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炼制法宝的地方并不在天雷峰,而是在乾坤派器峰附近的一座火焰山里。
据说在无数年前,乾坤派至宝乾坤八宝镜就是从这座火焰山的无尽火域中诞生,用以炼制一件本命法宝绰绰有余。
顾凉在器峰的主峰取了前往火焰山的令符,化作一道火光穿过重重阵法和禁制,进到火焰山之中。
器峰一脉的火焰山也是乾坤派的禁区之一,就如雾涧般非寻常弟子所能踏足,不过雾涧之险在于雾,火焰山之可怕则在于它的极致高温能将金丹修士都生生融化。
顾凉身具火灵根,又有天地万火之源的天火在身,更是火之龙灵的主人,有意想要尝试一下火焰山的高温,刚穿过禁制便被热出了一身汗。
“当真名不虚传。”顾凉暗暗嘀咕了一句,体内妙经自然运转,身上的燥热登时消退了一大半,即便无令符][].[].[]的保护,她也能安然行走在火焰山之中。
火焰山大概是乾坤派风景最糟糕的地方,赤地茫茫看不到尽头,除了无穷无尽的炎热高温,什么都没有。
此处用以炼器的洞窟很多,且越是往山顶,洞窟的温度越高。
顾弦炼器的洞窟在半山腰,顾凉取出身份玉符打开禁制,很快便看到正在静坐调息恢复的顾弦。
在火焰山炼器不是一件轻易的事,顾弦并未作往常的打扮,而是赤着上身露出精壮结实的肌肉。
兴许是因为炎热。兴许是太过疲惫,汗水正沿着顾弦分明的肌理缓缓滑落,在跳跃的火光中,这一幕显得格外的惊心动魄。
身为原著中排第一的美男子,顾弦长得无疑是极好的,即便顾凉早已习惯了他的俊美,乍然看到如此诱人画面,也有一种被美色惊呆的感觉。
“来了?”顾弦的声音听在顾凉耳中无端地有些沙哑,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
顾凉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转移目光。努力维持着冷静神态。点头说道:“嗯,来了。”
话刚出口,顾凉便想扇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明摆着废话么?
他是你哥。不是谁。撞见这画面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左右不过是他长得太好了些。也没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想到这里,顾凉因美色而发晕的头脑顿时清醒过来。
对于的窘态,顾弦似乎笑了一下。声音里很是愉悦。
“火焰山极热,我是雷灵根并非火灵根,长久待在此地也有些承受不住。”这句话便算作解释了,顾凉听到悉索声音,想是顾弦披上了外衣。
虽说修真界不如世俗讲究繁文缛节,但兄长让瞧去了自己不穿上衣的模样,到底是有些影响不好。
顾凉哦了一声,走到洞窟中银色火焰的火坑边,望着火中的如意镜胚胎,问道:“这便是胚胎吗?”。
顾弦走了过来,神色如常地说道:“还不能算作胚胎,只是将所有的材料都融化了并且处理完毕,还需一些时日才能打造出胚胎来。”
顾凉对炼器的常识也是知道的,她微微蹙了眉,又问:“胚胎未成便开始血祭,会不会早了点?”
血祭是为了让法宝在锻造过程中熟悉主人的气息,一般是在胚胎初成的时候进行,鲜少有在胚胎未成前开始。
“不早。”顾弦答道,他的语气自信心十足,“这是你的本命法宝,锻造的材料多为世所罕见之物,越早沾染了你的气息越好。”
顾凉知道此时的顾弦已得到了器宗传承,眼前的银色火焰更是三十三种天火中排名第三的永恒之焰,没怎么思考便信了。
“取出三滴精血滴入火中。”顾弦说了取血过程中需要注意的要点,又道,“在如意镜尚未铸就之前,需九次血祭,你得养好身子,以免亏损了根基。”
修士的本命法宝相当于修士的半条命,若只是滴几滴鲜血便能炼成,未免异想天开。
如顾弦,他炼成本命法宝时几乎把自己的大半条命都赔了上去,若不然,他又岂能以金丹境界瞬杀元婴?
淡紫色的精血滴入银色火焰中,那扁平的未成型的如意镜瞬间将精血吸纳,一道若有若无的联系开始在它与顾凉之间生成。
这种感觉很是奇特,但是描述起来却不特别。
火中的如意镜本是外物,但在精血滴落之后,它就如顾凉身体的一部分,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握它、与它交流。
恍惚间,顾凉似乎变成了它,可以感觉到身外火焰的高温灼烧,也能对自身锻造的情况了如指掌。
希望温度再高一点…
希望精血再多一点…
如果有紫色天火与永恒之焰同时灼烧那就更好了…
如果有火之龙灵吐息,那样更不错…
未成型的如意镜就如一个孩子,懵懂而贪婪地告知顾凉它的渴望。
顾凉很惊奇地注视着它,细细感悟刚才玄妙的一瞬,似乎多了点意料之外的收获,甚是可喜。
原来这就是本命法宝,宛如另一种形态的自我。
难怪修士拥有了本命法宝,其战力可比寻常修士高出不止一个台阶!
顾凉模了模手背上仿佛天生如此的黑山碎片,心想:本命法宝尚未成型便有如此灵性,若是加入这块老器灵梦寐以求的碎片,结果又会怎样呢?
黑山碎片本是源自于老蜥蜴,它还与巫族存在着莫大的牵连,最终却选择了她。
顾凉有一种玄之又玄的预感,若将黑山碎片化作如意镜的一部分,自己很可能同时接手一个天大的麻烦。
黑山碎片在等着她的选择。
“如何?”顾弦望向顾凉,问道。
顾弦还是首次用永恒之焰与器宗秘法炼器。他知道自己的炼器天赋不差,但是如意镜尚未成型,是好是坏仍属未知数。
顾凉便将自己在联系建立一瞬间感知到的一切悉数告诉他——随着顾凉挑明自己的来历,兄妹二人对器宗、天火、火之龙灵等秘密并未瞒着。
顾弦听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合你我二人所持之天火来锻造它?天火本就桀骜不驯,放在一起只会互相吞噬,岂能共处!”
即便是器宗传承,也没有关于两种天火分别锻造同一件法器的记载。
“既然它这么说,那么必然有一种方法可以实现。”顾凉说道,她仔细回想着自己翻阅过的古籍和秘闻。试图找出解决的办法。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不过,她没有翻阅过的古籍成千上万,其中未必没有她想要的信息。
“哥,本命法宝的锻造可以暂时缓下来吗?”。顾凉问。
本命法宝对修士来说至关重要。能做到最好。为何要求次?
当顾凉从火焰山洞窟里出来的时候。夜色早已降临,月光如轻纱般笼罩,将整个乾坤派衬托得仿佛仙境。
秋日的夜晚有点凉。顾凉降落在通天峰山脚的时候,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若按照前世的历法节日,如今中秋将至,是阖家团圆的时候。
可神荒世界没有中秋。
纪珊前去十万大山已有好些天,不知道她是否适应了与妖兽为伍、常伴着血腥杀戮的生活…
卫澈堕入凡尘开始了千百世的轮回赎罪,不知道他是否在此时举头望着同一轮明月?
顾凉忽然发出一声低笑,心头种种情绪如烟云般消散,最终只剩下玲珑剔透的无暇道心。
却有悠扬的笛音自夜风中传来,婉转动听。
顾凉静静听了一阵子,脸上便露出三分笑意,她踩着乾坤步踏上虚空,沿着笛音传来的方向追寻。
乾坤派的山峰数不胜数,未必每一座山峰都有人居住。笛音之所在便是一座荒凉无人的高峰,因灵气浓度很低,地势又陡峭,鲜少能见人烟。
顾凉悄然而无声地落下,刚踩在嶙峋山石上,便惹来一只毛茸茸小兽的注意。她对它露出惯有的温和笑脸,在它主人身前坐下,很是自来熟地取出茶叶和茶具开始煮茶。
茶香飘散而出,一曲笛音亦终了。
王湛穿着一身样式简单的道袍,打扮得一丝不苟,他放下笛子,目光柔和地注视着顾凉,眸中脉脉含情:“师妹泡茶的技艺已臻于化境,不知湛之笛音可否当得起如此灵茶?”
当得起?
泡茶与吹笛?
你其实是在说我和你究竟配不配吧?
顾凉面上微微一僵,这位大哥煞费心机地以笛音将她引来,本以为能论一论道,结果一开口就是热辣辣的表白,如此直接当真不担心把人吓跑?
她轻咳一声,权当没有听到这句话,望着王湛认真说道:“道友没有尝过某的茶,如何能知某之技艺究竟如何?眼睛所看到的只是肤浅表象,在不曾深入理解之前,谁都无法轻言喜与恶。”
因为你不了解我,所以你的喜欢很浅很浅。
在顾凉的注视中,王湛似是不太习惯。
他垂了眼帘,脸上多了一抹羞色:“师妹所言甚是,然而,湛并不认同。”
王湛似乎有备而来,并未被顾凉问倒。
他忽然看入顾凉眼中,很认真很真诚地说道:“若无眼睛看到而心中生喜,湛也不会产生想要深入了解的念头。”
换而言之,如果王湛没有被顾凉的外在吸引,那么他也不会注意到顾凉。
顾凉轻轻摇头,说道:“王道友笛声甚美,某闻笛声而来,只欲与王道友品茶论道,追求修行之极致。”
王湛的笛音勾动了顾凉的心境,恰与她这段时间思考的一个问题有关,若不然,便是他吹得再动听,顾凉也只会当做听不到。
“都说修行太清苦,大道独行更是艰难。湛于师妹有意,师妹亦能听懂湛之笛声,为何不结为道侣,共证长生?”
即便妹子说了不想谈情,可王湛显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类型,他直接挑明了自己的心思,目光灼灼地盯着顾凉。
“听闻龙澶真君第八徒陶谦道友意欲求得师妹为道侣,湛自问不逊色他分毫,亦比他更爱慕师妹,敢求师妹一声应允。”
顾凉心说,当日那个羞涩的可爱青年哪去了?
不过王湛本就是中州王家的骄子,他若冷静下来,其谋略智计不会比任何一人逊色,当日被美色所惑只是偶然。
想到这里,顾凉便说道:“王道友是十分出色的俊杰,陶谦师兄亦为人中翘楚,然顾容素无意与谁人结为道侣,只一颗求道之心便足矣。”
大概王湛也只是一时迷恋,等他冷静下来,一腔热情自然也就淡了。
修士的修行本就清心寡欲,鲜有激烈的情感,也极少为情感所影响,唯一能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只有长生。
顾凉求的也是长生和逍遥,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让她停下追寻的脚步。
在王湛的耳中,顾凉的声音坚决又冷酷,一番话落下,仿佛连夜风都变得更冷漠了。
王湛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凉,似乎在等待着她的改口,然而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顾凉的意思,于是失落的情绪渐渐蔓延而上,淹没了他所有的期望。
这是在所难免的——在王崔宁邵四姓门阀中,想要成为王湛未来道侣的女修不在少数,也只有王湛拒绝人的时候,他从未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
感觉到主人的情绪,那只毛茸茸的小兽爬上顾凉的腿,眨巴着萌萌的大眼睛看着她,在她衣服上蹭了又蹭,咿咿呀呀地说着顾凉听不懂的兽语。
也亏得小羽毛没有跟着顾凉,不然那个家伙早就一翅膀把这萌乎乎的小东西给扇飞了,岂容得它向顾凉卖萌?
萌物一直是顾凉所喜,她顺了顺它的皮毛,很自然地从空间中拿出灵果投喂。
王湛望着顾凉温柔和煦的神色,不由得心中轻叹一声,说道:“是湛唐突了,还请师妹见谅。”
他亦是修道之人,对于顾凉言语中透露的坚决,又会有不懂之理?
被拒绝了确实失落,但是顾凉有如此坚定的向道之心,反而让他生出更多的欣赏和斗志。
修行路上的道侣本就不同凡间夫妇,当顾凉登上巅峰,举目四顾却处处陌生,也许她会需要一个伴侣一同前行。
王湛坚信自己能等到那个时候,他的情绪深深地藏了起来。
顾凉并不知道王湛的不死心,她莞尔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方才听闻王道友笛声,容素意动而前来,可否请道友解惑?”
“师妹请问。能为师妹解惑,某之幸焉。”王湛说道。
他依旧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顾凉,但如今的他不再是顾凉的追求者,而是中洲王家的王五,一位同样追求大道的修士,欲与顾容素品茶论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