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忻之看到温叶瓷白的小脸上涨起一抹粉色,微闭的双眼下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淡影,她的身后一枝红色木棉花弄影而来,人面娇花,相得益彰。
他收回手掌,手心离开柔唇,接触到空气的微凉,竟让他些微的不舒服。
他索性拉起温叶的手,两个人慢慢往回走。温叶沉浸在顾忻之的美色中流连忘返,竟忘了偷看别人亲吻的尴尬,被顾忻之牵着手乖乖巧巧不挣月兑。
她后来倒也庆幸自己脑子不清楚,如果她当时不是一副吓得傻呆呆的样子,顾忻之怎么会牵着她的手,走一段那样漫长又短暂的旅途?
温叶在异乡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见到顾忻之时,她的心脏和所有感官都不受控制。可是一旦远离顾忻之,她所有的理智又开始正常运作。
她清楚,她即将开始的,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暗恋。
她一直在等,等一段白头偕老,除了死亡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彼此分开的感情。
但理智告诉她,参与这段感情的人不会是顾忻之。他们隔着时间,隔着空间,隔着将近十年岁月的鸿沟。
如果,明知前方等待的是飞蛾扑火的的无望,她可不可以现在就望而却步?她现在收回那只已经踏入泥潭的脚,还来不来得及?
温叶一连几天,都在仓皇地躲避顾忻之。而顾忻之自晚宴之后也一直都很忙。有意加无意,两个几天不碰面,就成了必然。
温叶有些失落,却也庆幸。因为逃跑了,就不会再受伤。她承认,她做了一个胆小鬼。
陈建华参加的国际研讨会早已结束,江嘉年也难得的闲情逸致下来。温叶就邀他们今晚去酒店举办的沙滩篝火晚会凑热闹。至于关展鹏和顾忻之,她下意识地把这两人丢在记忆的角落里,不管不顾。
白沙里的金色细屑在月光下显得毫不起眼,被海浪侵蚀了许多许多年的巨石也沉浸在阴影交织的黝黑世界里。
海边寂寞又热闹,不远处篝火点点,笑声阵阵,一群人在狂欢。
陈建华和江嘉年两个人自从在茅草亭坐下后,搭讪的美女一直络绎不绝。陈建华还好,态度一如既往的保持学者般的严谨。江嘉年这家伙显然就是个游戏花丛的花花大少,逗得一边的女孩子笑得花枝烂颤。温叶懒得看江嘉年道貌岸然骗取美女芳心的得意模样,向陈建华打了个招呼,就奔往人群最密集处凑热闹。
简易搭建的歌台上,依旧是一首震耳欲聋的摇滚,场景似曾相识。
看到乐队,温叶难免想到周瑞和黑城乐队。想到黑城,自然而然想到顾忻之,想到自己扎到顾忻之怀里时萦绕鼻端闻到的清冽香气,那是顾忻之的味道。
她心里突然有些难受,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她本来决定看看江嘉年这家伙是怎么骗人家小姑娘的,自己也好引以为鉴,防火防盗防花花大少。
只是她走了不到两米,就不得不停下脚步。
顾忻之来了。
人群里的他,就像一个发光体,让人在万水千山走遍后,轻而易举地印在心底,溃不成军。
温叶舍不得移不开眼睛,却也不敢走近。只好痴痴的站在那里,最后一次描摹他的眉眼。然后,偷偷埋葬这场暗恋。再见面时,他们会是朋友,或者兄长与妹妹。
顾忻之的第六感一如既往的敏锐,他察觉到有人长久注视的目光,转头就望进了温叶眼中的满天星子。
温叶没想到顾忻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察觉有人在看他,呆呆地同他对视,没有防备。她沉浸在顾忻之深沉的眼眸里,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几秒钟,可对她而言,却漫长的足够激起她反悔的冲动。
一阵海风带着海浪袭来,温叶回神,扯出一丝笑容,率先移开目光,又转身钻进人群里。
顾忻之皱皱眉,转身同陈建华聊天。
周围都是埋首音乐,群魔乱舞的姿态。人群喧闹,温叶却觉得孤单。她心里钝钝地难受,脑子也空白一片,索性和着音乐,享受这一场无拘无束的纵情声色。
灵魂在音乐里逡巡,身体随着韵律舞动,温叶的周围渐渐的清空出一个圆圈来。温叶无知无觉,正闭眼聆听音乐,在自己的思绪里横冲直撞。摇滚的节奏越来越快,温叶也持续芭蕾舞里黑天鹅的32圈挥鞭转,一圈又一圈,不想停歇。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转了多少圈,只知道在天旋地转之前,那把沙哑的电吉他终于温柔下来。
她在自己急促的呼吸中,微笑抬头,鞠躬谢幕。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
难过很简单,但让自己快乐,也真得不难。
温叶重新扎上刚才转圈时散落的长发,爬上海边坚硬冰凉的花岗岩上吹风。
顾忻之、江嘉年还有陈建华三个人也慢慢跟在温叶身后散步,然后停在离岩石不远的地方看着温叶纤细的背影不说话。
早在人群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起身赶来。本以为是有人打架引发的人群混乱,担心温叶受伤才迅速赶来,离得近了,才察觉自己猜测有误。
人群里的女孩儿随着音乐一圈圈旋转,周围的人正打着拍子数数,一共36圈。而这三十六圈数字,让他们看到了温叶不为人知的世界。
这个世界只有温叶一个人,却不孤单也不寂寞,它散发着独特的吸引力。住在那个世界里的温叶,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有不顾一切,不怕毁灭的勇气。
篝火已经熄灭,人群也三三两两远离。有人一直注意着岩石上那个跳舞不留一丝气力的女孩儿,想靠近,却被眼前这三个器宇不凡的男人击破敌军三千里。
温叶躺在还算平滑的花岗岩上看星星,疲倦袭来,思绪自然飘远,眼睛也跟着闭上,等她醒过神来,周围已经沉寂许多。
漆黑的深夜里,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温叶警铃大作,跳下岩石想要逃走,可身体却违背意愿,磕在了藏在角落里的一小块石头上,膝盖丝丝辣辣地疼,手心好像也被磨破了。
温叶正又疼又怕,那脚步声也在温叶面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