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反驳,可他那笃定的神情,却比反驳了更叫璎珞心惊肉跳的,她只觉着眼前这男人一次比一次更难对付了!
闻言他倒没再恼,只扬了扬眉,意味深长的瞧着璎珞没言语。
此刻见那女人醒过身来,一口一个世子爷,彬彬有礼的冲自己拉起距离来,秦严半点都不觉奇怪了,似乎从上次相处,他便对眼前少女的性情有了些深入的认知。
虽然极度不想松手,却还是勉强按捺住将人揉进怀中的冲动,攥紧了拳头,任由璎珞月兑离了掌控。
秦严方才低头间便嗅到了璎珞身上散发出的馨香,心头一颤,虽然不舍得松手,可也知道璎珞是个带刺儿的,逼得狠了,她便会反弹。
璎珞自耳根到脖颈迅速冒起一串小颗粒来,脸颊也蓦然发烫的厉害,忙忙抬手猛推了下秦严的胸膛,借力退后两步,瞧着秦严尽量神情平静地道:“世子爷说笑了,王府里头什么能人没有,哪里需要小女这样半吊子水的给世子爷养兰。更何况,世子爷的寝房,小女恐不会有机会踏入。世子爷还是莫说这样的话,免得毁了小女的声誉。”
秦严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他呼出的热气透过斗篷锦缎缝隙不住往耳廓中钻,他的音线极其低沉暗哑,本就悦耳磁性的声音更添蛊惑人心的性感。
她怔了下,蓦然心慌,本能地要迈步往后退,可脚步没挪,腰后便多了一条铁臂,生生将她困在了他的身前,接着秦严便向她压下了身子来,笑着在她耳边道:“原来兰花如此难养啊,我房中如今养着两盆,等以后你来帮我料理可好?”
而他低着头,目光黢黑而专注的盯视着她,深邃的眼眸中蕴着不容错认的笑意,璎珞抬眸甚至能从他清澈的瞳仁中看到那个张牙舞爪的自己。
璎珞说了半天,不闻秦严反应,蓦然停下训斥,这才发现因气恼她这会儿竟然已经走到了秦严的近前,两人贴的极近,中间便只隔着那一束花的距离。
她用兰花一下下点着他,他却觉得像是有一根鸿毛在一下下扫着心尖一样,不仅半点不生气,心头都被她点塌陷了老大一块。瞧着她暴躁气恼的模样,只觉鲜活好看的紧。
她对他怒吼的样子,令他觉得很亲昵无间。
只如今见璎珞用那朵兰花一下下点着自己的胸膛,他却觉得自己当真没做错,虽然她的反应和预想中不大一样,可这样也很好。
秦严便是再对花儿没有研究,也知道兰花要生在叶条中才雅致好看,可他却不能将那么一暖房的兰花都搬到定安侯府来,一时半刻又不能将璎珞带到靖王府的花房中,他想要送她一束花,又觉得她可能最喜欢兰花,当时便没多想便回府将那兰花拔了个干净。
到底是前世女乃女乃最喜爱的花儿,前世她也曾经跟着女乃女乃养过兰花,瞧着有人这样暴殄天物,璎珞确实有些气恼。
璎珞说着有些暴跳如雷的用那朵兰花一下下点着秦严的胸膛,人也禁不住一步步地逼近秦严,小模样颇有些凶神恶煞的样子。
璎珞半响才咬牙切齿的瞪了秦严一眼,将手中兰花都塞在了秦严手中,从中抽出了一朵花瓣状若菊花的翠绿兰花,逼近秦严道:“你知不知道养这么一盆奇兰要花费多少功夫?!兰花本就生长地很缓慢,要兰花开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要种好兰花,需得费多少的心力和功夫,像这样的奇兰更是难得也最是娇贵,要尽量向它原生环境靠拢,通风,遮荫,保湿,什么都要做好,才是养活这么一盆兰,如今好容易开成这般奇绝的模样,你怎么就能下得去那个手将它从叶间抽出来呢!赏兰哪里是这般赏的,这光秃秃的花儿又有什么好看的啊!”
老天,来个雷把她直接劈了算了。
下回再带一把……感情他以为兰花就蒜苗的吗,一抽一把的!
璎珞闻言张了张嘴,傻了一般瞧着秦严,当真是无言以对了。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璎珞直接跳过前头问题让他有些莫名失望,话语却是张口就来,道:“没关系,你喜欢这会儿赏赏,等回屋的时候随便丢掉便是,要是还想看,下回我再抽一把给你便是。”
秦严显然就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显然比方才那个问题好回答的多。
她原也不是非要秦严回答这个问题的,见他面色怔怔的半天不言语,璎珞索性将手中一把兰花往秦严怀中一送,道:“且不说我喜不喜欢这把花儿,只这花儿每一朵都不是凡品,你给我这么一把兰花觉得我能将它们安置在什么地方?”
她直勾勾盯着秦严问出这么一句来,倒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把兰花让璎珞严重怀疑眼前这男人的审美有问题。
秦严这回倒是没在脸上带个碍事的面具,可这夕阳晚霞之下,四处景色都晕染了一层浅红的光,璎珞倒还真没瞧出来秦严脸红了。
那简单的两个字,好看,竟然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吐出口来。
饶是秦严平素再清冷镇定,此刻心头也禁不住砰砰乱跳,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张了张口,话没说出俊面却禁不住有些发红。
她就那样直勾勾瞧着他,问出那样带着蛊惑暧昧的一句话来。
更何况,秦严原就心仪于璎珞,情人眼中出西施,瞧着她此刻模样便更觉怔怔痴迷了。
原就是倾城美人,霞光夕阳下已然倾国之色,丰艳迫人。
她的眼眸在两排浓密的睫羽下,似流进了霞光虹影,潋滟流光,唇色艳丽的比红斗篷更娇艳欲滴。
她的五官被那艳丽的红映衬的自然带着胭脂色,毛绒绒的狐狸毛让她的五官显得柔和而可爱,那泛着粉白之色的容颜却又艳光逼人。
他瞧着她,晚霞的红光洒落在那少女的身上,她身上披着一件白狐狸滚毛大斗篷,头上还戴着兜帽,那斗篷本便是石榴红色,如今被霞光晕染,红的越发如一团火焰,她巴掌大的小脸藏在兜帽中,帽子的边缘围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斗篷的领子上也细细一圈白毛。
秦严哪里想到璎珞张口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不由一怔,本就因她迟迟不答话而有些忐忑的心,因她这一问蓦然漏跳了一拍。
璎珞呼气吸气,抬头瞧向秦严时,小脸上还满是惊愕之色,却未曾回答秦严的话,只道:“你觉得我长得美吗?”。
就算她这非爱兰之人,瞧见这么惊悚的一束花,心中也惋惜的不行啊。
可以想象,它们还在枝叶间时,每一株都是千金难求的名兰,可如今它们竟就这样被她抓在手中,这若是叫爱兰的女乃女乃瞧见有人这样糟蹋她爱的兰花,只怕得生生气的转世投胎,找秦严拼命。
可璎珞打眼一瞧这一把兰花中及得上那一本春剑银丝牡丹的便不在少数。
这一把中最次的竟然都是荷瓣的,朵朵色彩纯美,随便瞧上一朵便是顶正肩平,捧心紧抱,唇舒鼻立,飞肩雅致。那花型奇异的更是不再少数,璎珞记得前世陪女乃女乃参加全国兰展,那本春剑银丝牡丹,便是凭借着花瓣叠加状若牡丹,这才一举夺得了金奖,价值一百多万。
璎珞从那一把的兰花中随便瞧一朵兰花,便是兰花中的上佳之品。兰花以荷为美,菊瓣,牡丹瓣、树形花、狮子头这样的花更是难得一见的奇花。
得多奇葩的人才能想到如此赏兰的主意来啊!
一把兰花,一把半片叶子都不见的兰花啊。
可它们怎么能是兰花呢!
这会儿她简直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天哪,她怀中这一把的,竟然真是兰花!
秦严的话响在耳边,璎珞面上神情却更加呆滞了。
秦严想着,出口的话却镇定非常,道:“我想你喜欢兰花,特意送你的。不喜欢吗?”。
秦严见璎珞捧着那花儿,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神情还呆愣愣的,一时间心中有些忐忑,暗道难道她不喜欢他送她花儿,还是她就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根本对花儿朵儿的不感兴趣?再不然,难道自己猜错了,她不爱兰花?
那花儿有绿,有黄,有红……五光七色,挤挤挨挨堆积在一处,璎珞瞪大了眼睛,瞧了半响,愣是觉得那一堆的花儿每一朵单独拎出来,她可能都认识,可就这么放在一起却叫她死活想不出来这是什么花儿。
璎珞本能地接住,低头却是一愣,但见怀中竟是一束捆扎的整整齐齐的花束,天际的夕阳带起漫天晚霞,红光万丈,炫彩柔暖,照映在那一束花朵上。
她这厢双眼含怒,正准备迎头好好和眼前人说道说道不能顺便进人内宅的道理,谁知道她刚抬头,还没瞧清秦严的面容,怀中便被他塞了一把东西。
她本能将这种窒息感归于气愤,不曾抬眸去瞧秦严,便先抬手拍掉了他放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臂,退了一步,这才怒目瞪向秦严。
眼前一道人影压过来,狭窄的空间里璎珞立马又感受到了那股来自一个男人的压迫力和窒息感。
璎珞便提着裙摆沿着花道往花园深处去了,果然方走到一处假山旁,便被一只手臂扯住,一拉一带进了一处四面都是山石的夹道。
妙哥不是个傻的,跟着璎珞一路快步过来便觉有事,此刻闻言她虽然眸带惊异可却二话没说便应了一声。
璎珞也不知秦严人在哪里,但她,他这会子应该是能瞧见自己的,故此进了后花园便冲妙哥低声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莫吱声,倘使有人来了,便替我挡上一挡。”
这会子各院主子们刚刚用过膳,侯府下人们却正是饭时,路上并不见什么人,日头将落,花园中气温已降了下来,故此后花园中更是无人了。
妙哥心中满是疑问,再后头使劲叫着,奈何璎珞却脚下生风般,眨眼便出了秋水院。
“姑娘,姑娘等等婢子啊!”
姑娘都是每日早晨到园子中锻炼,何曾这会子往园子去过,再说,姑娘头发可还没干透呢,怎么能跑到园子中吹风呢!
言罢也不给两人阻拦的机会,大步下了台阶便往前去了,妙哥愣了下,忙快步跟了上去,心中却诧异的很,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悠闲地躺着看书,怎么转眼间却要去逛园子。
璎珞赶着两人开口前忙道:“屋子里头有点闷,这会儿晚霞多好,我到后花园去散散,妙哥跟着吧,乳娘便歇着吧,我去去就回。”
她刚到廊下,偏房中的云妈妈和妙哥便听到动静跑了出来,见璎珞一副要出去的样子不由齐齐一楞。
璎珞恨的跺了跺脚,转身自寻了一件白狐狸毛滚边的素面斗篷披在身上,只将头发用根黑缎带束住,便戴上兜帽快步出了屋。
虽然心中不爽到了极点,可璎珞却不敢不往后花园去,天知道她不,秦严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而且她还须得赶紧的,让秦严呆在侯府的时间越长,被发现的几率也越高。
故此她瞧过那白绫条确定是确是秦严无疑后,便将白绫条团了团烦躁地在屋中走动了两圈。
更有,这白绫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力有千钧,瞧着颇有秦严其人的风骨,而且白绫条上的字是用血写的,还带着些新鲜血液的淡淡腥味,璎珞不觉得谁陷害她会连准备笔墨纸砚的时间都没有,还能想出写份血书来这样的创意。
再来,这府中知道她和秦严有关联的人,也就只有一个苏瑛紫,她不觉得苏瑛紫会拿这事儿谋害自己。
一来这白绫布一瞧便是从里衣上随便撕下来的,且质地精良,瞧着像是贡品,并非什么人都能用的。
璎珞瞧了那张白绫条儿压根就没怀疑是有人借此在陷害自己,虽然她从来都没见过秦严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