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没有在丹药阁里停留太久,一则当年的事情只是债务和人情并不复杂,二则执事本人不是二城主那种狡猾难缠的老狐狸,双方合作愉快。
从丹药阁里出来,顾凉没有急着赶回陷空城,而是在街道上走了走。
多年,荒城如旧。
有灵气风暴和冰风暴在城外肆虐成灾,城池被迫关闭,街道上的修士个个都步履匆匆地找地方避风雪。
顾凉如今的修为不可同日而语,真元在经脉中流动,无需刻意,一层薄薄的护体罡气便将风雪隔开。
走了两条街道,顾凉来到赌坊旁边的一家茶楼下。
她停下脚步仰头看去,茶楼里的人寥寥无几,甚至没有人知道茶楼下有人张望。
当年鱼檀用花生米砸她,还用一杯神仙醉灌倒了她,如今却不知道鱼檀去了何处,也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修士拥有漫长的寿命,岁月流转不过常事。
凡人只有短暂的百年,宛若白马过隙,转瞬即逝。
顾凉忽然感觉到背后站了一人,气息浑厚磅礴,分明就是元婴修士,她还无法得知对方的境界!
她警惕地回头,却见对方是个长相普通的女修,恰好就是当年见过一面的鱼檀那个元婴期丫鬟,穿着一身世俗界丫鬟的服饰。
若非她隐约透露出气息,加上顾凉生性警醒,还真发觉不了对方的存在。
果然是个善于隐匿的暗卫。连她强大的神识感知都可以暂时屏蔽!
不过,鱼檀呢?
顾凉静静看着元婴丫鬟,不卑不亢地见了一礼:“晚辈顾凉,见过前辈。”
“顾凉姑娘无需客气,我只是的丫鬟,当不得您这一礼。”元婴丫鬟并不受礼,敏捷地侧身避开,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只乌檀木盒子双手交给顾凉,“此乃我家命我交还给您之物,还请收下。”
顾凉目露疑惑。元婴丫鬟不说赠予。却说交还,显然盒中之物是她所有。
不过,她似乎没有东西落在鱼檀处吧?
顾凉双手接过,习惯性地神识一扫。却发现盒子刻了隔绝神识窥视的阵法。它在手中沉沉的颇有重量。也不知装的是何物。
元婴丫鬟只是为了送个东西,顾凉接了盒子,她便要隐匿起来。
“等等!”顾凉连忙喊住她。
元婴丫鬟转身。问道:“何事?”
顾凉紧紧地看着她的眼睛,希望她给出答案:“你家呢?他是在北原,还是回到了南岭?”
元婴丫鬟的神情依旧,她平静说道:“已归去。”
说完,她的身形渐渐变淡,不过三十个呼吸便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徒留顾凉一人抱着盒子站在风雪飘零的街道上,她怔怔的看着这个盒子,无言的悲意弥漫心头。
元婴丫鬟所说的归去,并非回到南岭白露山,而是魂归九幽。
修行路上二十余年,这是第一次有熟悉的人从她的生命中离去,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有一个潋滟桃花眼的贵固执地叫她姑娘,叫她尚秋。
鱼檀去世了。
顾凉吸了吸鼻子,仰头望向乌云浓重的天际,把眼中的水意流回去。
修行本就是孤独的,她应该习惯这种离别,学会用平常心对待。
顾凉回到了陷空城,坐在净室里,她焚香沐浴换上素色的衣裳,又用灵酒做了一个简单却郑重的祭奠,这才将沉重的乌檀木盒打开。
木盒里没有装着很贵重的东西,只有两只巴掌高的木偶,这是顾凉遗落在圣城废墟的那对木偶傀儡。
也不知道鱼檀怎么得了它们,还惦记着要把它们归还给她。
顾凉看着这对木偶,心中轻叹了一声,将其搁置在空间里的一个空房间里上了封印和减缓时间流逝的阵法,决定留作纪念。
她与鱼檀并非有着很深厚的感情,甚至只是萍水相逢,但她确实地将他当成,就像甄绝色、陆小圆这样的。
和鱼檀相处,甚轻松。
顾凉看了木盒最后一眼,低声说道:“,保重!”
修行路上多孤独,顾凉的目标还很远,她不能停下,甚至没有太多的时间悲伤。
……
眨眼间,已经了一个月。
二十一等修士皆是精英,竟然赶在月末之前便把监狱里的小杂鱼如郑秀和等都清除出去,元婴、化神的大能们也都用协议的条例将其约束放了。
监狱第一层和第二层变得空荡荡,剩下的只是极少数的几人。
“顾凉道友,其他人都放出去了,偏偏留着我,莫非你爱上我,得不到我的心,就想玩囚禁?”第二层监狱里,曾在巫族圣城共处了两日的外世界修士李星宿看着顾凉,笑得极其欠揍。
这家伙长着一张英俊的脸,不说容姿绝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而且是有点坏的那种,还说得一嘴好听华丽的话,轻易就能勾得修真界的各种仙子倾心相许。
奈何顾凉似乎不在这些仙子之列,李星宿说得再动听说得再多,把顾凉夸上天或者贬低到尘埃里,她也是温和笑着不。
听得李星宿话里的无奈,大概是退步了,顾凉终于开口,说了她今天对李星宿说的第一句话:“很抱歉,我不玩囚禁。事实上,我也很想把你放出去,但是你得说真话,然后我才能打开监狱。”
李星宿顿时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难道你以为我说的是假话?”
顾凉凝眉思索片刻,语气不太肯定:“你的话不是八分真两分假?”
李星宿嘴角抽搐。险险将“你怎么知道”这句疑问咽下,看着顾凉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珍奇的灵兽。
卧槽,难道这土著是个妖修,真身就是测谎言专用的真言兽?
神荒世界果然很神奇,就连真言兽都能修炼!
他好想回到云遥大世界!
无它,这个世界真的太危险了!
尤其是对他来说!
“说真话就真的那么难?”顾凉疑惑问道。
李星宿感到无比挫败,随意在牢房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就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他回答道:“不难。”
接着,李星宿心里补充一句。对你说真话真的很难。
为了方便审讯。李星宿被顾凉用城主令的权限转移到单间里,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审讯工作没有丝毫的进展,只得了一堆真假掺杂的谎言。
“其实。我很难理解。为何你要揪着我不放呢?”李星宿抬头看向牢房外站着的顾凉。“须知道,我与其他修士并无二样。”
顾凉停顿了一下,对他说道:“只是看起来相似。实则不像,我直觉你有问题。再来,其他人为了避免被关在这里,都是表现的十分合作,唯有你例外。”
李星宿伸手指向大牢房的位置:“那小子呢?他比我更古怪!”
他说的是夏侯祀。
顾凉答道:“他确实比你麻烦,所以我把他的审讯放在你后边。”
李星宿对顾凉的智商表示无药可救,瞪着她说道:“你可以先把他给处理了,再来找小爷我!”
顾凉温和一笑,李星宿顿时浑身一寒,不妙预感浮上心头,只听得对方说道:“我马上就要回宗门参加结丹大典,再来陷空城大约是几十年之后了,如果你耐得住岁月,我现在可以去和他谈谈出狱的事情。”
果然!
他就知道,这女修一笑,准没打什么好主意!
李星宿跳了起来,瞬间就到了顾凉跟前,一个劲地对她抛媚眼,谄媚道:“顾凉仙子仙姿绝世,在神荒世界也是一代天骄,是个任何人见了都会心生爱慕的绝世美女……”
说起来这李星宿也是个妙人,说的赞美词滔滔不绝,没有一个词是重复的,想来平时坑骗女修绝对是个中好手。
顾凉笑等他说完,轻飘飘地一句必杀:“李道友,你的眼睛坏了?”
李星宿格外阴郁,他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蹲墙角去画圈圈了。
作为被耍的对象,他很不高兴!
真的!
顾凉掐算了下时间,发现天快黑了,便看着李星宿说道:“我明天不会来了。”
这句话的潜意思便是:李星宿很不合作,顾凉不耐烦了打算放弃,要一直关着他,直到其愿意吐露实情为止。
李星宿闪电般抬头看她,见到顾凉眼中的认真,脸上的嬉笑渐渐褪去了。
他重新走到顾凉面前,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不愧是破局者,斩断了混乱的因果线和命运线,立刻就能冲击金丹后期,还能发觉我的不同。”
从此刻开始,李星宿不再是巫族圣城里与顾凉要用手脚比划才能交谈的李道友,而是另外的一个人。
顾凉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不屑和藐视,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她并不抬头与李星宿直视,也不后退,就这样双目平视前方,仿佛李星宿的脸就长在胸膛上,她问:“你是属于哪一边的?”
原著里没有李星宿这个角色,他应该不是剧情君的棋子,不过也说不定。
严霄同样不是原著角色,但他却是剧情君的人,至少曾经是。
“嗤——”李星宿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是哪边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破局者,你需知道一件事,在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活下去。”
他似乎觉得顾凉根本不够分量与他放在一起决生死,语气中满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优越和不屑。
顾凉抬头看他,问道:“是吗?”。
“那当然!”李星宿毫不迟疑地说道。
顾凉温和微笑:“那便好。”话音尚未落下,火凤剑已离鞘而出。划过一道完美的流光,刺向李星宿的心脏,“我不愿死,只能请你去死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我不喜欢吃,只好让你吃了”一样寻常。
火凤剑在猝不及防间穿过了李星宿的胸膛,透体而出,却没有一滴血流出,仿佛穿过的是一尊木偶。
李星宿愕然看着被顾凉握住的剑柄,满眼的不敢。他垂下头颅。凸出的双眼死死盯着顾凉:“你的本心不是非杀不杀吗?”。
违背本心,便是落入蒙昧,除非有人点醒,否则仙路断绝!
顾凉的本心很好猜。她不会随意对无辜者下手。她总是奉行着自己的原则:非杀她之人不杀。非该杀者不杀。
最明显的例子便是:即便命运中注定了要交恶的顾天阳,在他杀来之前,顾凉从来就没有对他动过杀心!
但是。顾凉!
她为了杀他,竟敢违背本心!
顾凉答道:“确实是。”
解决了李星宿的疑问,她抽回火凤剑,鲜血霎时喷溅而出,落在她的发上脸上,看起来美丽而又可怕。
这个曾经恐惧于杀人、因杀了人而卧病在床的女修,在经历了各种事情后,已经学会了杀人不眨眼,还能带着笑容。
心脏被破碎,李星宿的攻击也无法落在监牢外的顾凉身上,他惨笑着缓缓倒下,双眼瞪得更大了:“果然不应该将你当成对手,因为你……根本没资格!”
李星宿倒在了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埃,鲜红的血从他的心脏破损处源源不断地流出,他却压根没觉得疼痛,哈哈大笑道:“我要死了!被你亲手所杀!虽死,却能毁你道心毁你根基,我不悔!不悔!”
顾凉冷眼看着李星宿挣扎着一手拍碎自己的识海,震碎神魂,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你死得太快,我且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尸体毫无反应。
顾凉掐诀将身上沾染的污秽洗去,对死不瞑目的尸体说道:“我的本心是非杀不杀,你也没有对我露出杀意。但是,斩你一具不怀好意的身外化身,对我的本心和道心并不碍事。”
死尸的那对眼球似乎瞪得更大了。
顾凉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想利用身外化身之死对我道心种魔,李道友未免太过小看我了。”
死尸忽然蠕动了一下,有一蓬黑雾飘出,雾中正是李星宿的那张脸。
他嬉皮笑脸地看着顾凉,对她做了个飞吻的动作:“有趣。破局者,三百年后天界一聚,如何?”
原本他还想假死骗她,但是精心设下的布局被对方看穿,李星宿忍不住要露面与顾凉打个招呼。
顾凉看着他,却没有笑:“无需三百年,两百年即可。”
李星宿微微一怔,哈哈大笑:“两百年从金丹后期到炼虚?不愧是破局者,果然豪气!我喜欢!”
随着他的笑声,黑雾渐渐散了,地上的死尸化作一捧细沙流出,赫然是李星宿自己散了身外化身的一缕神魂,死得彻底。
不过,身外化身毕竟不是真身,远在云遥大世界的李星宿还活得好好的。他最多只是本源略有损伤,即便没有灵物滋养,养上几十年便能恢复如初。
“这家伙,太狡诈。”顾凉将火凤剑归鞘,下结论道,“不过,这种手段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当初诸宸衣假死月兑身,演得可比他入戏十倍。”
处理了李星宿之事,顾凉来到第二层监狱的大间,看着角落里的夏侯祀问道:“你想出去吗?”。
与夏侯祀相比,李星宿再难搞,也只是一条小鱼而已。
城主令的功用众多,除了第三层以下的犯人信息无法查阅,第一层第二层的犯人是怎样的来历、又是怎样的原因被抓进来,皆一目了然。
夏侯祀被抓进来,原因是因为他要染指黑山,这和监狱里的大部分犯人动机一样,似乎也没有特别之处。
但在他的信息下方,还有一个备注——黑山原主人的契约者,当谨慎对待。
备注还叙说了黑山原主人的来历,不过。这个原主人来头极大,他的名号是禁忌,他的事迹也是禁忌。
城主令以空格表示原主人的名号,叙述含糊其辞,但是有一些叙述很清晰:紫薇之所以成为帝君,是因为得了这个原主人的白山;巫族之所以敢展开弥天大计,也是因为得了原主人的东西…
如此古老而可怕的存在,在众神陨落、众魔消亡之后,他竟然还活着!
不过,也仅仅是活着。
这位曾经的至尊强者已经跌落尘埃。他如今的实力低微到红衣都不愿理会。只随便丢在第二层监狱中添上备注便算了。
夏侯祀抬头看着牢房外的女修,懒洋洋道:“你都想知道些什么,问吧。”
他总算知道了一件事,这个世界的高手不值钱。就算他与最古老的存在达成契约。也不是说从此便天下无敌。
狐越有青丘狐族作为靠山。他是年青一代最先化神的修士!
顾弦是乾坤派年青一代最出色最优秀的天骄,他的背后站着乾坤派这个庞然大物!
就算是顾天阳,也有层出不穷的底牌。更有史无前例的大气运加身!
他拿什么和他们争?
不,他永远都比不过他们!
他就像个野狗,永远都只能在角落里****着自己的伤口,每天惶惶不可终日!
夏侯祀已经自暴自弃,他并不觉得出去和留在监狱有什么区别,只要顾凉每天给他送吃的喝的,顺便给他找上两个身姿妖娆的侍女,一辈子就这样也能。
顾凉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式两份的协议,递进监狱里,说道:“如果没有异议,那就在协议上留下你的神魂气息吧。”
夏侯祀看清楚了以玄妙道法递到眼前的协议书,他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协议书的内容却是没变。
这是一份邀请他做陷空城居民和乾坤派内门弟子的协议!
对夏侯祀而言,待在哪里都无所谓,但是乾坤派内门弟子…
据说乾坤派是六大宗门中排行第二的强大门派,有着无比丰富的藏书,也是六派中最财大气粗的门派,弟子待遇在神荒世界数一数二!
夏侯祀没有遇到冰雪境断手之前,他只是一个野鸡小门派的外门弟子,整个门派加上守着门口的那条老黄狗不过六口。
当时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加入六大宗门,哪怕做一个外门弟子,也能混吃混喝,这辈子是熬出头了。
现在,竟然有一份邀请他成为内门弟子的文书送到他面前!
夏侯祀蓦地站了起来,眼里迸发出耀眼的亮光,他一把扯过协议书,望向顾凉问道:“这是真的?”
顾凉手里握着城主令,她点点头,很温和地说道:“当然是真的。”
夏侯祀二话没说,马上就在上边留下自己的神魂气息,跑到顾凉面前把协议书交还给她,笑得见眉不见眼:“师姐你好!师弟夏侯祀见过师姐,师姐长得真美!”
这样说着,他那张白女敕的脸皮居然浮上了两朵红晕,仿佛见到了心中仰慕女子的无措少年。
顾凉微笑着喊了一声师弟,伸手接过协议,心里默默吐槽:还是等你的修为回到结丹期,再来喊我师姐吧。
“夏侯师弟,欢迎你成为乾坤派一员。”顾凉把白玉的身份玉符与一只芥子袋同时递出去,手中城主令在牢房上一划,夏侯祀顿时站在牢房外。
夏侯祀生怕顾凉后悔,快速在身份玉符上留了自己的精血,再把芥子袋往腰间一揣,已经进入了角色:“师姐,我们现在就回门派里吗?”。
顾凉与他一同离开监狱,边走边道:“我还有些事尚未来得及处理,待此间事了,便能与你回去了。”
为了表示看重,顾凉亲自将夏侯祀送到城主府的客房,邀请他参加数天后的黑市拍卖会,临告别的时候还赠了他恢复修为的丹药。
回到净室,顾凉在罗汉床这一边坐下,看向对面空无一人的位置,说道:“前辈跟随我回家,可愿现身与我谈一谈?”
一点星光忽然浮现,化作背长四翅的大肚子蜥蜴。对方的外表看似狰狞,却只有巴掌长,因格外小巧而显得可爱。
这便是与夏侯祀达成共生契约的那位无名大能了。
顾凉回想着与老古董大能们打交道的几次经历,脸上格外慎重严肃。
俗话说,人老成精。
这些老古董活了不知多少年,一个胜一个狡猾难缠,尤其是眼前这个,它的岁数比红衣和老器灵加起来都大的,心眼肯定比那两位多!
搞定夏侯祀的过程再轻松不过,但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顾凉手握城主令。以城主令附着的规则之力强行压制这条老蜥蜴。将它屏蔽,如此才能顺利拐了夏侯祀。
老蜥蜴瞧着顾凉,目光中不加掩饰的食欲赤luoluo的,毕竟是老家伙。它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忿忿不平道:“我真是受够了那小子!”
顾凉瞪大双眼。以为老蜥蜴只是扮猪吃虎假憨厚。
“妈蛋!我@!@#¥……”老蜥蜴的存在虽古,性格却是格外的接地气,开口就是一连串污言秽语。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不带重复,它才恋恋不舍地收了口,总结道,“我肯定是倒了大霉,不然绝不会遇上那个小子!简直被坑得不想说了!”
顾凉默默地把倒了灵茶的茶杯推:“您先喝口水。”
事情好像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老痞子似乎是个一根筋的性格,纯的…
老蜥蜴直起身子,一口吸干杯中灵茶,畅快地叹了一声:“小丫头不错,要是与我达成契约的是你就好了,天天都有灵物滋润!”
顾凉:“呵呵。”
契约你妹!
都是坑人的玩意!
不说别的,就说戾妖尊,红衣离开后,它也不知道跑了哪里去,压根没和她见过一面,也没有和她说一声。
老蜥蜴喝饱了灵茶,舒坦地摊在小几上消化。
待到它基本消化完,已经是夜色微明,即将天亮。
顾凉盘膝而坐,就在罗汉床修炼了整整一夜。
老蜥蜴长了个子,长度从巴掌变成半截手臂,可见一杯灵茶对其的效果是显著的。
“小丫头,”老蜥蜴爬到顾凉跟前的小几上,看着她睁眼,才说道,“你能帮我把共生契约解了,我给你做一千年的灵宠,任由使唤!”
顾凉说道:“那倒是不错。”
只是她虽然这样说,神色间却没有多少意动,也不知是敷衍还是认真。
火羽鸟从顾凉背后冒出头来,站在她的肩膀俯视着老蜥蜴,端的是态度分寸不让,霸气十足地道:“凉凉是我的契约者!你?一边去!”
老蜥蜴压根不屑与一个小玩意,它看了看顾凉,做出适当的让步:“五千年,足够了吗?”。
顾凉看着它,心里衡量着这句话的真假和诚意,以及自己的水平。
“我不需要灵宠。如果我能帮你把契约解了,许我两万年,帮我守护我的门派和家族。”顾凉思考着,给出自己的底限。
老蜥蜴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亦可。”
它抬起化作白骨的左爪对顾凉一挥,一组信息顿时涌入她的识海:“这是解开契约的条件,麻烦你了。”
顾凉以强大神魂将那组信息镇压在并蒂青莲的根茎下,不过是接受信息这个简单动作,她的神识竟消耗了一大半!
有能力活到如今的老家伙,果真不可小视!
她倒了一杯冷茶定神,再与老蜥蜴商议了一些细节,夏侯祀之事便到此为止。
不过,监狱里的囚犯还没有全部搞定。
顾凉下到监狱第二层,看着空荡荡的牢房,心意一转,天眼顿开。
肉眼和神识看不到的囚犯在天眼中无所遁形,他们有着人类的外形,体格高大健壮足足是人类的两三倍。
与人类不同的不只是体型,这些家伙头上长着角,或长或短,周身气息暴虐而恐怖,随便一个放了出去都能让神荒世界动`荡不安。
他们是从胡休、林成志、油灯器灵体内剥除的魔物,也是黑魔殿中与巨魔一同遭到镇压的大魔,曾经的不世强者。
顾凉没有说什么,只塞了几份协议进去,等待天眼神通的六十个呼吸。
大魔们不屑地瞟了瞟顾凉,对这几份协议倒是接了过来,其中一个扫了扫协议内容,问道:“不能把我们送回魔界?”
顾凉摇头。
大魔们也不磨叽,他们干脆利落得很,手指一抚,便在上边留下神魂印记,把协议交还给顾凉,终于得以出狱。
虽然出去了处处都要遭到规则之力的辖制,但这总好过留在监狱里发霉。
监狱第一层和第二层空了。
第三层的那些存在顾凉一个都没放。
她搬了一些消遣时间的书籍、玉瞳简、游戏道具、文房四宝等东西进去,以供这些大能者解闷,再用城主令将观星台下的监狱入口下了九九八十一道封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等到过些天黑市拍卖会结束,再来三元界估计是许多年之后了。
趁着难得的空闲,顾凉与风林菀等人在陷空城红衣的酒楼里聚了一聚,加上尚未离开的六合剑派林空蓝、刘天和等人,把多年前迷雾沙漠里共同对付石中仙胜利后请喝酒的许诺兑现。
昔年三十多人,如今只剩下不足二十个。
众人谁都没提陨落的同伴,用完灵膳后,一群人不分彼此地互相灌酒,说的都是客套话。
等到酒意发作,压抑心中的不快终于忍不住,六合剑派一个小子丢了酒杯,趴在酒桌上嚎啕大哭。
其他人浑然当做不知道,或傻笑不已,或怔怔的发呆,或手舞足蹈又唱又跳,全无平日的理智清醒。
“你们这群傻`逼!”平日里最稳重的六合剑派大师兄刘天和忽然跳上桌子,拔剑指着众人,眼角发红道,“你们不是很厉害吗?上来!老子和你打!打得你连爹娘都不认识!”
坐在角落里因为酒量甚好尚未喝醉的顾凉:“……”
原来大师兄的骨子里是个狂人么…
“哼!打就打!小爷还从没怕过人!”刑之樊不胜酒力,也发起了酒癫,同样跳上桌子,刷地拔剑向刘天和攻去。
原来刑师弟也可以露出小痞子本质么…
顾凉默默地喝酒,默默地看。
刑之樊与刘天和皆是结丹期剑修,虽然剑道修为相差甚远,实力却是差不多,打起来剑意滔滔,剑气纵横,好不热闹。
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醉鬼围在一旁叫好,也不管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只要打得精彩就喝彩,还有人拿出灵石等物打赏。
顾凉也有些醉意朦胧,不过她喝醉了是看不出来的,不说狂话也不会露出本性,只会呆萌呆萌地看人。
六合剑派的医修少年在顾凉身旁坐下,他手中拿着酒杯,夺过顾凉的酒壶给自己斟酒,一边哭一边笑:“呜呜,师姐,你怎么就长大了呢?一点都不好看了!呜呜呜,还我可爱粉女敕的师姐来,呜呜…”
顾凉眨眨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火羽鸟却炸了毛,小翅膀一展就把医修少年扇得眼冒金星,险些栽倒:“胡说!凉凉什么时候都好看!”
林空蓝也走到这张桌子,她特别豪气地提着一个大酒坛,左脚往凳子上一竖,仰头喝得衣襟全湿了:“顾凉!我一定要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哼!天底下最厉害最美貌最可爱最霸气的女修就是我,我是林空蓝!你算个什么鬼!”
林空蓝大概是脑子糊涂了,明明的对象是顾凉,她喷的人却是少年医修,还揪了对方衣领子:“来!我们也打一场!”
“好啊!”少年医修一口应了,结果还没开打,就被孙钿拉走喝酒去了。
林空蓝也不打了,她随意在地上一坐,抱着酒坛子撒娇:“爹!我比以前厉害多了!爹,我真的不喜欢裘师弟了!爹,我觉得顾凉其实挺好的,风林菀是很不错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