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不觉面上怯怯之色一变,像是突然恍然过来一般,蔫蔫的身子顿时直了起来,一把揪住秦严的衣襟,怒目而视,道:“好啊,秦严,明明是你惹了风流事儿,生出这么些事儿来,倒反过来冲我撑腰子吆喝起来了,你可真敢。秦严我告诉你,咱们的亲事,你若再摆不平,再出了什么岔子,姑女乃女乃我便不嫁了!”
璎珞见秦严生气,不觉嘟唇,也觉自己这两日有些过分担忧了,闷闷地道:“可那个人是皇帝啊,那时候圣旨都写好了,我陪太后去了永乐宫,皇上连太后都轰了出来,连孝道都不顾了,就是下了决心要让你尚公主了,我怎么可能不怕。”
璎珞闻言满足的笑了笑,秦严却蓦然捏起她背脊上一块皮肉拧了一下,璎珞疼的哎呦一声,抬头瞪着秦严,就见秦严面色微沉,道:“多大点事儿,把你吓唬成这个样子,可见你心里从来就没有相信过爷。你但凡信爷,便该知道爷是不可能迎娶永乐公主的,哪里还能怕成这个样子?!再说,在你心里,爷便是那种遇事只会受制于于人的窝囊废吗?”。
璎珞的声音已经很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可秦严却觉心头因她的话而一下一下的收缩着,有些疼疼的,疼过之后却又柔软的一塌糊涂,他拥着璎珞,低头亲了亲璎珞的发顶方道:“拼爹?怎么突然变傻了,你不必和任何人拼任何输赢,爷都只是你的,只要你。”
那些窘迫丢脸的感觉也随之烟消云散,倒是眼眶又涩然发热起来,她禁不住又靠进了秦严怀中,圈住他的腰肢,紧紧抱着,道:“秦严,我是真怕了,从来没像现在一般害怕过,我怕自己因为拼爹输了而失去你,我只要想到你会被人抢走,我便觉得浑身都是冷的,怕的厉害。”
这样的他,有种触动心扉的俊美,璎珞一下子便怔住了,那些违心的话她半句也说不出来。
秦严说这话时,眉梢眼角都在笑,璎珞虽然也见过秦严笑,可却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好像是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笑着,都在向她诉说着他的愉悦之情。
她话没说完,秦严却蓦然笑着道:“我心甚悦。”
璎珞闻言便像是被刺了神经一般,立马瞪视着秦严,道:“谁是害怕这个啊,我只是头一回被人以势压人,欺负的这么狠,心中憋屈,我才不是……”
见璎珞眼神漂移,就是不愿意看自己,闷声不言语,秦严不觉一阵好笑,又道:“珞珞,你就那么怕失去爷?”
她这厢又懊恼又纠结,又觉丢人又觉羞窘,秦严却身心皆愉悦,将璎珞一下子抱起走到罗汉床边放了上去,自己站在塌边将她从怀中挖了出来,道:“好了,都是爷的错,都了。”
璎珞觉得今儿自己太失算了,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害怕成这样,秦严得多得意啊!
都说女人要端着的,若是让男人知道你有多在乎他,他只会慢慢的习以为常,然后不再珍惜,至到弃之敝履。
她埋头在秦严怀里不愿意出来,脸上又窘又羞,只觉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像今日这样丢人过。
随着这个吻,璎珞终于渐渐停止了哭泣和颤抖,待秦严放开她时,她浑身却更加无力,比情动更让人难为情的是方才自己的失态。
咸咸的味道盈满了两人唇齿,纠缠间却别有一番贴近的缠绵。
眼见擦不完她的眼泪,他索性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起来,他的吻充满了安抚和怜爱,每一下都翼翼的,舌忝舐着她滚落的泪水,慢慢捻转到唇边,噙着她的唇瓣,裹着眼泪一起吸允。
不过也许是绝世美人到底不同一般,也许是情人眼里真能出西施,反正璎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身体里释放出来的液体一股脑往秦严衣衫上糊,整个小脸都哭的皱巴巴的,秦严也没觉得她难看,反倒觉得这样的她,整张脸都会发光一样,好看的紧,也惹人怜惜的紧。
人哭起来时,除非是演戏作假的,不然真谈不上好看,尤其是这样的痛哭。黑白分明的眼睛会因发红而混沌不清,眼泪淌落一脸,鼻子便会跟着红起来,等到鼻涕也管不住的往下流,那便更加狼狈难堪了。
秦严心里翻搅的厉害,口上反倒有些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轻轻地抬手,用指月复一点点擦拭着璎珞的泪痕。
莫说是皇帝的一道圣旨,便是天上的玉皇大帝,那也不能逼迫他去迎娶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那时候他觉得乔家的男人脑子都很不好用,如今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不好用。瞧着璎珞垂泪,他恨不能将心抛出来给她看,告诉她,他是她的,他怎么可能去迎娶旁的女人。
以前秦严也见过乔丹华冲着几个哥哥哭着撒娇,每次掉几滴眼泪,乔丹阳几个,包括驸马都一副恨不能双倍答应乔丹华要求的蠢样子。
她的话因哭泣断断续续的,拉扯他衣襟的动作自然也没什么力道,不像是控诉生气,倒像是娇滴滴的撒娇。
若然是平常,秦严敢这样取笑她,她一准要像母老虎一般扑动手的,可这会子她哭成这样,浑身没力气,却只能抽抽搭搭地扯着秦严的衣襟摇,道:“你做错了事儿,害的我担心害怕,还有脸笑我,你怎么能这样……”
她这厢哭的止不住,那边秦严非但不跟着难受,竟然还敢笑出来,璎珞泪眼朦胧中愈发委屈了起来。
故此她这回是真的很难受,是真的控制不住眼泪,一滴滴往下滚落。
这种恐惧在事情未曾落定时表现出来的是焦躁难安,如今事情落定了,却演变成深深的后怕,演变成一种急于纾解的情潮,不受她控制地想要宣泄出来。
可这两日,只要她一想到秦严可能会迫于皇权迎娶了永乐公主,只要想到她和他的未来可能要就此止步,戛然而止,她可能就要失去他,她就觉得深深的恐惧。
璎珞这回是真被吓到了,她是个很少会感受到害怕的人,当初被高莺莺一刀捅死,不跌落进本主的身体里,这样诡异的事情,那样陌生的坏境,不测的未来都没能让她感受到如此彻底的害怕。
明明眼睛里都是慌张和疼惜,偏唇边禁不住又勾起了笑意来。
故此如今瞧见璎珞泪流满面,以至于秦严一面觉得心痛如绞,不知所措,另一方面又好似有些说不出的欢喜和畅快从心底深处滋生出来,这种微妙而又诡异的心理让他脸上的神情也显得有些古怪。
不知何时起,好像他心里就有个很奇怪的渴望,想要璎珞也对着自己释放所有情绪哭上一回。
想清楚这个,他还很是没精神了那么两日。
其实他是见过一次璎珞流泪的,就是在楚衣阁那次,她从窗台上落下来,当时他接住她便见她滚了两串珠泪,当时那种又无措又心疼的感觉他还记得清楚,只是后来他才想清楚,多少次比那日情形都危急,她都没哭,那次又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哭呢,只怕根本就是自窗户落下来时不眼睛落了异物罢了。
他当时就怔住了,心中竟有些失落不舒服,想到璎珞从来都没在自己面前哭过,便有种她将心裹得严严实实,其实根本没放自己走进去的错觉。
当时乔丹华说,女孩子只会向着在意自己的人哭,因为知道哭了有人会心疼,我受了委屈不找哥哥哭,还能找谁去,哥哥怎么能嫌弃做的哭泣呢,太坏了,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哭给你看了!
直到前些时日到公主府去,瞧见乔丹华又在抽鼻子,乔丹阳排揎了两句,听到乔丹华的回答,他才蓦然有些明白过来。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和女人会那么不一样,怎么有的女人就会那么爱哭,有的却比男人还要坚强倔强,怎么都不会哭泣。
表妹乔丹华便是个爱哭鼻子的,从小受疼宠长大,稍微有点磕碰,就要哭上一哭。
以至于后来他逼她,毁她亲事,她恼极了他,冲他失控的吼叫撕咬捶打,可却从来不哭。再到后来那平邑侯世子差点在昌平侯府的假山洞里差点就强行毁了她的清白,他到时她狼狈成那个模样,却也未曾落下一滴眼泪。
他见过她很多狼狈的时候,头一回见那种情况下她明明心中是害怕的,却不曾向他哭求。第二回见啸月当着她的面撕了一个人,她当时吐的那样惨,可也不曾流一滴泪,其后更是如此,便是那次她跌落河里,差一点就没命,被他救起时,她也只有笑的。
璎珞不是个爱哭的女子,眼泪对旁的女子来说像信手拈来的必备武器,可对璎珞来说,却难的似要她的命。
他顿时觉愣住了,傻傻的盯着璎珞,竟是反应不过来。
屋中静谧无声,直到秦严感觉到胸前有些不大对劲,有温热的液体慢慢浸透了衣衫,渗到了肌肤上,他才骤然一僵,忙将璎珞从怀中拉了出来,望去,果然就见怀中璎珞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这样秦严竟也不敢,只腾出一只手来有些笨拙地轻轻拍抚着璎珞的肩背。
以至于他圈抱着璎珞的动作都显得翼翼的,而璎珞自扑进了秦严怀中便将脸颊埋了进去,只紧紧抱着秦严,半天都没动静。
这样热情的璎珞,让他有种置身梦中,分不清状态的茫然感,惊喜倒是有的,可更多的好像却是惊吓。
她力道大的,甚至将他撞地往后略退了半步,背脊都抵在了多宝阁上。秦严本能地伸手抱住了扑过来的璎珞,怀中软玉温香抱了半响,他都有些回过不过神来。
太后这一走,将大殿内外的宫女也都一并带走了,故此秦严进了殿,迎面便有一抹秋香色的身影像一阵风般扑进了怀中。
太后言罢便扶着宫女的手走了,璎珞见她分明是专门给自己制造和秦严相处的机会,脸上热度便迟迟未曾消散。
太后这才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道:“哎呦,这两日哀家这把老骨头也折腾的不轻,昨儿夜里也没能合眼多久,哀家可得去歇个觉,一会子阿严要是来了,丫头且替哀家应付一二。”
璎珞见太后插科打诨戏谑于自己,一时倒红了脸,心中那些后怕也便散了。
太后见她呐呐不能言,脸上笑容愈发慈霭,道:“哀家都知道,好了,好了,这下都了。想必一会子阿严也该过来了,这事儿都是他招惹出来的,让他好生给你赔罪。丫头这几日受了委屈,可得让那混小子好生哄哄才好。”
璎珞回过神来瞧见的便是太后一双饱含安慰笑意的眼眸,她不觉喃喃道:“太后,我……”
太后见她怔怔然的,脸上染了心疼之色,挥退了禀报的水嬷嬷,倾身握住璎珞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璎珞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她依靠着身后圈椅的云头靠背好半响都有些气力不济,说不出话来,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慈云宫的消息自然是很灵通的,天玺帝怒气腾腾到永乐宫龙颜震怒的发了一顿脾气的事儿很快便被璎珞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