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如薇的记忆中,本尊和庄大娘并没有过任何冲突,庄大娘甚至对本尊是和蔼可亲的,便是后来她沾了身,和庄楚然有了瓜葛后,庄大娘虽有不快,但也没像今天这般蛮不讲理,口出恶言。
秦如薇自问和庄大娘没有利益冲突,唯一有关联的便是庄楚然,故而,能让她沉不住气又愤怒的,除庄楚然无他,而这会子找上自己来,那定然是与自己有关了。
想来是庄楚然对庄大娘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以至于她有些歇斯底里了。
秦如薇愿意对她笑脸相迎,首先是因为自身的教养问题,再者就是因了她是庄楚然的母亲,所以她愿意去迎合,可并不代表,她会纵容她的无礼而半点不反抗。
尤其是她说的话如此污秽难听,秦如薇可不是那等软绵绵的小绵羊,听着受着。
指桑骂槐,大吵大闹,秦如薇语带讥讽,庄大娘又怎会听不出来,当下气得脸色铁青。
“难不成我还说错了不成?你一个孤寡的女子,这半大的院子成天到晚有男人在转,你羞是不羞?”庄大娘双眼瞪得浑圆。
“那敢情我两个丫头都不是人了?”秦如薇声音一沉,道:“什么男人在整天转着,你倒是说个清楚明白,哦,你刚刚瞧着的那是给我回事的管事,难道我还见不得?且不说我们回事,都有丫头在场,并非孤男寡女。至于小神医,更是如此,你倒是看看,什么叫这院子的男人团团的转?”
庄大娘被她一噎,登时尴尬又恼怒,冷道:“我说,你要如何我不管,可你万不该把那等子狐媚手段使到我家楚然身上。什么?竟勾得他非你不娶,否则就要出家当和尚?我呸!不要脸!”
秦如薇心头巨震,他竟是这般说的,难怪了,难怪庄大娘会沉不住气了,换了谁都沉不住气吧。
“我告儿你,你妄想当我庄家的媳妇儿,你们要成亲,除非我死,从我的尸体上踏,否则,我决不容许你败坏他的名声前途。”庄大娘阴狠地道:“逼死老娘成亲,我看你们有什么颜脸在这世间存活,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们。”
秦如薇呵呵一笑,道:“本来我也真没想过要和他生死相依怎么着,但他如此为我,少不得我也要回他一份情。我今天也在此说了,他若是来聘娶,我必带着良田旺铺下嫁。”
“你……好不知羞!”
“你,你什么你?”秦如薇看向她,讥道:“你口口声声说我败坏他的名声前途,我怎么败坏了?就因为我和人拜了堂被休弃?简直荒谬!”
“邓家欺我辱我,错的难道是我?我清清白白的,对得起天地良心,我问心无愧。”秦如薇不等她开口,继续道:“就因为我被休弃的身份,你就说我败坏他的名声,还不如说怕败坏你自个儿的名声!”
“你,你说什么?”庄大娘眼睛倏地瞪大。
“先皇尚且纳过寡妇为妃,公主尚且改嫁,当朝丞相尚且纳了丧夫的表妹为贵妾,他们的名声可是坏了?谁敢说坏了?”秦如薇冷笑:“你说我成过亲,连洞房都没送进,堂都未算拜完,那也叫成亲?你说说,我清清白白的还是个姑娘家,怎么就败坏他的名声了?与其说是败坏他的,还不如说是丢了你的人。”
“你就是自私自利的人,一门心思要娶门贵妻好给自个长脸,你压根就没想过这是不是他要的,没想过他到底欢喜不欢喜,你不过是将自己的心意强加到他身上。呵呵,当你可真可怜。”
庄大娘被刺得连退了两步,指着她的手一直发抖:“你,牙尖嘴利,你懂什么?我是为了他好,你不过是一个农家女,贱籍商人,你能帮他什么?没有强大的妻族,他怎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秦如薇呵呵地笑着鼓起掌来,冷笑道:“原来在你眼中,你就这么不堪,需要靠着强大的妻族才能平步青云,原来你口中那个优秀出息的,在你眼中得吃软饭,呵,也不过如此啊,我可真是替他可悲!”
庄大娘一愣,尖声道:“不,他不是这样的。”顿了一顿又吼道:“是你,是你这丫头,牙尖嘴利,让我们母子俩离心。”
“真正让你们母子俩离心的,是你自己,是你一昧要求他,是你一直要他按着你规划的人生去走。不管他要不要,也不管他喜不喜欢,只要你说一声,他就得要服从,无条件的服从。”秦如薇缓步走近她:“他若是不听,他若是敢说不,你就以死相逼。对,你赢了,他不敢,不敢忤逆,因为你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你表面上是赢了,但实际上,却是输了,你逼他如斯,也不过是逼着他远离你罢了。”
庄大娘闻言脸色大变。
这种寡母带大的,秦如薇在前世还看得少么?这种人,要么就强势得很,一心视为自己的私有物,将视为命根,为他出谋献策,为他娶妻生子,为他张罗工作,更有甚的,结婚了犹不放心,连夫妻私房/事儿都要管上一份,那才让人觉得恶心。
其实秦如薇真的不喜欢这样的人家,因为那样的母亲将视为所有物不容他人觊觎,而在这样环境成长的男人,要么就是裙脚仔,愚孝,以母亲为天,要么就是反行其之,极为出息。
她庆幸的是,庄楚然并不是前者,不然,白送了她,她也不稀罕。
嫁人图的是什么呀,不就是图个窝心,要是嫁了人,事事都是母亲说如何,母亲云云那样的,她嫁毛线啊,还不如自己单过呢!
一般来说,别人要怎样,秦如薇不会管,可眼前的,是她将要与之过一辈子的人的母亲,她有必要提点,什么孝不孝的,她可是现代人,她不会一昧的愚孝。
说她不孝也罢,泼辣也罢,对庄大娘,她绝不纵容。
“庄大娘你苦心养大庄大哥,没有人该说你的不是,只是,你把他当作你的私有物,那就是你的不是。孩子大了,就该放手让他去飞翔,是雄鹰,就该展翅,而不是一直纳入你的怀抱里护着宠着。你以为是在保护他,焉知是否将本来是雄鹰的他生生护成了黄雀?”秦如薇的怒火平复下来,淡声道:“庄大哥有才华,有抱负,他无疑是出息的,即使他没有强大的妻族,他也能展翅,而不是像你所说的那般要靠着未来妻子母族。”
“你,你懂什么!”庄大娘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不懂,我是真不懂,常说高嫁低娶,你给他娶门贵妻,你庄家消受得起?你且说,你有什么?论家世,还是论财富?哦,你是欢喜看他仰人鼻息过活?真是可笑,养儿不知儿心肝,你谈什么说为他好?”
庄大娘愣在当场。
仰人鼻息,可不就是看人脸色,对啊,贵妻是贵没错,但正因为贵,就得供着,谁家娶媳妇不是娶回来伺候公婆夫君的?这难道娶个菩萨回来供着么?要是娶一门贵妻,那自己还能拿捏得住?
不仅如此,要是妻族比自家要强大许多,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被压上一头?那还了得?
庄大娘神色变幻,却又不愿承认秦如薇说的话,只冷声道:“再怎么着那也轮不着你。别说你成过亲,就你这顶撞长辈的性子,我就绝不允。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绝不同意你成为我庄家的媳妇,别等闹出了丑事来才后悔。”
秦如薇正欲回话,目光却是落在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身上,有片刻的讶然。
庄楚然眼中神色复杂,似伤感,又似宽慰,百味杂陈,当落在那两鬓斑白的人上,却是通通转成了悲凉。
庄大娘见秦如薇不作声,以为她被自己说住了,不由得意,可不过一瞬就觉得不对,顺着她的目光回头,身子却是一震。
“然,然儿。”庄大娘惊愕不已。
庄楚然淡淡地看她一眼,走了进来,却对秦如薇长长地打了个揖施了一礼,歉然地道:“薇儿,我母亲没见过大世面,来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做的替她向你请罪了。”
“然儿……”庄大娘脸上十分难堪,声音兀地拔高。
“庄大哥。”秦如薇也是极为复杂。
“父债子还,母亲的也是一样,她有什么得失的,我这做的都替她担待受了,还望薇儿你莫要怪罪。”庄楚然看着她,难掩羞愧和难堪,还有一丝隐忍。
秦如薇心里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来日我再送上厚礼赔罪。”庄楚然又施了一礼,然后才淡淡地看向庄大娘,道:“娘,跟孩儿吧。”
他语气淡淡的,庄大娘却无端的感到恐慌惊惧,下意识地跟着他走了。
秦如薇看着两人走远,眉心却是拧了起来,闹了这么一出,他们,还有未来吗?
他,会怪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