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态度依然高贵冷艳:“哼!”
秦时月能揍它,那是秦时月的本事,顾凉能威胁它,也是凭着秦时月的本事。
它战力不高但是生得皮糙肉厚,认真地说,确实是不怕顾凉这个元婴期都没有的小姑娘,反正用尽她本事也只能给它挠痒痒。
面对乌龟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顾凉叹了一声,很是无奈地说道:“您辈分大,我是真的不想对您动粗。”
乌龟闭上眼,一副你有什么尽管来的模样。
顾凉便捏了个法诀,一朵尚未开放的莲花出现在乌龟身旁,花骨朵中暗藏着恐怖的毁灭气息,仿佛轻轻一触,整个世界都将毁灭于无尽火焰之中。
修为进阶到半步元婴之境,顾凉对道法的感悟再上一个层次,随手施展的一个道法都能比拟元婴修士,更何况以天火为基<础的莲花式。
也许这个道法依旧杀不了乌龟,但让它疼得满地打滚绝对是可以了。
看到乌龟恼怒地瞪向自己,顾凉尽量用心平气和的语气与它交谈:“或许您不知道,游记是秦时月祖师给我们宗门留下的唯一遗物,身为祖师的后人,我是绝对不可能将它毁掉的,很抱歉。”
“游记不毁,你便永远留在这里吧。”乌龟冷冷说道,“反正吃亏的也不会是我。”
它生于罪土,长于罪土。对罪土的熟悉远甚世间任何一个生物,即便被秦时月的游记变成一只普通的乌龟,害死顾凉依旧容易得很。
顾凉是不懂乌龟的执念的,她揭开了自己的底牌,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必须得通过您才能离开罪土,您是否愿意相助于我,对我来说差别不大。”
“你要走那条路?哼!死路一条!”乌龟端的是有恃无恐,漠然说道,“你来到罪土大概有八个月。再四个月便待足一年了。”
只要待满一年。稳定的生命形态便会因环境影响而逐渐缺失。
缺失到一定的程度,顾凉将永远无法离开,除非她能让自己的生命形态重新回到稳定,但谁都知道那是天道也办不到的事情。
顾凉也很清楚这一点。即便她懂得羁绊秘术可以暂时离开罪土。最多也只是将时间往后延续。根本无法阻止自己的生命形态缺失。
不过,罪土的同化并不是短暂时间就能实现的,林芷韵、夏翩翩等人被困好几年依然可以离开。顾凉也有好几年的时间慢慢来。
但顾凉是不愿意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里的,她平静地注视着乌龟,揭开了自己的第二张底牌:“您心心念念的是祖师留下的游记,我虽被困于此,却能将它送离罪土,让您永远都无法再看它一眼。”
秦时月和乌龟有什么恩怨,顾凉不想知道也不想了解,她唯一想的就是离开罪土,甚至能不折手段不计代价。
乌龟看着顾凉,它不是人,也看不懂顾凉脸上的表情代表着什么意思,但它能看懂她眼睛里透露的情绪。
这个姑娘在很认真地威胁它,她没有撒谎,她确实能办得到,确实能让它永永远远都见不到秦时月的游记。
直觉如此告诉它,乌龟心里有些慌了,表面仍是强作镇定。
顾凉还有第三张底牌,她明亮的眼睛里清晰倒映出乌龟的模样,明明白白地告诉它:“对您来说,游记再重要,肯定也比不得性命重要,是吧?”
乌龟的一双绿豆眼转了转,心想:就顾凉这修为实力,难道还能要了它老命?
它的眼睛里溢出了淡淡的嘲讽和讥诮,似乎在笑她异想天开。
顾凉确实是没有本事拿了乌龟的命,但她不需要这本事。
看着乌龟的眼睛,顾凉告诉它一个事实:“三千大世界有大劫将至,你留在罪土,唯一的结局便是化为尘埃。”
罪土的规则不是一成不变的。
原著中顾天阳被困之时,罪土只有无穷无尽的废墟,根本看不到第二个生灵,而他在罪土里渡过了五千年的漫长岁月,其生命形态根本没有遭到影响。
可是原著里的乌龟去了哪呢?原著里那些生来带着缺陷的生灵又去了哪呢?
原因不外乎两种,他们要么是遭到了毁灭,要么是选择了离开。
但罪土不会允许生命形态不完整的生灵离开,至少在大劫改变罪土规则之前,他们不能离开。
是以,排除了离开的可能,剩下的只有毁灭。
顾凉揭开了所有的底牌,也不想再多说什么,随手将乌龟装进一个灵兽袋里,让它好好地冷静一下。
顾凉也需要冷静一下。
她从随意开辟的净室里出来,看到狼狗大小的蛮龙正恭恭敬敬地守在外面,身上还带着狰狞的血口,不由挑了挑眉毛:“这怎么回事?”
它是被别的异兽欺负得惨了,想找她去赢回脸面?
蛮龙似乎有些发傻,怔怔问她:“什么怎么回事?”
顾凉说道:“你身上的伤。”
蛮龙更不解,问道:“伤怎么了?”
顾凉:“……”
这家伙是真不懂她意思还是假不懂?它平常时候看起来不是挺聪明的吗?
顾凉觉得蛮龙应该是真不懂,遂耐心问它:“你这伤哪来的?要紧吗?”。
蛮龙好歹也是跟着她的,若有哪头异兽无端端欺负它了,顾凉是一定会帮着蛮龙出面的,除非欺负蛮龙的异兽她惹不起。
蛮龙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说道:“被打的,没事,三头两天就好了。”
顾凉蹲下去,很仔细地看了看它的伤口。这些伤深可见骨,连被打烂的内脏都能看到,若说没事真的让人很难相信。
但蛮龙的自我修复力十分厉害,这才说一会儿话的功夫,那些伤口就长好了小半,再过两三刻钟,估计就只能看到一道粉红色的疤了。
顾凉心中微动,询问道:“大泽里的异兽都是这样的吗?我是说伤口痊愈的速度,都能像你这么快?”
蛮龙想了想,回答道:“我不是最快的。大泽里最厉害的一个。就算死得只剩下一滴血,它也能复生。”
顾凉默默地想象一下自己与别人展开生死斗法,对方被杀得变成一堆肉酱,却还能蠕动着活过来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若是神魂被抹杀。它还能活过来吗?”。顾凉问了一个堪称白痴的问题。
蛮龙似乎觉得这个疑惑很难给出合适的答案。它趴了下来思考片刻,说道:“……大概……大概是不能的吧,我也不知道。”
顾凉心想。若是神魂被抹杀还能滴血复生,那实在是太逆天了。
她给蛮龙吃了颗丹药,踱着步子在湖心岛的丛林中慢吞吞地散步,心里什么都没想,竟也走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
停在一棵粉红色的花树前,顾凉扶着树干,尝试回想了一下上次像这样悠闲地散步是什么时候,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
顾凉心想,她要思考的事情大概是太多了。
在没有砍下头颅月兑离剧情控制之前,她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地活着,肩上压力重重,不敢有丝毫放松。
待到解决了自身女配命运,宗门、家族的危机接踵而来,几乎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可以喘息的时间。
如今,宗门和家族暂时性地安稳了下来,可大劫马上就要到来,可怕暴风雨之下,就连神荒世界都自身难保,区区一个乾坤派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候,忽有一阵微风从岛外的水面上吹来,树上繁花纷纷,落如雨。
顾凉伸手接了几片柔软粉女敕的花瓣,放在鼻端轻嗅。
这种花的花香甜而不腻,雅而不傲,清新月兑俗,虽有小毒却格外好闻,她皱起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
顾凉随手将掌中的花瓣撒落,心中思考:她是否往自己肩上放了太多的东西呢?
亲情莫莫不能弃,师门情谊则比任何东西都贵重,友情大概要较前二者轻一些,但分量绝对是有的。
常言道,修真者想要走得更远,不能过于重感情。
然而道有无穷,剥除七情六欲确实能成仙,就如老器灵的娘;怀着七情六欲也能成仙,就如大荒那些成功证道的仙人。
顾凉的道是逍遥道,为的是挣月兑一切束缚遨游于九天之上。
那么什么是束缚呢?
剧情君、执棋者、天道的三方博弈是束缚,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束缚,其区别只在于是否甘愿接受。
顾凉倚着花树坐了下来,嗅着无处不在的花香,心头倦意上涌,很想就这样睡一觉。
至于在这个没有安全保障的地方睡着后会遇到什么,她一点都不想思考。
“借贵地一用,可?”
顾凉拍了拍花树的树干,直接一道意识流打了进去。
花树的树枝沙沙摆动着,片片樱粉色花瓣掉落得更多,花香也变得更加浓郁,似乎是在回答顾凉。
“你没意见,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凉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表情餍足得仿佛晒太阳晒得相当满意的猫咪。
她合上双眼,不用一两个呼吸便睡着了。
花树的树枝依旧在不断地摆动,有一根柔韧的花枝垂到顾凉身上,似乎想要勒她脖子,但犹豫了半饷到底还是没有胆子下手,悄悄地又缩回去。
蛮龙藏在灌木丛中小心往外窥,看到花树没敢对顾凉下手,便随意地趴下来,用两只小短手玩起了沙子。
它想,顾凉的胆子还真是不小。
至少它是不敢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过去的,万一睡着了被仇家找上门,哭都没法哭。
玩了一会儿沙子,蛮龙捏了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沙雕,还用神通染上了颜色,弄得活灵活现,还能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
玩够了自己的沙雕,蛮龙小心翼翼地窥了窥花树下沉睡的顾凉,借着灌木丛的遮掩鬼鬼祟祟地捏了手臂高的顾凉沙雕,也给上了各种颜色,然后得意洋洋地让这个沙雕走来走去,还令得它绕自己团团转。
“你在做什么?”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蛮龙被这个声音吓了一大跳,迅速将顾凉的沙雕人道毁灭,警惕跳了起来作攻击姿势,才看到说话的是小白。
湖心岛是蛮龙的老巢,小白在它老巢疗伤,蛮龙踏上岛的同时就知道了。
蛮龙还知道小白与顾凉的关系不浅,至少顾凉不会专程去寻它,也不会为它停下行程。
不过,小白应该看不到它捏顾凉的沙雕玩儿。
蛮龙心中安慰自己,若无其事说道:“我在守着。”
小白淡淡看了它一眼,望向花树,问道:“她人呢?”
蛮龙听了觉得十分奇怪,什么人不人的,小白又不是瞎了眼,顾凉就在树下睡觉他会看不到?
蛮龙是有长着心眼的,它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循着小白的目光看去,结果一颗心脏都差点被吓得不跳了。
是啊,人呢?
顾凉她人跑哪去了?
树下空荡荡的,根本就是什么的都没有!
蛮龙蹿出灌木丛,往花树下跑去。
当它踏上无数片花瓣织成的柔软地毯之时,它自己没觉得有何不妥,灌木丛里的小白却是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看着蛮龙变得透明然后彻底消失,连气息都无法追寻。
……
顾凉的神魂在无名处飘荡。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感觉自己似乎在突然之间整个都变轻了,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那样随风飞走,?*??牟恢?奥吠ㄔ诤畏健Ⅻbr />
顾凉对这种遭遇并不排斥,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她漫无目的地飘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口鼻间、身体上传来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浸泡在温暖的水中,若不赶紧浮出水面,将会被淹死。
大抵上辈子被淹死的顾凉心中仍留存着阴影,她立刻奋力地一挣,就像从一个很狭窄的地方滑了出来,然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啪——”
顾凉的尊臀忽然被轻轻拍了一掌。
“哇——”
空气涌入肺中,无法抑制的生理冲动致使顾凉哭了起来。
“生了!生了!是个小姐!”
有声音在顾凉耳边回想,那喜悦情绪满满的,多得仿佛要溢出来。
什么生了?
顾凉渐止住哭声,心中疑惑难解。
难道她在花树下睡了一觉竟是误入人间轮回?
产房外,听到声音的人们欢天喜地,笑声连续不断地传了出去。
“撒钱!撒钱!此乃大喜事!当撒钱与民同乐!”
产房外等候的丈夫高兴得不得了,忙下令道:“去账房支取一万两铜钱,周围八条大街,都要撒钱!”
家丁们闹哄哄地去了,抬着一担担的铜钱全往街上撒,人们闻讯而来,高高兴兴地蹲地上捡钱。
“大善人啊!顾家老爷是个大善人!”
“快去吧!大家都去!听说顾家有大喜事,在街上撒钱呢!”
听到说有钱可捡,人们连生意都不做了,连忙收摊去凑热闹。
街边一座精巧别致的小楼里,卫澈坐于窗前,默默地看着那些蜂拥而去的人们,感觉到深深扎根于神魂中的并蒂青莲正在左右摇曳。
他知道,顾凉来了。
她就在这个世间,像他一样活着,与他呼吸着相同的空气,甚至就在同一座城中。
可他不太敢去见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