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薇被他说的小脸发烫,但心里却说不出的熨帖。
趁大伯娘不注意,偷偷朝某人竖了竖大拇指。三言两语就把大伯娘堵的没话说的,当属他第一人。
禾大伯娘被刺激得大发了,怎么从禾家出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走出小区门口才想起自己是坐班车来的,谁让老公和儿子都不肯来。大的说店里生意忙走不开,老三家肯不肯松口,跟去不去清市没关系;小的说妹妹犯错是该受点教训,要他找三叔家求情他拉不下脸。
听得禾大伯娘气不打一处来。老公溜得快,钻上车去店里了,只好拼命拍打儿子:“美美是你妹妹,亲妹妹!关键时刻让你这个做大哥的帮点忙怎么了?啥叫拉不下脸?老三家和你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尽帮着他们一家说话?”
禾刚绷着脸,无视他娘的拍打狠骂,冷静地说:“在我看来,薇薇的确比美琴来的亲。美琴是我亲妹子不假,是妞妞亲姑姑不假,可她做出来的事,哪点像我妹?哪点像妞她姑?来了我家不是打秋风就是奚落她嫂子,还不如薇薇这个堂妹,逢年过节知道给妞妞捎点礼物,看到我和她嫂子,都会笑着喊一声“哥”、“嫂”。你去问问美琴,她这个妹子、姑姑是怎么当的?
放假在家,我跟她嫂子有事出门,爷女乃年纪大了不想劳烦他们,就想让她帮忙带几天妞妞,她说事儿忙。事儿忙到出入歌舞厅?事儿忙到偷自己堂妹的狗拿去卖?呵!要不是血缘关系断不了,我真特么不想认她是我妹……哦,现在被抓进去了害怕了才想起我这个哥来了?我说妈。你也甭东奔西跑地给她想办法,就让她在里头多蹲几天,好好反省反省……”
禾大伯娘哪肯呢,就算儿子说的是真的,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闺女在那种地方吃苦受难啊,于是手提包一捞,跳上禾家埠到清市的班车火急火燎地赶来了。末班车几点她压根没关心过。因为想好了要逼老三俩口子载她回禾家埠顺便撤案。再不济在老三家住上一晚然后第二天再一起回去也成,岂料莫名其妙冒出个侄女对象,还说自个儿闺女的事。是他向警方施的压……
“呸!肯定是老三他们捣鬼,就算是毛脚女婿,没他们鼓吹,他一个外人朝我们家美美施什么压?”
禾大伯娘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本想去车站的。脚步一顿,决定在清市住一宿。三妯娌不是说了吗?侄女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等侄女带着那个男人走了,自己再找老三俩口子好好说说。要真是毛脚女婿,这事儿应该更好办才对啊,哪有丈母娘听女婿指挥的?
禾大伯娘决心满满地自我点了点头,在附近找了家瞧着还算干净的旅馆,凑合着住了一宿。
第二天。心焦如焚地熬到下午,掐准时间跑来禾家。
想着这下家里总该只有俩口子了吧?以老三俩口子的懦性。先来几句硬的,再来几句软的,不信他们不松口。
禾大伯娘想的是很美好,禾家俩口子也的确如她猜的送儿子闺女登机后回来了,但唯独漏猜了一项:贺大少还住在丈母娘家刷好感。
开门的正是他。
禾大伯娘当下结巴了:“你、你、你咋还在啊?不是说今天上午的飞机回京都吗?”。
贺擎东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说:“是冬子和薇薇回京都,我接下来两个月都在清市。”
禾大伯娘一阵天旋地转,扶着脑门哎哟哟地喊“作孽”。
禾母正在厨房收拾。闺女登机前,悄声跟她说留了两瓶正宗的野生蜂蜜给她和老禾,让他俩每天一勺冲水喝,还说喝完了跟她说,她会再捎来。另外,给她干妈家也装了两瓶,不过特地嘱咐禾母:这东西不能给圆圆喝,怕他发育过剩。
禾母仔细记下了,这不才把蜂蜜收好,系上围裙正要做饭,听到大妯娌的声音,纳闷地走出来:“大嫂,你没回家啊?那昨晚住哪儿呀?”
禾大伯娘鼻息哼道:“住你家有房间吗?”。
再说了,昨儿也没见他们留她吃晚饭呀。
哎呀几十块钱的旅馆费她还是付得起的啦,关键是看守所里的闺女。定定神,拉着禾母避到厨房,小声问:“外头那人真是薇薇对象?你和老三都同意?这么小年纪就找对象不好吧?”
禾母忙着往水开的锅里焯毛笋,闻言,扭头瞥了大妯娌一眼,说:“你不也说要早点给美琴相看?美琴就比微微大一岁。既然薇薇自己属意,况且人小伙子确实挺好的,本分、上进,又是薇薇她干爹的亲侄子,知根知底,家里背景也清爽,我和她爸高兴都来不及呢。”
禾母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抛开那点不舍又担忧的小情绪,这话可以说是实打实的真话,没半点夸张。阿擎那孩子是真不错,除了年纪大薇薇几岁,其他方面,说出去没一个不竖大拇指称赞的。
连着两晚上和老禾同志分析长分析短,禾母如今也想开了,孩子们既然彼此喜欢,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做爹妈的坚持不许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没了女婿不说还跑了闺女。
前阵子刚听冬子他师母说起老家一对小俩口,因为家里不同意两人的婚事,竟然留书出走,到现在都还没个音讯。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禾母一个激灵,抚着胸口自我安慰:儿孙自有儿孙福,大方向把牢了,具体的还是让孩子们自个儿定吧。
禾大伯娘被驳得哑口无言。可不是,要不是过年冒出的那茬糟心事。她这会儿指定在给闺女相看对象了。没几个月就要高中毕业了,女儿那点成绩连她这个做娘的都知道大学没希望,那还不如早点嫁人。可如今老三家能上大学的侄女都谈上对象了——大学据说是保送。且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京华大学;对象据说家境不错,看着也不简单。反观自家闺女,连看守所大门几时出都不知道。
禾大伯娘食之无味地在禾家吃了顿晚饭,席间也没大呼小叫逼着老三俩口子说撤案的事,没瞧见贺擎东浑身施放着冷气坐她对面么,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啊。
在旅馆里翻来覆去烙了一夜饼,第二天一早顶着一双熊猫眼回禾家埠去了。
她算是看清楚了。老三家有那么个凶神恶煞的毛脚女婿在,自家闺女的事,没商量余地。
禾大伯娘走后没两天。王超、章志峰、何亮三人兜兜转转找到了文欣苑。
王超从禾大伯娘口里听说禾家来了个不简单的男人,自称是她侄女的对象,当然,禾大伯娘的用意是希望派出所能帮忙把她闺女的事情写的简单点。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使法院开庭也判不了什么最好。
王超却听出了不得了的信息,转身给章志峰和何亮打电话:“特行队的贺队在清市!”
章志峰和何亮得知也一阵激动。和王超约好一起去清市探望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兼英雄。辣么重大的案子,辣么惊险的场面,全国,不,全世界估计也就只能找出贺少将这么一个——不折损一兵一卒把任务完成得如此圆满。
大武征得了贺擎东的同意,发消息给王超,告诉他们如果去不准带任何东西上门。否则一律不见。
三人没辙,两手空空、忐忑难安地来了。
“听大武说就这儿。具体单元我看看哈。”走进文欣苑大门,王超翻出手机里和大武的聊天记录,上头有禾家的具体住址,正要报给另两只,抬头猜他看到了谁?
“贺、贺少将!”
贺擎东刚陪着禾父下楼。
小妮子走后的这几天,他的作息很规律:早起先绕小区晨练,不过碍于伤没好透,没法像以往那样剧烈运动,顶多伸伸胳膊、散散步。舒展完毕,顺便捎点农户摆在小区门口的新鲜菜蔬回来;吃过早饭,陪丈人去店里,虽然专柜生意被林家抢了,但开门做生意,活还是不少的,他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实在没他能做的事就讲报纸上的新闻给忙活的丈人听;偶尔跟着老吴去家具厂兜一圈;午饭是丈母娘换着花样煲的大补汤,补血补气,最适合他这类开过刀又出院的人喝;饭后被丈母娘赶回家午睡;午睡起来再去店里陪丈人,丈母娘回家做饭;晚上和小妮子煲煲爱情电话粥神马的……嗯,就酱,月兑离特行队的日常生活,安逸得让他一向紧绷的五脏六腑都舒展开了。
这会儿看到不远处杵着的三个青年,贺擎东猜大概就是大武说的王超他们了,遂和禾父说了一声,抬脚朝他们走来。
王超一喊,章志峰和何亮也看到了,行动快于理智地做出反应——啪得行了个正规军礼:“首长好!”
贺擎东回了他们一个军礼,面露淡淡笑意:“你们怎么都来了?”
“王超来办正事,我跟何亮来看看首长。”章志峰拿出一包事先准备的高档烟,递了一支给贺擎东。这不算提着东西上门吧?
谁知贺擎东摆摆手:“我戒了。”然后看了眼手表,说:“家里不方便,要不去外头茶室?就在对面,走不了几步。”
“没问题。”三人异口同声。
对他们来说上哪儿坐都无所谓,关键是近距离欣赏到了心目中的偶像兼英雄。此后几十年足够他们回味了。
“爸,你先去店里,我和他们说完话就过去。”
贺擎东没忘记和丈人报备一声。
禾父忙摆手:“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又招呼王超三人:“忙完了别急着走,中午在家里吃饭啊。”
他认出王超正是负责侄女那个案子的警|察同志,章志峰家里的狗死在侄女手上,所以不用问也知道这几人肯定是为侄女的事来的。
王超三人点头又摇头,一脸的受宠若惊。贺少将的未来丈人邀他们吃饭?这待遇是不是太好了?
贺擎东看了他们一眼,对禾父说:“不麻烦妈了,我带他们在外头吃点就成了。您忙去吧,中午不用等我。”
“家常便饭,有啥麻烦不麻烦的,就这么定了。中午上家里吃,那我先去店里了。”禾父背着手,高高兴兴地走了。
迎面走来几个熟识的邻居,好奇地问他:“那个高高帅帅的年轻小伙子谁啊?我看这两天经常陪着你同进同出啊。老家的亲戚?”
禾父虽然依旧有些难为情,但没有回避:“那是我家闺女的对象,这不来清市办事,家里空房间多的是,哪有把人赶去住酒店的道理。”
“那倒是。原来你家薇薇谈对象了啊?看着很不赖,本来还想托你介绍给我家侄女的呢。”
“那你不要想了,真是我闺女的对象,俩孩子感情好着咧。”
“嘿!还嘚瑟上了……”
说话声渐渐远去。
贺擎东收回视线,嘴角噙着一抹笑,等接收到王超三人投来的八卦眼神,表情一肃,带头往小区外走:“走吧!早谈早收工。”
三人应了一声,迅速跟上。
不远处,童太太贴着墙根站得笔笔直,仔细看,那外八字的双腿抖得像米筛。哎妈呀,真的是部队里的军官呀!好悬那天没继续跟着楼下那婆娘闹架。
想到前阵子为了楼道长那每月六十块的津贴,不惜跟楼下婆娘抬杠,后来得知楼道长无望,还泄愤地往楼下洒水、扬灰,要是真被禾家那当军官的女婿派人来撵了可咋整?
童太太哭丧着脸,菜场也没心思去了,挎着菜篮子半途折回家,捞起座机给上班去的儿子拨电话:“强子啊,妈真得罪人嘞……”
禾母还没出门,就接到老禾同志从店里拨来的电话,说是中午有几个客人要来家里吃饭,和侄女那案子有关,这会儿正跟阿擎在楼下商事。
禾母收拾干净灶台,擦干净手,正要摘下围裙去买菜,门铃响了。
开门见是楼上的住户,禾母脸色唰得沉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