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黄帝问曰:四时之气,各不同形,百病之起,皆有所生,灸刺之道,何者为宝?岐伯对曰:四时之气,各有所在,灸刺之道,气穴为宝。故春刺络脉诸荥大经分肉之间,甚者深取之,间者浅取之。《素问》曰:春刺散俞,及与分理,血出而止。又曰:春者木始治,肝气始生,肝气急,其风疾,经脉常深,萁气少不能深入,故取络脉分肉之间。
晋。皇甫谧《针灸甲乙经。针灸禁忌第一》
待孟弱幽幽转醒时,窗外已是金乌高照,正午时分了。
这一觉睡得可真好。
因着肺腑长年痼疾,她夜里总是惯常喘嗽不绝,所以每每未能真正入眠,往往缠绵到清晨,眼皮酸涩,睡比没睡还累。
不过大燕太医果然医术高超,她这会儿竟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有余,醒来后胸闷晕眩症状似也减弱了不少。
今晨把自己活生生憋气憋晕了,还真是一举两得。
她也不怕后宫嫔妃们说三道四的,反正她便是天生体弱多病,时不时晕倒不是题中应有之义吗?
孟弱嘴角弯起一抹愉悦的浅笑。
“娘娘,您终于醒了!”儒女听闻得这头的动静,忙扑了过来,见状几乎喜极而泣。“您可又吓坏奴了,早知道奴就拦着温姬娘娘她们,不让她们进殿了。好在谢天谢地,黑子大监及时赶到,要不还不知怎么闹着呢!”
听着儒女三言两语把她晕厥后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她不禁有些怔然,心头浮现一丝莫名的、似悲似喜的酸涩。
他,出猎在外,居然还特意留下了大监黑子时刻护着芙蕖院?
孟弱呼吸没来由有些乱了半晌后她重重甩了甩头,挥去那该死的震荡悸雷霆雨露,端在帝王一念之间,上一刻他能将她捧上天,下一刻就能将她踩进地狱底!
孟弱的眼神恢复冷硬。
“儒女,帮我各取十片金叶子赏给黑子大监和太医,二十匹锦分赏今日来援的龙禁军的将军们吧。”她柔声道,“就说本宫相谢他们了。”
“诺,奴这就去。”儒女笑吟吟回道。
自家主子这是终于打算要振作起来,在宫里好好立足了吧?
孟弱在另一名侍女小意儿的搀扶下坐起身,先让候在外殿的太医进来号脉一回,确定病体稍稍稳妥,并在太医的“监督”下喝完了一直熬在小炉上的汤药,又进了两口温梨水润润喉,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侍女亚女的奉承——
“大君可疼娘娘了,这路阳梨皮薄汁甜肉脆,听说只进贡了一篓子,光是咱们芙蕖院就分得了一大盘呢!”
她噙笑静静听着,默不作声。
“余下的分进给了贵妃娘娘、珍妃娘娘和风贵姬娘娘,奴下听人说呀,就连前阵子锋头最健的崔贵嫔都没有得半只梨,可好笑了。”侍女迫不及待说给她取乐。
孟弱心下一震,忽地想起一事。“崔贵嫔不是跟了大君巡猎去了?”
“哪能呢,”侍女掩嘴笑了,“崔贵嫔自从三个月前在赏月宴上不规矩,已经被大君冷落至今,恐怕早就连宫里有这个人都给忘了,又怎么能有幸陪在大君巡猎左右?”
她闻言,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怎么同前世不一样了?
不过,自她重生起,在刻意的引导与掌握下,本就有太多的轨迹走向已与记忆中分道而驰,尤其是在赏月宴上,她彻底斩断了崔丽华藉救驾而获宠之路。
只是,她也从不敢小觑站在崔丽华背后那个给予无限支持的庞大家族
“亚女,明日帮本宫投一封拜帖到孋华院。”
亚女有一瞬地傻眼。“娘娘?”
“本宫只是”她轻轻叹了一声,淡无血色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忧伤感慨。
“崔姊姊毕竟在北上的路途上,也曾关照过我,现在她犯了大燕宫规,大君责罚她是法理规矩,我这妹妹探问是同乡情谊,虽说能帮的不多,总是能尽点心就尽点心吧。”
“娘娘真是敦厚善心,就跟神仙妃子似的,”亚女崇拜地望着她,“换作旁的娘娘,不趁她病要她命——”
“且住!”孟弱脸色微变,急急低喝道:“这等胡话若是传到了旁人耳里,纵是本宫也救不得你的。”
亚女吓得脸都白了,忙跪下猛磕头。“万、万谢娘娘提点奴、奴下回再也不敢了。”
她舒了口气,神色严肃地道:“自个儿回屋自省三日,想明白了再回来当差吧。”
“诺,谢娘娘开恩。”亚女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待亚女退出殿外,孟弱下意识地轻抚着腕上那只暖玉环。
近来好似已经习惯了,每当自己心神不宁的时候,就模一模这触手生暖的玉,紊乱不安的心绪便能奇异地沉静安稳下来——
孟弱浑身一僵,小手像是被火烫着了般,迅速地缩了回来!
“我是疯了不成?那人——那人送的物事,”她暗暗咬牙,目光厌恶却复杂地瞪着手上那只绛红色暖玉,有些颤抖地低喃。“若不是为了取信于他,我、我早巴不得砸了!”
只要是他慕容犷给的,她永远不稀罕!
巡猎场上,一马平川的草原外围驻扎上百座玄色|狼帐,护卫着居中的一顶盘龙大帐,在寒意沁人的夏夜里,铺着厚厚虎皮的榻上暖意融融,高大俊美的慕容犷身上单衣大袍半敞着,露出一抹强壮矫健的胸膛春光,他神情懒洋洋地勾着嘴笑,深邃凤眸盯着luo|裎娇弱伏地的女奴。
丰ru蜂腰翘臀,一身肌肤赛雪,披散的长发半遮半掩着诱人的玉体,本该是风情万种、撩人欲火焚身。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个身强体壮精力充沛的年轻帝王,在女奴撩拨下,自然烫疼难抑,偏偏,就是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好像面前这女奴,容貌太冶艳了点,身段太丰满了点,那胸那臀的肉又太腻了点,还有红扑扑得像猴儿屁|股的脸蛋,那娇羞兴奋的表情
啧!到底是孤嫖她,还是她嫖孤?
那种熟悉又陌生的不悦感又冒了上来,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不耐地道:“下去!”
“大君”女奴莺声沥沥,半是委屈半是娇缠地拉长了音。
“滚下去!”
女奴惊恐得浑身直打颤,连衣衫都顾不得穿就逃出了龙帐。
慕容犷英俊面容一片阴沉,只觉无比败火。
“玄子!”他冷冷地唤。
暗影统领玄子应声而出,单膝跪在慕容犷面前,冷肃的表情底下是深深无奈,出来三日,这已是大君赶跑吓跑吼走的第五名女奴了。
“臣下在。”
“看来这北羌人还是牛马丰足,个个都吃得太好了些。”慕容犷很是不悦,修长大腿往榻上一搁,指尖在膝盖上频繁地轻敲着,浓眉蹙拧成一团。“人也该到了?”
“回大君,北羌王已在驻帐五里外待召。”
不久前北羌使者送了女奴和贡礼来,当时便奉上北羌王恭敬有加的国书,说是五日后会亲至边境猎场,向大君请安。
还暗示为表忠心,北羌王此行只随行五十亲兵
其实莫说五十,便是携军五万,恐怕也只能拿来给大燕狼虎之师练练手、剔剔牙缝罢了。
慕容犷慵懒一抬眉。“嗯,召。”
“诺。”玄子倏然消失。
——却半点也不敢提醒自家大君,此番巡猎,在龙帐之内,像这样将暗影当侍人用,着实与法不符。
可谁让黑子这个内侍大监被大君留在宫里照应孟夫人去了,子晨则受命在外布局,各方大将和统领皆有要务,此刻除了他这个暗影统领外,好像也就没有旁人可以“跑腿”了。
玄子速去速回,自有旁的副将领命将北羌王传召而至。不到半盏茶辰光,果然听见了龙帐之外,一个谨慎的足音由远至近,最后停顿在帐门口。
“臣王戎驩,参见吾主慕容大君,愿大君长乐千秋,四海臣服!”
“请。”
慕容犷已整妥衣冠,一身雪白大袍、纯黑貂领围脖,头戴赤金玉冠,脚踩龙纹狼皮靴,越发衬得俊美无俦、英气勃勃,尤其是周身上下邪魅中透着皇族尊贵的气势,令躬身入帐的戎驩心下一颤,只觉沉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戎驩定了定神,阴柔中透着几分青白的脸庞越发恭谨。“大君风采更胜,实令臣不敢直视也。”
“多年不见,戎兄弟竟也染了几分南人的扭捏之气了?”慕容犷嘴角微微一挑。
戎驩脑中警戒更深,生怕慕容犷这是知道了什么秘密。
“坐吧。”
戎驩小心翼翼地在铺着暖厚熊皮席上盘膝而坐,状若微笑,实则戒慎地盯着侍人在矮案前置下女乃酒和大块炙鹿肉,那肉还热腾腾,焦香四溢。
“戎兄弟昔年不是最爱这炙鹿肉?怎么净看不吃,莫不是怕孤下毒吧?”慕容犷笑吟吟道,手中原割着肉的小银刀倏地掷出去!
戎驩心一紧,忙接住了小银刀,阴柔俊俏的脸庞微微变色,随即笑了。“谢大君赐刀!”
慕容犷闲闲地支着颊,看着他利落老练地割起焦黄喷香的鹿肉,极为欢快地大啖起来。
至此,紧绷如弦的气氛终于一松。
慕容犷噙着笑,击了击掌,一列身段娇小的舞伎翩然而入,有的怀抱琵琶,有的手持箜篌,身穿绛红石榴衣,柳腰系着白玉带,随着乐声婆娑起舞,声如黄莺出谷,舞有天魔之态。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苹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沅有芷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
戎驩嚼着肉的动作一顿,随即假作迷惘地望了慕容犷一眼,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跟着歌声摇头晃脑,彷佛极为投入。
慕容犷凤眸低垂,好似专注在手中的女乃酒上,神态一派风流,慵懒如故。
直至一曲演罢,那南朝美丽舞伎娇喘吁吁伏地为礼,戎驩不由大大鼓掌,连声大赞:“好!好!”
“戎兄弟看着当真好?”他懒懒地挥了挥手,自有几个其中最娇媚动人的舞伎婷婷袅袅上前,柔顺地偎在戎驩的脚边。“那就别客气了!”
“咳,听闻前些时日陈国进贡大燕锦帛美人无数,臣在北羌可是心痒难忍,若非无奉召不得前来,臣还想厚着脸皮跟大君您讨要几个美人儿,也好尝尝这传说中柔若无骨、娇腻可人的南国佳人滋味儿。”戎驩嘿嘿笑,满眼yin邪,大手迫不及待揉弄起其中一名美人的酥胸。
那力气蛮横又粗鲁,该名舞伎被捏抓得花容失色,疼得眼泪都要滚出来了,却也不敢挣扎,只是惹人血脉债张地娇喘连连。
“疼嗯”
戎驩下月复一紧,原来三分的刻意倒成了七分的动情,索性将那美人捞进怀里,一把扯开她的衣襟,只见那雪白如凝脂的浑圆微微弹跳了出来,被低下头的戎驩张嘴衔了个正着!
然后便是一阵叫人脸红心跳的吸舌忝揉咬,弄得那美人哀哀娇唤,浑身颤抖难禁。
其它几个舞伎万万没想到这北羌王下手这般粗蛮,个个小脸发白,泪盈盈又楚楚可怜地祈求望向主榻上那高大俊美的慕容犷。
她们随着五名秀女前来大燕,为的就是能够也得了慕容大君的垂青怜宠,一举月兑离贱籍,日后好和这位俊美君王恩爱缠绵,享尽盎贵荣华。
可是谁知道大君巡猎带了她们来,竟是要她们服侍北羌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