外,兼修习体术之体修,修习剑道之剑修,修习本心之幻修,修毒之毒修,修儒术之儒修……更有佛门子弟,魔宗门徒,妖修百态,俱为了一个目的——仙道长生。”
“修仙,修本心,也修长生。若是连性命也丢了去,何求本心,何求长生?”青年长叹了一声,目光柔和地看着顾凉,殷殷切切的希冀在他眼底沉淀,“要做修者,首先想的就是保有自己性命!所以,你得记着,若是日后遇到大诱惑,或者举棋不定,尽可多想想。不过,修者从来不畏惧,一旦畏惧,就会被心魔趁虚而入,轻者一生修为无法寸进,重者性命也不保。”
“而大机缘,通常伴随大危险,二者相之,慎之又慎!”
青年悄悄观察着顾凉,总结道:“修行艰难,诱惑无数,坚守本心,勇于开拓,仙途才会长远。”
顾凉点头,认真地道:“我会铭记于心。”
青年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口述了一篇百字要诀,道:“这是我顾家传承已久的功法总要,你且背一遍。”
顾凉的记忆能力极佳,她不假思索地背出那段百字要诀,问:“可以给我解释它的意思吗?”。
青年耸肩一笑,摊手道:“这是功法总要,需要的时候自然就能理解,一切都是缘。且它只能意会无法言传,我就是想和你解释也无能为力。”
他拉着顾凉站起来,一手蒙住她的双眼:“闭眼,可能有一点不舒服,不过很快就好。”
顾凉乖乖听从,只觉得闭眼一瞬,身上蓦地一沉,下一秒又轻飘飘仿佛翱翔于天际,接踵而至的是从胸月复间升腾起的恶心作呕,还有脑海的阵阵轰鸣。
“可以了。”青年放下捂着顾凉眼睛的大手,“滴一滴血在玉盘里面,你就可以拿到合适你的功法,去吧。”
顾凉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的环境大变,这里哪是毓秀峰空荡荡的房间,分明就是一片星光灿烂的苍穹!一个个或明亮或暗淡的光点在蓝紫色背景下沉沉浮浮,宛若群星,偶尔几个光点流星般划过,带出旖旎流畅的轨迹,玄妙无可言!她和青年凭空悬浮着,一伸手仿佛就能把那些浩瀚星光揽入怀里。但细细一看,那些游离的星星哪里是星星?分明就是一枚枚滴溜溜旋转的玉瞳简!
“这里……是门派的藏经阁?”顾凉望向青年,语气颤抖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撼。
这就是修仙世界,完全区别于科技文明,却更加令人惊叹震撼!
青年微笑着点头:“但凡是双灵根弟子,均有一次机会进入这里挑选功法。世间功法,均有灵性,但凡能选进这里,都是已经补全没有缺陷的功法。就看你的机缘能到哪里,能得到什么功法青睐。”
顾凉沉思片刻,定了定神,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那圆溜溜的玉盘上,满心期待地看着漫天星光。
她心知自己的资质虽不算逆天,却也不差。天地玄黄四种功法,她不敢奢望顶尖的天极,虽然也有几分侥幸的期待,但是她更明白自己拿到的可能是地级,或者运气更糟糕一点,拿到玄级。
殷红的血点渐渐渗透进白色玉盘,在短暂几秒钟内奇异地将玉盘整个染红,在星光下散发着妖艳的红,如怒放红花,如燃烧火焰,又带着一种奇妙的淡紫光辉,美丽绚烂。漫天星光忽然被惊动了,如流萤飞舞,渐渐汇成数条柔软光带,横纵在蓝紫色背景下,流动、漂浮,条条围绕在顾凉身边,舞出优美玄妙的痕迹,仿佛在等待着她的挑选。
顾凉被这样的美景掳掠,她失神地伸手去触模这些流动的光带,光带调皮地在她手指上缠绕,指间沙般眨眼流过,丝毫不给人抓住的机会。玉盘在顾凉的头顶旋转,它忽然爆发出灿烂的青红之光,一下子就把所有的光点都惊动,它们仿佛遇到了天敌,再也不复原本调皮流动,甚至打乱了光带的排列,惊慌失措地四处流动,却被局限在青红之光的范围中!
顾凉整个都被光点笼罩起来,青年含笑看着,面上不动如泰山,心里却掀起惊天骇浪!
他是有着深厚修为的元婴长老,且专心修炼过神识,神识远超同阶段修士,如何看不出顾凉身上那若隐若现的紫色火焰!
似乎觉察到他的窥伺,紫火忽然大盛,那股令人神魂动荡的气息迎面而来,即便强如他,神魂也受到震荡,竟然一下子就受了不轻的伤!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