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课下课了,一个做了四张试卷,两张语文,两张英语,夏秋觉得自己话都不会说了,脑子里面充斥着中文和英文,只要一想到某句话相应的翻译就会冒出来,揉了揉因为握笔太久发酸的右手中指节,夏秋微弯着腰低下头从课桌抽屉里拿出帽子戴在头上。
坐在旁边睡了一的许诚从一堆白花花的试卷里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望了刚戴好帽子的夏秋一眼,夏秋看到他的额头因为抵着课桌上的试卷睡了一天,印上了些许墨痕。
如果仔细看得话,说不定还能辨认出具体是什么字,不过夏秋才不会凑近去细看,虽然整个初三,许诚都坐在夏秋的旁边,可是两个人说的话加起来可能都不超过十句。
一般情况下,夏秋来教室的时候许诚就是处于趴在桌上睡觉得状态,放学回家的时候他还没起来,夏秋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压根&}.{}就没过,偶尔许诚会突然抬起头来问一句夏秋,什么时间了,问完哦一句,背过身去继续睡。
夏秋清楚的记得许诚对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是在初三分完班的第一天,大家各自走到安排好的座位的时候,已经在座位上坐好的许诚,一只手夹着笔,一只手撑着下巴,抬着头用一种特别轻蔑的眼神看着夏秋说道:
“我叫许诚,平时你不要吵,我被吵到了是会发脾气的。”
那天也是许诚唯一清醒的一天,一整天课下来,夏秋都没跟自己的这个新同桌许诚再多讲一句话,不过要说那天因为得知李慕没有分到和自己一个班的夏秋,刚好心情极其低落,安安静静的反倒正和自己的意愿。
在这之后许诚要不就是一周一周的不来上课,要不然来上课的话就是倒头睡一天。
说来也奇怪,郭老师那样严格的人却从来都不理会自己的这位睡神同桌,其他代课老师更不用说了,所有的人仿佛也都当他不存在一样。
如果许诚在边上,平时闹腾腾的丁慈或者何明都不会跑到夏秋这边来,要找夏秋都是隔得远远的对夏秋使使眼色,像是对什么暗号一样。
不过夏秋有一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到过许诚一次,那天夏秋跟着爸爸去某个朋友的酒席,在一群推杯助盏的中年男人间,夏秋一眼看到了坐在席间的许诚,他还是一副颓靡不振,像是好几百年没睡过觉的模样,斜斜地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坐在那里。
后来从一些同学的议论声中得知,许诚似乎是汉市某个领导的,又好像不是是什么亲戚的,当然,这些消息都是从丁慈这个大喇叭那传达的。
的时候许诚没来上课,直到最后第二节课时许诚从教室外面一声招呼都不打悄无声息地进来,径直走到夏秋旁边的座位上,低着头拉开椅子,两个手臂放在课桌上一圈,埋着头就开睡了,当时大家都在写试卷,英语老师就当作没看到似的,小声地给一个同学解答问题。
难得在今天夏秋准备走的时候许诚醒了,夏秋看着许诚那张瘦削又面无表情的脸,高高的鼻梁睡了一天有些发红,嘴唇紧抿,眉头细细皱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用一贯轻蔑的眼神看着她。
夏秋心想,这人整天这么木着,是不是个面瘫啊?然后检查了一下书包里该带的东西,拉上拉链背上书包就准备走了。
“你戴个帽子干嘛?”
许诚突然开口问道,说话的同时双手举起抻了个懒腰,嘴巴长得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一贯不可一世的眼神突然变成了柔和的光。
夏秋像是看一个外星生物一样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变身的许诚,一句话没说。
怎么回事,这人,怎么一瞬间有李慕的影子。
的确,平时夏秋看到的都是许诚的脑袋顶,要不然就是木着一张脸低着头迅速走到自己位置上露出脑袋顶,哪会像现在这样,一派轻松的口吻,好像同夏秋特别要好似的问着话。
许诚有着和李慕相似的瘦削略尖的下巴,嘴唇也是薄薄的,嘴角略微向上弯着,眉毛浓黑,只不过有一双和李慕完全不一样的眼睛,那双眼睛不大,却特别黑,在他此时已经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还显得特别亮,跟一颗会发光的黑色珍珠似的。
“你干嘛?哦,我忘了你叫什么了?是不是春秋?还是春冬的?”
许诚见夏秋一脸怪异地看着自己,放下举起的双手,站起身来扭了扭睡了一天有些僵硬的脖子问
“放学了吧?”
“是夏秋,夏秋,会有人姓春吗?”。
夏秋看着站起来的许诚,比自己高出了不止一个头,却还是仰着脸讲话,脸上的表情也恢复到一贯的木头样子,刚才似乎发光的眼睛也变得正常了。
是的,刚刚肯定是自己瞎了眼,会把这个只会拿鼻孔看人的神经病看成李慕。
不过这次夏秋倒是误会许诚了,他是脖子睡得实在太僵了,才会仰着头说话,那样舒服一点。但是这对于夏秋来说误不误会也没什么变化,反正,没多久就要可以跟这个只知道狂睡的同桌说拜拜了。
背好书包的夏秋抬手压了压帽檐,说完也没理许诚,转身准备走出教室。
“喂……春……夏……夏秋……”
许诚在后面叫夏秋的名字,夏秋也没搭理,像没听见一样径直走了出去。
莫名其妙,一副跟人很熟的样子,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莫名其妙的家伙,夏秋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加快了脚步,消失在许诚的视野中。
被留在教室的许诚,说完那个“秋”字之后收住了声音,空空如也的教室里,静悄悄的,就和自己每天放学后睡醒来一样那般安静,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吹动课桌上摆放着的书页轻微的翻动,阳光已经暗了,教室出现了很大的一块阴影,许诚正好站在阴影里头。
大片斜阳终于散去之后,整个教室都被阴影笼罩了,许诚站着一动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分明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眼底的一片黯淡,却像是垂垂老矣。是落寞吗?不是应该早就习惯了吗?这种永远独自一人的孤独感,充斥着整个身体。
许诚僵直的身子似乎微晃了一下,然后抬脚快步走出了教室。
已经走到舞蹈教室门前的夏秋当然不知道许诚看着她消失后在教室默默站了许久,她此刻一心只想着待会是要摘帽子排练的。
李慕说不定已经在里面了,要是李慕看到她这幅样子笑她该怎么办呀,晚上李慕会一起去吃饭么,李慕会不会还是没来呢。
满脑子都是李慕李慕的夏秋怎么会有心思去管话都没说过几句的许诚呢。
想着这些问题,夏秋慢慢推开了舞蹈教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