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赵芙蓉领着一干酷爱八卦的绣工们伸长着脖子边看好戏边议论。
“谁知道呢,不会是故意想拖延时间吧?”
“我看不像,应该是出什么状况了吧。”
“我看到那个酒井里子是捂着个肚子跑下赛台的,会不会是那个来了?”
“也许是拉肚子。”
“噗……”
大伙儿抖着肩闷笑。
管它是不是事实,先笑了再说,当是赛前调剂了。
不过酒井里子那模样瞧着倒真像拉肚子。而且音乐厅的后门据说是锁着的,那方向也没别的,就一个洗手间。
这么一来,貌似大伙儿的猜测更接近真相了,悉悉索索的低笑声此起彼伏。
直到主持人调查完回到台上,憋红个脸,伸手往下压了压,才让嗡嗡声一片的参赛区安静下来,再一次宣布比赛正式开始。毕竟只是某支参赛队伍的某个参赛选手临时出了点状况,成不了比赛中止或延后的理由。
既然比赛照常,各参赛队伍的绣工们也无暇去管别人的闲事了。总归是比赛重要,闲事闲事,那也得是有闲才能管啊,眼下这种时候,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于是,包括毓绣阁在内的其他参赛队伍的绣工们,全都集中精神,围着各自的剪裁台,分工有序地忙碌起来。
每队十二名绣工,都是有不同任务的。擅长成衣设计和剪裁的,这会儿是最忙的,拿着粉饼在选定的料作上勾画。
其他人也都分散在四周。安绣架、摆绣棚、理绣线,大小号绣针也全都穿上各种绣线,免得一会儿开绣了还要为这种事情花时间。
准备妥当,接着就捧着主绣工下发的绣样熟悉。
毓绣阁这边的主绣工,就是禾薇了,而且今天的设计剪裁也是她操刀。
她把脑子里的宫装款式过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描到了卡纸上。一会儿要照着这卡纸剪裁面料。其他绣工趁着她描衣样,把琐碎的准备工作都安排妥了,然后围在禾薇身边。一是看她如何剪裁,二是不想让其他参赛队伍看到她们在剪裁的衣样。
比赛主要比的是绣技不假,但别出心裁的新意,也是至关重要的。打个比方。七支参赛队伍。大半绣的是旗袍,唯有一支绣了宫装,这宫装必定是十分吸引人眼球的,可若是有两支甚至三支队伍都绣了宫装,哪怕绣技不甚如人意,但新颖性必定是没了。
禾薇手上的动作很利索。有第一世的设计基础、第二世的穿衣、绣衣经验,设计剪裁一套宫装,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反正这个时代的人也没见过真正的宫装。即便记忆出错导致某些细节有出入,在座的评委也未必能挑出毛病。更何况。他们真正检验的不是服装本身,而是上头的刺绣。
所以禾薇的心很定,心定了胆子就大了,胆子大了下手也快了。不到半小时,成衣的雏形就出来了,她把后续的工作交给了擅长设计剪裁的绣工,转而描绣样。这也是比赛内容之一。要不然她肯定描好了带进来。相比成衣设计剪裁,描绣样可是个工夫活,描的细致、绣的才精湛。
好在她脑袋里适合宫装的绣样不少,今早练瑜伽时,又把所有绣样都过了一遍,这会儿下起笔来也很迅速。
按衣服部位描好绣样,交给匹配的绣工,让她们先熟悉,自己再接着描。
等她描完所有绣样,那边绣工也已把luo|面宫装裁剪好了。
剪裁好的成衣片子不会立即缝合,而是按分工先行刺绣。要不然,这么多人围着一件成衣怎么绣?你先我后地排队时间上不允许。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绣后缝。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半个小时下来,除锦绣庄以外的所有参赛队伍都已先后进入了比赛状态。
锦绣庄的队伍自酒井里子捂着肚子跑下赛台,乱成了一锅粥。
被视为“种子选手”的酒井里子突然月复泻,且一泻半个小时没回来,能不让人焦急么。
当然,急的不是老板、掌柜就是和酒井里子一块儿从日国过来参赛的绣娘们。国内那六名绣工,都在心里幸灾乐祸着呢。
拉肚子啊,拉死算了,看她还怎么目中无人。真以为自己是队伍里不可或缺的大人物了,整天趾高气扬的,这下笑话闹大了吧?瞧瞧,别组都开始比赛了,自己这边因为缺了这么个玩意儿,搞得人心涣散。还想得金奖,呸,能保住上届的成绩——捧个铜奖回去,都要磕头谢菩萨了……
所以说,人啊真不能太骄傲。骄傲过度,一旦倒霉,落井下石的人那也是一茬接一茬的。
“行了!吉田美惠,和服剪裁由你负责先做起来,其他人都给我各就各位做好自己的事!”
宏北野男站在自己赛台下方,看到其他参赛队伍已经热火朝天地忙活开了,自己这边却还在等月复泻个没完的主绣工,脸色黑得堪比墨汁,心里把酒井里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可再怎么骂时间它也不等人啊,只得咬着后牙槽临时换了个主绣工,让她代替酒井里子先把刺绣的前期工作准备妥了。
被点到名的吉田美惠立即胸一挺、头一点,响亮地回道:“嗨!”转身指挥着另十名绣工,按事先分派的任务,忙活起来。
宏北野男坐在台下,透过投影盯着自己这方的比赛进度,见吉田美惠遇事沉稳、不慌不忙,暗暗松了口气,要不是考虑到酒井里子掌握着一门关乎此次比赛胜败的独门绣技,今日这比赛。少她一个貌似也没差。
可一想到那门至少能给自己队伍加50分、表现好100分也逃不了的绣技,宏北野男的心绪又开始不稳了,偏头吩咐身边的副手:“你去看看。怎么到现在还不来?的比赛都快结束了,别告诉我拉个肚子要半天。”
副手心里直抽抽,他是男滴呀,去女洗手间催问有没有拉好肚子这种事,太特么挑战人了吧。可放眼四周,锦绣庄来观赛的清一色男性,他的年纪又是在座各位中最轻的。舍他其谁?
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猫着腰打算溜去洗手间看看情况。结果还没从位子上起身,听到后方传来一阵低呼。
“老、老板。酒井回来了。”
宏北野男循着副手指的方向望去,可不是,被两个志愿者搀扶着走来赛台的不就是他们队的酒井里子嘛。只是这又是什么状况?拉虚月兑了?双腿打颤?脸色惨白?直不起腰?这副鬼样子,还他妈的怎么比赛啊!
宏北野男蓦地来气了。觉得酒井里子太不拿比赛当回事了。
要知道。他昨天晚饭前,特地让副手挨个儿提醒,让她们这帮绣娘饮食当心点,尤其是别吃得太油腻。
京都的饮食,相比他们日国,是比较油腻的。这一点,他自己就深有体会,锦绣庄刚收购那阵子。他在京都住了半年,好几次因为吃食上的不注意导致肠胃不适。或是月复泻、或是胃胀。若是平时这点不舒服算不上多严重,可比赛期间出这种状况,那影响可就大了。
于是他拨款让副手问外面的日式餐厅统一订购寿司、天妇罗饭团、清淡的菌菇乌冬汤面等,吃不惯食堂的绣娘,就吃这类外卖。结果今天早上听副手说,酒井里子昨天晚饭后回到公寓,没有马上休息,而是跑出去喝酒吃中餐了,一直玩到半夜光景才回来。你说他要不要生气,他这个做老板的如此关心员工们的饮食、关心她们赛前的身体状态,居然还有人罔顾他,这不是不把比赛当回事是什么?!!!
越想越怒,对着走到他身边的酒井里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要不是评委区、观众席纷纷射来指责的视线,他甚至想揪着她头发往墙上撞,好好给他清醒清醒。他老子的花大价钱收购锦绣庄、花大工夫筹备这次比赛,可不是让她来玩的。
“老板,你怎么能让惠美代替我的位置呢?”缺心眼的酒井里子,被骂过之后,委屈了几秒钟,立马又没心没肺地傲娇上了:“她哪有我懂啊,让她代替我指挥,输了比赛你到时别怨我啊。”
宏北野男气笑了,指着她鼻子没好气地道:“出状况的是谁?还不赶紧给我上去!格老子的真想把比赛搞砸是吧?吉田既然指挥的不错,就不用换来换去了,麻烦!你专心绣你的樱花丛去吧,别的不用你管。”
酒井里子一听急了,主绣工虽然只是这场比赛中的领队,那也是头儿好吧,而且之前一直都是由她说了算的,策划、设计统统都是她出的主意,结果拉了个肚子就被撤掉了话语权,连带着那些功劳也成了别人的,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那怎么行啊,老板……”
“既然我是老板,那就听我的。”宏北野男转头不再看她,只摆摆手,让副手送她上赛台。
“老板——”酒井里子苍白着小脸,被副手推上赛台,一步三回头的作态,引来观众席一片窃窃声。
“噗……”
石渊看到这一幕,不厚道地喷笑,边笑边捅了捅徐海洋的胳膊肘:“这样子能撑到七天吗?”。
“撑不到那是她体质太弱,可怪不到我头上。”徐海洋瞟了眼锦绣庄赛台,轻蔑地哼了声。
两人的对话不大声,除了徐海洋另一边的沈瑞珠,没人听见,都在看锦绣庄那边的乐子呢。
沈瑞珠若有所思地瞥了徐海洋一眼。
锦绣庄那个选手,冲下赛台狂奔洗手间时,被她认出来了,正是昨晚泼她酒的那个口出狂言的日国女人。再加上刚刚徐海洋的话,让她想不怀疑都难。
“想问什么?”徐海洋笑眯眯地往她肩上一靠,聪明如她,肯定看出什么端倪来了。不过他也没打算瞒她,本来就是替她出气。
沈瑞珠听他这么说,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半晌,抿了抿唇,轻声说道:“谢谢。”
“哈哈……”徐海洋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真是太可爱了,将头埋在她颈窝闷声大笑了一场,末了总结:“不愧是我喜欢的人。”有仇报仇、恩怨分明,而非那种明明受了欺负却还要替施害方求情的人。所以他喜欢,很喜欢。
心里如是想,行动上也不慢,拉她在怀,低头就是一记热辣辣的法式长吻。
石渊在一边狂翻白眼:“你俩够了!从入场到现在抱几次了?秀恩爱也有个度好吧,请顾及一下旁人的心情OK?”真后悔坐他旁边了。就该和方湛那群单身汉坐一堆去。
“谁让你不带未婚妻来的。”徐海洋虽然被女害羞地推开,但心情仍旧极好,笑嘻嘻地丢了个“活该”的眼神给石渊,完了戏谑道:“哎呀我真替你家琳琅不值,没几天就要结婚了还被未婚夫丢一边不闻不问。”
“这能怪我么。”石渊郁卒地抹了把脸,悻悻道:“我妈她不让我俩见面啊,说是照旧的习俗,男女双方婚前至少半个月不得碰面。可她自己倒好,天天拉着我东逛西逛大采购,完了还这个美食、那个大餐的。昨儿晚上我回去都十一点半了,她才刚到家,说是带着我泡脚去了,泡完脚又去吃了个宵夜……”
“噗哈哈哈……”徐海洋笑得直不起腰,“阿姨太逗了。”
“逗你妹!”石渊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搁你头上,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这倒是。”徐海洋模着下巴想了想,说:“看来,回头得把我妈牵远点儿,别让她有机会学阿姨。”
“放心,我会找机会告诉她的,哼哼。”
“是兄弟就别捣乱。”
“是兄弟就该同甘共苦。”
沈瑞珠被他俩逗笑了,摇摇头,将视线放回台上。
“咦,那人又下来了。”
听她一说,徐海洋两个也齐齐扭头。一看,乐了,酒井里子估计又忍不住想拉肚子了,急匆匆冲下赛台,直奔后门那个洗手间,差点带倒过道边几个随时给评委席、嘉宾席添茶的志愿者。
“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沈瑞珠忍不住靠近徐海洋耳朵问。
“也没啥。”徐海洋搂着她乐不可支地说:“就几粒清热解毒的胶囊而已,可见她体内的毒素实在太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