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深宅大院,里面清幽雅静,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是一个书房,书房的布置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些桌椅书柜,还有墙上的几副字画。
当然这是对外行人而言,对于懂行的人来说,那就大不相同了,这里的桌椅书柜都是百年檀木精心打制,文房四宝都是定制的上品,而那几副字画也都是名家的绝世真品。
货真价实,绝非装B。
一个身着紫红色开襟长袍的中年人静静的端坐书桌前,他眼神深邃,透着精光,胡子修剪的格外整齐,气度不凡,一副老练横秋的神情。
他在看着书桌上的一封信,这封信是王小明交给李柔柔,让她带给李斯的,所以这个人就是李斯。
这封信李斯已经看了很多遍,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六个字——我能定你生死!
语气狂妄至极,霸气外露。
李斯的眉头紧锁,露出一丝怒意,也夹杂着几分顾忌。
“砰砰砰”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李斯道“进来。”
李柔柔端着一碗参汤进来了,她走到书桌前,将参汤放下了。
然后她看了一眼那封信,咬咬嘴唇,道“狂妄的家伙。”
李斯冷笑一声“只要他有狂妄的资本,那就不算狂妄,问题是他有吗?”。
李柔柔道“您是在问我?”
李斯道“是的。”
李柔柔想了想道“说不准。”
李斯露出奇怪的神情“说不准?什么意思?”
李柔柔道“我跟他只有一面之缘,他给我的印象就是……就是……一个痞子!”
李斯冷哼一声“痞子?”
李柔柔道“是的,痞子,像痞子,做事也像痞子。”
李斯打断道“你的意思是,我大秦的威武之师被人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而这个人,竟然只是一个痞子?”
李柔柔答不上话了。
李斯再次将目光望向那六个字——我能定你生死。
良久,切齿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城中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里,张良一行人正在一起商议,本来此行是为了进赵高府救天竺僧人鸠摩罗什,结果一到咸阳,还没等救人,自己这边先赔进去了一个。
张良让大家畅所欲言。
郦食其直接道“以前我在做皇家大内密探的时候,每次出任务,我们嘴里都会含一颗药丸,我们一帮兄弟约定,一旦任务失败,都会自觉的服毒自尽,决不坑队友,这次是纪信自己坑自己,与人无关,我觉得他应该学我们那样,即使没有毒药,也应该咬舌自尽。”
张良道“是吗?据我所知,当年你在芒砀山押运军饷的时候,被人泼粪被俘,任务失败,请问你当时怎么没有服毒自尽?”
郦食其尴尬道“呃……那个……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
然后他朝沈空空一使眼色,沈空空立刻道“你们都是知道的,我以前是做贼的,干我们这一行的时间久了总是难免被抓,正所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谁说自己没被抓过,那都纯属扯犊子……”
子瑶道“那么你也被抓过咯?”
沈空空憋红了脸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行业有一个规矩,不管谁被抓,都不能供出兄弟,如果出卖兄弟,就要身中九九八十一刀而死!所以我们不用去救那个装逼货了,抓回来也还得对他动刀子,麻烦……”
子瑶道“可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出卖我们了?你有什么证据?”
沈空空道“完全没有证据,不过我敢拿我高贵的人格做保证,像他那样的人,别人随便拿个烧红的火钳往他胸口上一烫,他保证连他内裤是什么颜色都告诉人家。”
子瑶一听,羞红了脸,没好气道“什么都是你在说,那万一他没有出卖我们呢?”
郦食其连忙道“唉!你太看得起他了,这种不可能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多想了。”
子瑶总算懂了,这两个家伙是打定主意见死不救了,这种队友,还真是有情有义。
他们两个是指望不上了,子瑶转过头看看张良,道“你怎么看?”
张良笑了笑“我觉得他们说的挺有道理的。”
好吧,只能说,你们都是中国好队友。
李斯一脸肃容,冷冷的看着王小明那封霸气外露的来信——我能定你生死!
他的胸口略有些起伏,看得出他很纠结。
李柔柔在一旁道“父亲,您究竟怎么决定?”
李斯没有回答,他还没有决定。
李柔柔又道“纪信已经醒了,究竟要不要将他交给皇上?”
李斯的眼神更加深邃,他在做着最后的决定。
终于他的眼神变得坚定了,开口道“把他……”
“相国大人!”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李斯皱皱眉“何事?”
“有个叫郦食其的人在门外求见!”
“郦食其?”李斯面色微变,郦食其原本是秦王宫的大内密探,靠着溜须拍马,爬上了密探总管的位置,李斯认识他,而且颇有些交情,但是在一年前的一次任务中,突然失踪,就再没有了音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李斯沉声道“带他进来,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是!”
不多久,书房的门被打开,郦食其就嬉皮笑脸的进来了“哎呀!李相国!可把我想死了!”
李斯冷笑道“是吗?有多想?”
郦食其凑上来“一日不见就思之如狂,我看见什么都能想到您,就连上茅房,看见那一坨坨热翔,都觉得跟您有几分相似,您说,这还不算想吗?”。
李柔柔粉面一怒,李斯冷笑一声“我也一样,我每次看见蛆宝宝也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你。”
两人哈哈一笑。
“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李斯吩咐李柔柔上茶,李柔柔瞪了郦食其一眼,出去了。
李斯阴冷的一笑“一年前,你连辞工报告都没有写就不辞而别,你知不知道,圣上可是恼火的很,说是你携款外逃,传下圣旨,要抓到你就把你剁成肉酱喂狗,嘿嘿……你现在居然还敢回来。”
郦食其满不在乎道“切,他算个屁啊!”
李斯面色一沉“大胆!竟敢对圣上不敬!”
郦食其冷笑道“拉倒吧,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我是什么人,各自心里都清楚,装给谁看啊?”
李斯怒道“哼!我清楚你妹!我李斯忠君爱国……”
郦食其笑的腰都弯了“啊哈哈……忠君爱国?你确定是在说自己?嘿嘿,你要是真的忠君爱国的话,那么现在坐在金銮殿上的就应该是长扶苏才对!你说是吗?嘿嘿!”
李斯一脸惊骇,哑口无言,郦食其一语道破了当年的惊天阴谋。
李斯的思绪再次回到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一晚,始皇帝的东巡队伍经过沙丘,赵高突然传下始皇帝的口谕,说今晚夜宿沙丘,刚开始李斯还感到奇怪,但当他随着赵高来到始皇帝的行军帐,一切就明白了。
始皇帝已经不行了,李斯惊骇万分。
始皇帝口述,宣布传位给长扶苏,李斯替始皇帝写下了遗诏,再由秦始皇盖上玉玺,装入龙音宝盒,等到做完这一切,秦始皇就一命呜呼了。
就这样,遗诏还没来的及发出,当李斯准备走出军帐宣布始皇帝驾崩时,赵高拦住了他……
赵高冷笑道“你准备将这遗诏发出去?”
李斯心中骇然,但沉声道“当然。”
赵高拱手道“那么,老奴只能提前拜祭相国大人了!”
说完还真的弯腰深深的作了一个揖。
李斯怒不可遏“你!”
赵高阴笑道“怎么?你认为老奴是脑抽筋?”
李斯冷冷道“不然呢?”
赵高叹了口气,缓缓道“长扶苏向来与相国大人不和,如果他登上皇位,相国大人,你认为你还会是相国?嘿嘿,你还记得咸阳市集的那个刑场吗?在那里,你可是亲自监斩了好多朝中大臣,哎哟喂,那些大人临死前的样子,那叫一个惨哟……嘿嘿,相国大人,你不觉得,你离那下场也不远了吗?”。
李斯沉默了,他的双手微微颤抖。
赵高冷声道“相国大人一向口口声声说忠君爱国,但是老奴斗胆问一句……忠于一个已经死去的君王……真的有必要吗?”。
李斯的意志开始动摇了。
赵高看在眼里,故意又长叹一口气“老奴本是赵国人,而相国大人亦是楚国人,如果说忠君爱国,那您当年为何不忠于楚王,而要不远千里跑来投奔秦国?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那四个字——荣华富贵!”
李斯静静的听着。
赵高继续道“既然是为了荣华富贵,那就别再整天说什么忠君爱国的屁话了,因为……听着让人很恶心!”
李斯开口了“恶心的应该是你吧,你说来说去好像都是在替本相着想,其实,你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才是真!”
赵高随即道“对!我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这四个字,我不惜跟我弟弟一起挥刀自宫,跑来当太监,所以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只不过,我比你不要脸而已。”
赵高的话说的很透彻,毫无保留,他是铁了心的要博一把了。
问题就在于,李斯肯不肯跟他一起了。
李斯看了一眼昏暗的灯光下,永远沉睡的始皇帝,矗立良久,因为有始皇帝的赏识,他才能从一个执笔小吏,一步一步成为权倾天下的相国大人,李斯对于始皇帝,一直都是感激的。
但是长久的凝视后,李斯终于沉声道“陛下……你再不可能庇护微臣了,不是吗?那么……微臣只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了!”
赵高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们找来十八世子胡亥,一番忽悠后,胡亥便答应了。
然后他们伪造了一封假的诏书,派人加急送往边关的扶苏手中,勒令他跟大将军蒙恬一起自戕!
在得到扶苏自杀的确切消息后,胡亥、赵高、李斯这才命令车队日夜兼程,迅速返回咸阳。为了继续欺骗臣民,车队不敢捷径回咸阳,而是摆出继续出巡的架势,绕道回咸阳。
他们隐瞒了始皇帝的死讯,可是此刻正直盛夏,不多久,始皇帝的遗体便散发出恶臭,为了掩人耳目,赵高甚至命人买来咸鱼放入始皇帝的车中,遮掩臭味,他说的很对,忠于一个已经死去的君王,实在是已经没有必要了。
等到一行人一回到咸阳,便立刻宣布了始皇帝的死讯,并且谎称始皇帝口谕,命十八世子胡亥继位,于是胡亥便成了秦二世。
但是老谋深算的李斯为自己准备了一条后路,那就是他并没有听从秦二世的命令毁去真的遗诏,而是偷偷将遗诏交给自己的私生女李柔柔跟心月复刘苍,命他们隐匿起来,以备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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