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夏秋在熄灯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只不过没有挂断耳边的电话,而另一端的李慕也一直接通着手机听着手机那头夏秋越来越小的说话声,接着是沉静的呼吸声,直到最后张珏和刘辰小声的说话声也没有了之后,才挂断了。
夏秋在宿舍楼下和李慕道完别就一阵风似得飞奔回了宿舍,一进宿舍便举起一只手阻止了张珏和刘辰正要开口的询问,一手拿起桌上放了一天的手机就给李慕拨了。
一个月来积攒的话终于能够说出来了,刚才面对着面,所有的话全部忘在了脑后,却在说完再见转过身的那一秒又全部跑到嘴边来。
夏秋一直说一直说,说到手机发烫了还在说,说到刘辰和张珏站在她面前直摇头还在说,说到李慕已经转了一趟地铁坐了一班公交回了他同学家了还依然在说。
而李慕呢?李慕则是一直静静地听着,他明白夏秋一直不停口的所有情绪,不忍也不愿去打断她,只想静静地听她说,就算说上一晚上又有什么关系呢?其实自己不也是有很多话想要告诉她吗?只不过,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也没办法像她一样说个痛快说个淋漓尽致。
夏河和邱琳是直接从汉市去周山,所以夏秋原本是要和许诚一起从学校出发,现在李慕来了,夏秋就和他约好第二天早上七点在学校门口碰面。
因为李慕住的离L大挺远的,怕他来来回回太辛苦,夏秋是打算让李慕先去车站等着。
从L市到周山有班车。一个小时就能到,但是从学校这边去车站也得要一个小时。李慕离车站算比较近,可以不用跑这一趟。但是他坚持着要等她一起。夏秋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一面担心自己一直和他说话让他不能好好休息,又一面没法停下来口中的话,因为这才讲到开学第二个星期的事情,还有几周的事情都还没说呢。
是了,夏秋说话的内容就是从和李慕没有联系的那一天开始到今天见面的这一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包括什么时候吃饭,吃了什么饭,什么时候睡觉。睡觉的时候做过什么梦,统统都告诉了李慕。这也难怪刘辰和张珏听得直摇头了,本来她们俩等着夏秋回来好好问问她的,结果从她开始讲电话到后来她们已经对她和尚念经一般的日常报备工作深表无语了,也各自都达成了共识,不用问了,只要在一旁听她说,就明白了。
位于顶楼的宿舍原比其它楼层的温度要来得高一些,突然的断电让整个宿舍的温度又升了一格。刘辰把窗台的窗户全部打开,晚风卷着楼下桂花的香气还有未曾退去的暑热飘了进来,拂过身上挠的人心痒痒,夏秋的床铺是在靠着窗边的下铺。刘辰和张珏则都睡在上铺。刘辰开了窗之后就爬到上面,和张珏背对着背坐着。张珏开了一盏充电小台灯,就着灯光在翻一本小说。俩个人在夏秋还在小声地汇报着自己的日常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直到夏秋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宿舍包括外面的喧闹都安静下来。张珏轻轻合上了书,微微转了个身,看着刘辰。
刘辰也有个男朋友就在L市的另外一所大学里,开学报道那天,她是和爸妈还有男朋友一起来的,她的男朋友叫王浩,嗓门大地很,样貌也是相当粗犷,和称得上是大美女的刘辰放在一起有点格格不入,不过,看他帮着她左手一大包,右手一大包地提着东西到宿舍,又和刘辰妈妈一起爬到上铺帮她铺床,最后送刘辰爸妈离开学校又返回来给她提了一大堆零食回来,是可以看出他对刘辰那是相当的好,甚至比许诚对夏秋的那份无微不至还要好。
刘辰低着头给王浩回了一条晚安的信息,感觉背靠着的张珏转了,也就放下手机看向了她。
“你听到了?”张珏特意把手里的小台灯朝她那边照了一下,一眼就看出了她脸上的神情是和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是一样的。
“嘘!”她还是平常说话的声音,但是在安静的空气中却显得有些嘈杂了,刘辰竖起手指示意她小点声,“睡着了吗?”。说完,探着身朝下铺看了看。
“睡了,唉,你说,她……这……我有点搞不懂了……”张珏话停在嘴边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心里觉得从刚才夏秋一直没停的话语中总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这个不对劲又好像很正常。
“你想说许诚吧?”刘辰压低了声音,看向她。
果然她也是这样想的,张珏脸上立马现出一丝赞同的表情,又带着困惑,“夏秋刚才好像是在做关于许诚的主题报告。”
都说女生敏感心细,一点细枝末节总能点不一样的东西来,但是张珏说的话却一点也不算是过于敏感了,而是就算是一个不认识许诚的不相关的旁听者如果刚才在夏秋身边,肯定不出一分钟就立马听熟了一个人的名字。
没错,夏秋对李慕说的话是这一个月来自己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但是其中提到的频率最高的不是“许诚”便是“哥哥”两个字。
刘辰听了张珏的话一时没作声,其实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夏秋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柔柔弱弱很需要人保护的小妹妹,尤其是她一双眼睛每次看总是让人感觉特别的清澈明亮,就好像这世界上一切不好的事情都离她很远,以至于她的双眼纯净的没有杂质从未被污染过。但是这一个月额相处,通过和她的交谈和她和许诚单独的对话和互动中,又原来她是一个在不幸中成长的倔强女生,也不像表面上的柔弱。
可是,也恰好是这样一个存在矛盾的女生,直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身边人,才是自己最需要也是最珍视的人吧。
何止是才认识夏秋没多久的刘辰这样想呢?眼明心亮的方芳和同时了解李慕和许诚两个人的江助就不用说了,甚至是神经大条的丁慈和何明偶尔都会下意识里认为或许诚要比李慕更适合夏秋一点。或许这样的想法对真正算作夏秋男朋友的李慕来说不公平,但是夜深人静,树影斑驳的时候,李慕自己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没挂电话的李慕恰好听到了电话那一头传来的女生窃窃私语的声音,虽然听得不够真切也没完全听到,但是“许诚”这两个字犹如一阵巨浪再次奔腾,毫不保留。
夏秋大概自己都还没吧,或许她连想都没想过许诚会是一个什么特殊的存在横亘在她和李慕两个人之间。她当然是想不到了,许诚已经潜移默化完全融进了她的生活,就像随手端起的一杯茶,不烫手入口清凉,刚好是最适合自己的那杯,喝下去可能没什么感觉,只有等到突然有一天在口渴的时候喝到一杯又烫嘴又苦口的茶时,才想起那杯随手就能端起的最没放在心上的,白水茶,才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这么离不开这杯茶了。
这实在是一件特别令人恐慌和担忧的事情,对于李慕来说。一向自信笃定的他,在面对夏秋,面对着自己喜欢到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喜欢,甚至是过分替她着想,着想到一丝一毫的不安或不满都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来。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他的一种骄傲和自尊呢?一直一帆风顺活在金字塔尖的天之骄子,面对自己这份年轻而又脆弱的爱情时,是多么的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呀。
可惜的是,同样是把李慕当做自己买也买不到的奢华的夏秋,是这样一个平凡又不细心的人。她沉浸在对李慕狂热的爱慕中分不清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就像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许诚出于哥哥的关心之后,总觉得自己也该对他好点多关心他一点一样,夏秋对李慕所有的爱慕之情,在得到了李慕的回应之后,便只想把自己所有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毫不保留地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和事情全部告诉他,却忘了每个人的想法和看待周围发生事情的方式都是不同的。
在不同的角度和立场去看待一件事的话,往往会比身在其间的人看出来更多。
夏秋,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很怀疑自己,怀疑自己以后能像许诚那样照顾你吗?能和许诚一样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吗?能像许诚一样为你挡掉忧愁让你无忧无虑吗?能做到许诚那样的不顾后果的陪着你,保护着你吗?
你有没有,你只有和许诚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你?有没有你只有在许城面前才会把自己的所有情绪表达出来?
你,一定没有吧……
李慕握着手机,一个人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很久,从汉市一路到L市那份带着一丝激动和犹豫的疯狂想要见到夏秋的心情,此刻更加剧烈了,就好像刚才的见面是在梦里发生的一样,就好像现在要是不牢牢握着她的手,她可能随时就要离开了一样。
好在,,就能见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