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安所言确实算不上什么秘密,因为三元界一事,神荒世界的外世界来客足有好几万,多一个魔族也不出奇,虽然这个魔族是自蛮城异域中来。
但在司徒安的注目中,顾凉的神色却是蓦然沉了下来,她的面容上看不到一丝轻缓,仿佛他说的事情糟糕到了极点。
司徒安也非那等愚蠢之人,他心知能让顾容素变色的事情绝不简单,不由得眉头一挑,心想这消息莫非还能关系到乾坤派?
顾凉看他一眼,面上惊色缓缓收起。
她站起身,郑重地对司徒安行了一个大礼,说道:“顾容素谨以此身代表乾坤派向司徒道友道谢,真的很谢谢您告诉容素这个消息!”
司徒安被顾凉突如其来的庄重吓了一吓,他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心下暗暗警惕。
这顾容素又在搞什么鬼?
“先前多有失礼得罪之处,全是容素个人的决定,与门派不存在任何关联。若司徒道友觉得不高兴,也请冲着容素来,容素自能承受代价。”
顾凉说着,又态度恭谨地对司徒安拜了一拜,方才从容坐下。
此时的她已经看不出刚才的沉重严肃,但是摆出这一副正在沉思的模样,显然也在告诉司徒安她不欲多言。
也是,关系到乾坤派的秘密,又岂能告诉他这个炼器门弟子?
可司徒安觉得很好奇,他的心里就像有猫爪子在挠着一样。迫切地想要知道魔族来神荒世界寻人的事情有什么内幕。
顾凉得知了秘密,只一句“谢谢”便能糊弄?
修士的直觉玄之又玄,司徒安很想弄明白顾凉面上变了颜色的秘密,甚至生出阴暗的想要逼问顾凉的念头,这在平常时候是极少见的。
“咳咳,”司徒安轻咳两声,却见顾凉仿佛没听到一样,便清了清嗓子,正色问道,“容素道友。我也是神荒世界的修士。与你站在同一阵线上。我只想知道,那来自血土的魔族是不是有问题?”
这次诧异的人变成了顾凉,她的心脏轻轻一跳,一双清亮眼睛仿佛能看到司徒安心灵的深处:“同一阵线?”
难道司徒安知道的比她还多?
但司徒安的回答打消了顾凉的猜测。他说道:“在久远的。血土魔族曾不止一次与神荒开战。也是基于此。某并没有让那魔女突破异域的限制以应有实力出现在神荒。她与我达成契约以来,这还是第二次出现,而且时间很短。”
顾凉神色微动。想着之前已经得罪了司徒安,再来一次也无妨,便问道:“司徒道友,可容我与魔女交谈几句?”
从司徒安的叙述中,顾凉可以推理得知:魔女本人大概是不知情的,若不然司徒安也不会不知道血土魔族的勃勃野心。
但是魔族乃是六大族之中最为狡诈阴险者,魔女又是从千万低等魔族中厮杀出来的强者,其手段、心性都不是寻常之辈,司徒安不能问出核心的秘密也有很大的可能。
顾凉想见见那个魔女。
结合原著剧情和现如今她掌握的证据,顾凉大概能猜出魔女想要寻找的那个人是谁,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还需确认一下方为妥当。
“倒是可以。”司徒安盯着顾凉认真地看了片刻,倒是没有拒绝,“不过,我得看着。”
顾凉自是一口应了。
司徒安不再迟疑,手中的浊世镜一翻,青铜所制的镜面朝上,同时将两人映入其中。
顾凉望入镜中,眼神刚与镜中人对上,霎时间便觉得身子一轻,已然出现在一个比牢室更显得昏沉黯淡的枯树森林之中。
顾凉还是第一次进到异域,虽早有听闻,也看过宗门内部的一些资料图片,但那怎比亲身经历更来得真实?
异域是一个怪诞的世界。
乍然出现在这里,顾凉只觉得心底里只剩下压抑和消沉,仿佛所有的积极情绪都被一只无形的怪物吞噬得干净。
浅薄轻雾在枯树森林之间惬意游动,一只只灰黑色的雾状物若隐若现,单就场景而言,用恐怖一词来形容十分合适。
顾凉抬起头,看到暗红色天际错落有致地排布着三轮巨大的明月,距离近得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异域没有太阳。”司徒安不知何时出现在顾凉身旁,轻声解释道。
顾凉朝他看去,不由露出诧异神色:“你居然能变化出武器了!”
司徒安能进异域,自然也是神魂状态。
他没有穿着炼器门弟子的制式道袍,而是一身不透光的黑衣,外面罩着一件宽大斗篷,腰间还缠着一根生有倒刺的鞭子,整个人都阴森森的。
据顾凉所知,在异域中变幻衣着只是元婴修士们的小技巧,但是变幻出武器可不容易,非元婴中期修士无法做到。
所以,司徒安的神魂之强大可以与元婴中期修士媲美?
顾凉承认,她有点嫉妒了。
毕竟顾凉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的天生神识强大是两世为人所带来的,算是天道给她开的金手指,也是她最大的底气。
可这份底气在司徒安面前,被轻易秒成了渣渣…
“我倒希望与你所说的一样,可它只是我偶然所得,暂时只能在异域使用的东西。”司徒安低头看向腰间缠着的鞭子,坦然说道,“异域有很多秘密,连化神修士都无法掌握…就像这根鞭子,我每次出现在异域,都能发现它就在身边,哪怕我不慎将其弄丢也不例外。”
顾凉也低了头看向身上穿着的道袍,心念转动之下。倒不难将其变成另一种样式。
但是想要凭空变化出武器,这件事的难度显然不低于道法布阵,以她目前实力还略有差距。
不过,顾凉穿来了清源赐予的黑珍珠法衣,还能感觉到这件不知品阶的法衣正在吸取着空气中游移的能量强化自身。
黑珍珠法衣的来历便是顾弦也瞧不出,它多半是异域之物。
然而历史中只有关于蛮城的传闻,却从未记载过蛮城的出现,清源又是从哪得来的黑珍珠法衣呢?
顾凉压下心中的疑问,掩好领口看向司徒安。
对方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正在念念有词地召唤魔女。
不过须臾。长矛割破虚空。浑身浴血的魔女也出现在二人面前。
她应该是在战斗中被召唤过来的,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杀伐气息和并不严重的伤势,看起来独有一种血腥残忍的美。
凌厉气息扑面而来,顾凉不其然地想起古道迷宫中遇到的长刀影子。
但这个魔女身上的杀伐之气远甚长刀影子。她只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生出畏惧远离之意。
魔女也注意到顾凉的存在。她那对猫咪一样的琥珀色竖瞳往顾凉身上随意地一扫,转眼便收敛起所有的桀骜,躬身对司徒安见礼。态度不卑不吭:“阁下。”
在双方的契约关系中,司徒安显然站在主导者的位置上。
他朝顾凉抬了抬下巴,面上平静无波:“她想和你谈几句,关于你寻找的那个人。如果问题不难回答,便不需要瞒着她。”
魔女的一双猫眼顿时眯了起来,虽然她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情绪,但顾凉能感觉到她落在自己的目光变得格外犀利冷漠。
“你好。”通过不久前才与魔女交手的混沌凶兽虚影,顾凉对魔女的实力也有几分评估,她主动走上前,开门见山道,“可以询问几个问题吗?”。
她连司徒安都不畏惧,一个实力遭到异域压制的魔女就更不必多说了。
“可以。”魔女言简意赅。
顾凉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什么时候出现在异域的?八年前?”
魔女道:“算是。”
顾凉蹙眉:“什么叫算是?”
魔女的语气很是随意:“当时我离开血土便遭遇了空间乱流,期间耽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异域的并不清楚。你也知道,异域是只有神魂才能存在的世界,我至今都不知我的真身在何处。”
顾凉盯着魔女看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知道那个与魔族存在很大渊源的人,确切时间是在十八年前?”
魔女露出诧异神色,意味深长地笑了:“看来顾道友知道得并不少,事实确实如此。”
顾凉没笑,她的眉头反而蹙得更深,双目灼灼的仿佛带着炙热温度:“也就是说,你要找的人今年十八岁,如果她没有遭到封印的话。”
魔女颔首:“理论上应如是。”
得到她的肯定,顾凉不由得轻轻屈起手指捏了捏指节,目光落在幽深的枯树森林之中静静出神。
血土魔族普遍自私自利,他们不会无缘无故为一个不重要的人把自己族里的优秀魔族子民派到更封闭的神荒世界。
魔女要寻的人对血土魔族而言必然是十分重要,而这个魔女,她也不会是唯一一个想要接近神荒的魔族。
在原著之中,神荒与血土开战就在一两年后,这个时间比乾坤派的没落更快,而且就在泰兰真君情劫陨落之后的数个月内。
片刻,顾凉便舒展了眉峰,对魔女说道:“在七年前开始,神荒世界便成了一座孤岛,外面的人无法进来,里面的人无法出去。哪怕毁灭迷宫的小道可以通向诸天大世界,钥匙持有者也无法开门。”
前一件事很多人知道,不过神荒世界的天路截断后,神荒世界与外世界的联系也断了,所以此事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很寻常。
而后一条消息知道的人仅在少数,勉强属于顶级机密的范畴,也很少有人能知道它具体是什么意思。
例如司徒安,他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顾凉看向魔女,见她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便知道魔女隐瞒有事情没告诉司徒安。
血土魔族确实对神荒世界有企图,魔女是知情者之一。
司徒安能够约束魔女,不让魔女出现在神荒世界大肆寻人,这做法算不错了。
聪明的并不是顾凉,司徒安也发现自己被隐瞒了,他随手将魔女送出浊世镜的庇护范围,转身看向神色沉着看不出情绪的顾凉。
“如何?”他问,“情况还算好吧?”
顾凉的回答并不肯定:“大概。”
原著中的红衣自尽于深渊陷空城,她自是没有封锁神荒世界与三元界。
现实里的红衣命格改变,不仅得出陷空城,更是回归了小天道的身份,还花费大气力封锁了一个大世界。
这在目前来说是极好的,最起码它避免了邪修组织向其它世界搬救兵,也能阻止了血土魔族针对神荒的阴谋。
但红衣为何封锁世界、要封锁多长时间,即便顾凉持有陷空城的城主令,算是小半个红衣的代言人,她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不能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红衣身上,必须从根源断绝血土魔族的阴谋!
当血土世界与神荒世界之间的障壁被打开,两个大世界开战是妥妥的,就以乾坤派目前的形势而言,独善其身很艰难。
想到这里,顾凉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很头疼。
乔妩与泰兰真君的事情尚且有待解决,心怀不轨的龙澶真君必须将其打倒,两大化神的陨落绝不能坐视其发生,现在更闹出血土魔族针对整个世界的阴谋……
敢不敢给她开一个强力金手指横扫一切?
忽然有种救世主附身的感觉又是什么鬼?
想得头都疼了,顾凉干脆不去想了,反正她现在还被关着,而那些大事总会有应该操心的人去操心。
她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于泱泱修真界顶多只是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实在算不了什么。
她需要做的,便是将相关的消息告诉纯微他们,然后等待安排。
“司徒道友,你我来一场吧?”顾凉看向司徒安,率先提出了邀战的请求。
打架是最好的发泄压力的方式。
再这么憋下去,只怕还没进阶元婴,她已经因思虑太多而心魔缠身了。
其实司徒安还等着顾凉的详细解释,并无多少继续开战的心思,但是对方提出邀请,他心中一想,也应了:“好!”
还有打架的心思,想是情况不算糟糕,那就来一场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