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7日是立秋,又是中国的中元节,陈老板叫查尔斯陈接了她去过节。格温李也一道跟着去了中国城。
中国习俗立秋吃西瓜,特地买的小红凤西瓜,用勺子挖出瓜心,盛在水晶盏里,晶莹剔透。
穿了道袍去三清观拜了三清祖师,观主玉璇子请她参与盂兰盆会的建醮祀神,她应了。晚上又在三清观的水池里放了河灯。
查尔斯陈开车送她俩回公寓。
格温李今天出奇反常没有嘁嘁喳喳多话,一路沉默,大概是有被今天的景象震撼到。米迦乐则是忙碌大半天,也是累了,在车上竟小憩片刻,下车才迷迷糊糊醒了。
查尔斯陈送她们上楼,叮嘱她好好休息。两人匆匆忙忙洗漱过,各自倒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米迦乐才接到凯瑞吉布森的。“你怎么去中国~城穿那个——那是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米迦乐模不着头脑,“你说什么?”
“电视台播的新闻,”他没好气,“中国城昨日的中国节日,十分热闹——可那不是鬼节吗?就跟万圣节一样。但是,你穿的到底是什么?”
“道袍。”她用中文说,“就跟基督教神父穿的工作服一样。”
“你是——你是教徒?”
“道教弟子。”
“啊,啊!啊!”凯瑞吉布森在那头激动的喊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米迦乐颇觉奇怪。
“好好好,你等等我,我马上。”他挂了,半小时后他敲门。
“本地电视台都播了中国城过中国鬼节的新闻,华语电视台也播了。对了,昨天的录影带是哪家去拍的?”
“我不太清楚,等我问问查尔斯。”格温李反应很快,立时打问。“是华语电视台拍的,要的话,他马上送碟过来。”
“还有呢?还有其他的吗?”。
“有。三清观也拍了。”格温十分肯定。
“好,你去帮我找来。”凯瑞吉布森还是有点激动。“你知道本地电视台的新闻播报员是怎么评价你的吗?他说,你是最近十年以来,中国城最美丽的神仙。”
米迦乐大笑,“真夸张。等等,我穿的是道袍,是不是把我同旁边那个扮观音的人搞错了?”
格温说:“当然是你最美丽。”
她的道袍也出力不小。那是她自中国带来,十名绣工用了整整三个月才做成绣完的昂贵服饰,平时根本不拿出来穿——当然也没有机会给她穿——华贵异常,美丽端庄,充满那种令人迷醉的异国神秘情调。
佛教徒在美国多到不稀罕,道教与道教徒才是真正物以稀贵,足够神秘。举凡西洋人特别感兴趣的阴阳、气之类,都是道教的东西。
“这很重要吗?”。她眨眨眼。
“很重要——你不要打岔,每次一问你就打岔。我是你的经纪人,我需要了解这一切——你出生的城市,你父母,你的童年。是,我尊重你的隐私,但你总要跟我说点什么。”
“啊,这个吗……我爹是道士,他出家的时候我已经两岁了,所以我是在道观里长大的,于是我就做了女道士。”
他瞪她,“没有你这么说故事的。”
她又笑,“你真要知道?”
“是。请你好好。求你。”
米迦乐坐在沙发上,盘着一条腿。她手里捧着一杯香茗,腾腾蒸汽如烟缭绕。“我爹很年轻就结婚了。不,他们可能没结婚,我娘也非常年轻,不到20岁。我娘生下我不久就离开我们了。然后我爹带着我,那时候他很穷,非常穷,穷得差点把我饿死。”
“后来,我爹就去当了道士。那时候道士虽然过得不是很好,但总有饭吃不会饿死。我在道观长到6岁,政府来人,叫我爹一定要送我去上学。但我的相貌长得,”她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长得不太像中国人,而且又是很穷很穷,没有新衣服穿,他们把我的书包扔到厕所,然后我就挨个把他们都揍了。”
“学校派了个老师送我回道观,不让我再去上学,我爹就自己教我。嗯,道观里其实能人很多,他们都教过我这个那个。后来,我爹收了我师兄做弟子,我师兄家里很有钱,非常有钱,超级有钱,他们家在安徽祁门有五六七八座山,十几二十几个茶园,从几百年前就做茶叶生意。”
“我爹那时候不想带徒弟,所以狮子大开口要了一个非常离谱的学费,但师兄家里简直不能更土豪,眼皮都不眨,爽快支付了。”
“嗯,所以我现在才能来美国念书。”
凯瑞吉布森已经完全愣住了。
8月18日,米迦乐度过了她18岁的生日。
她在《英雄Heroes》剧组的戏份已经拍完。试映集在NBC高层播过之后,立即获得了追加6集的预算;三周之后又追加到全季23集。
制片公司又跟米迦乐签了5集的合约,这使得她出场的集数达到了10集。
海顿潘妮蒂尔说:“太好了,你的生日跟我的生日只差几天。我们可以一连庆祝3天,直到我的生日。”她的生日就在3天后的8月21日。
“不用赶通告吗?”。
“不要紧,我可以跟导演说,把我的戏份往前赶一赶。还好这几天没有你的镜头。”这不是问题,过生日怎么都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18号又是周五,真是太好不过。
克里斯伊甘听说是米迦乐生日,慷慨表示可以出借他的别墅给她们办派对。他们请了一大堆年轻人来玩——其中有一大半的人他们并不认识。
扎克施耐德白天就给她打,祝她生日快乐。晚上她还收到一份礼物,是一张购物卡,附了张纸条,“请务必花完。”简单粗暴。署名是ZS。迈克尔法斯宾德也没忘了这天,从大洋彼岸给她打,又送了一篮子亚洲水果到她公寓。
中午则是汤姆威斯多姆约了她吃饭。
他们去吃了香味浓郁的土耳其菜。吃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起吃饭的那个人。
汤姆送她一对小小的绿宝石耳钉,一只定做的卡地亚白金嵌小绿宝石手镯,同她手腕上白银细手环十分相衬。她非常喜爱,即刻戴在腕上。
“好漂亮。”她兴高采烈的说。用拍了照片,发电邮给海蒂和格温。
汤姆威斯多姆暗暗松了一口气。给她选礼物太难了。但其实也是很容易的,你送她什么她大概都会愉快的接受的吧。
“晚上我们在克里斯的别墅开派对,你要来吗?”。
他自觉跟她们不是一代人,摇头,“我不去了。你玩的开心点,不要太闹。”太过喧哗的话,会招致邻居报警的。
米迦乐乖乖应承。
“不要喝酒。”他又叮嘱,“不要抽烟,尤其是**烟。不要乱吃东西,有人会把**掺在饼干里。”
“我很乖的,可能会喝一点点酒,**我是绝对不沾的。”
他模模她脸颊,“要是喝酒了不能开车回家,打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啦,不能开车的话就住克里斯家里。他说可以的。”
他并不担心——至少只要她不喝醉、不被人下药,没人能动她歪念头,她的脾气不是很好,在《300》剧组他已经见识过。她会中国功夫,出手又快又狠,被她揍的人没几天是下不了床的。
但结果她还是一不吃进了**——不知道是谁带来的小蛋糕,克里斯塞给她一个,她直到吃下肚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克里斯那语无伦次的样子不太对。**蛋糕有一股奇异的香气,不太好闻,但也不是特别难闻。米迦乐只觉有点晕乎乎,并不比喝了点酒更强烈的晕眩。
她找了个房间,把房门锁上,睡了一觉。
她不知道派对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早上醒来只觉得脑袋有点飘忽。她瞪着天花板看了半响,然后模到,打给汤姆威斯多姆,“汤姆,我好像昨晚吃了一点**。”
汤姆威斯多姆微蹙眉,“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有的人第一次接触**,身体反应会很强烈。
“还好,一般,几乎没什么感觉。”她叹气,“不比喝酒更严重。我好像对这些东西不太敏感。”
“尝过了,也就那样。以后点。”
汤姆威斯多姆去克里斯的别墅接她。
克里斯还在睡觉,迷迷糊糊醒了,诧异的说:“昨晚我竟然锁了门?”他傻乎乎的笑了起来。薄毯子下冒出一个黑发的脑袋,格温李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是谁?我去开门。”她只觉得脑袋出奇的沉重,但还记得昨天凯瑞吉布森再三交代不要在外过夜。她以为是凯瑞找过来了,赶紧下床,胡乱抓起衣服套在身上。
然后她终于看清床上的金发少年,尖叫起来:“为什么是你?!”
克里斯伊甘这下子也清醒了,委委屈屈的问:“你什么意思?你睡都睡了,还想不承认?”
“你见鬼了啊!”格温李做梦都没有想到,会跟他滚了床单——克里斯伊甘确实是可爱的美少年啦,但是,但是——很明显这美少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好吧,不就是睡了美少年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没吃亏!
米迦乐已经沐浴过,换了干净的T恤。克里斯的别墅里,每间客房都至少放了一打新T恤。汤姆威斯多姆进了房间,见她正赤着足,盘膝坐在地板上,闭目打坐。加州灿烂阳光照进来,照在她脸颊上,她闪闪发光的小脸具有一种空灵之美。
他月兑了鞋子,也学她姿势,在她面前盘膝坐下。他看过中元节的视频录像,身着流光溢彩的异国神秘宗教服装的中国少女宝相庄严,不似凡人。自从中元节之后,向电视台打询问那个年轻女道士的人数以百计,中国城的三清观则卖出上千张建醮祀神的光碟,人人都想知道那少女是谁。
好莱坞的美丽女孩子多得扔一杯咖啡能砸到十个八个,她不是最美,但她是相当特别的一个。
米迦乐没有动,也没有睁眼看他;汤姆威斯多姆也没有唤她,只安静的看她,她身上有刚沐浴过的淡淡香气,半干的头发不再像缎子似的顺滑,阳光照得她半张脸微泛粉红,素净的小脸未施脂粉,他忍耐不住,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脸庞——她几乎像是个精灵,似乎下一秒钟便会平白消失——但他修长秀气的手指终于还是在距离她脸庞0.01公分的时候停下了。
似乎时间在此刻停止了。
如此静谧,无法想象这栋房子昨晚沸反盈天。
她睁开眼,“你好,汤姆。”她轻盈的站起身,“我收拾一下东西,你稍等。”
下楼的时候,他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拉住她手。
克里斯正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做他的三明治,格温李不太高兴,嘟着嘴向他俩挥手。
“糟了!我妈妈来接我了!”海顿潘妮蒂尔火急火燎的从二人身边擦过,都没来得及跟米迦乐打招呼。
周一是海蒂的17岁生日,他们又开了派对,这次没有请太多人,但到了晚上11点,克里斯的别墅还是塞满了一大堆谁都不认识的年轻人。
米迦乐目瞪口呆,她没想到不是周末也会有那么多人出来玩。
邻居报了警,警车呼啸而至,人群做鸟兽散。
克里斯伊甘出去应付警察。他今天很乖,只喝了一点啤酒,没沾其他的东西。警察询问了几句,告诫不可喧哗,便走了。
过了几日,她去加州艺术学院注册报到,搬了些物品去宿舍。
宿舍照例是两人一间,不太大,有独立卫浴。同住的女生还没来,米迦乐选了靠窗户的床位,铺好床具,把带来的一箱子书摆在书架上。
她停了口音课、音乐课、舞蹈课,只有绘画课依然在上,每周三节。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学校,晚上回宿舍,有通告的时候在摄影棚,日程仍然填的满满。
她还在拍《英雄Heroes》,另外又去试镜别的剧集,得到了几部剧集的单集客串角色。
她在《犯罪心理CriminalMinds》第一季中的客串角色得到了一定的肯定。人们总是对年轻美丽的女孩子有更大的容忍以及爱惜,所以尽管这一集的故事直探人心深处,算的上有些阴暗,但三个客串演员的表现可圈可点——尤其当观众们得知,扮演吉尔的米迦乐是第一次参演剧集,更觉得她表现不俗。
她最早的FANS在Facebook页面上留言,称赞她的演技;还有热情的观众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分析角色心理的文章;在Twitter上,也有人提及她。
并不都是赞许,也有人说,好莱坞像她这样的女演员多到数不清,她并不比其他人更好,也并不比其他人更美丽,演技也太呆板。马上就有人反驳,说第一次演出已经非常不错。
最后这掐架又歪到她的血统问题上去了。
9月底,汤姆威斯多姆回了一次英国,为时一个多月。
期间他给米迦乐打了几次,他们之间还没有到光说废话就能聊两、三个小时的地步。但他常常觉得,就是什么都不说,也是愉快的。
他喜欢她的声音,还是小女孩的清甜,极为可爱。上了发声课之后,她学会用较为低沉的嗓音,尤其同他交谈的时候。
她跟其他人从不用这种带着一丝刚萌芽的性感的声线。
她同格温李、查尔斯陈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几乎没人能完全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使用的语言有中文——其中包括两种中国方言——英语、法语、德语。他们的对话夹杂着各国语言,语速也很快,说到开心的地方,肆无忌惮的大笑;而且因为他们几个人,包括旁听的汤姆威斯多姆都是相貌美丽令人赏心悦目的人,总能得到他人的原谅。
这个看脸的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但也没什么不好。
格温李学的是服装设计,这没什么,大部分学绘画的女孩子都会念一个艺术类的专业;米迦乐念的是电影制作,这比较罕见,大部分申请这个专业的都是男孩子;查尔斯陈就更不得了,他没有念华裔最喜欢的商科经济科与法律,居然学的是高大上的天体物理专业。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他遇到的华裔孩子是那优秀的1%,还是中国孩子特别会念书,随便遇到几个都足以令99%的同龄人羞愧。
汤姆威斯多姆想到十多年前刚入行的自己,年轻莽撞,人人赞他pretty,演出机会多多;那时他以为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志得意满,太过骄傲。
结果,现实呢?
他不否认自己喜欢她。这个有着男子名字的女孩子是个甜美可爱的天使,聪慧过人,上进心强到惊人,学习能力高得可怕,对比之下,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不说爱这个词,她还不懂。
她真的懂得什么是爱情吗?
他买了一些糖果快递给她,附上写了字的卡片,无非是:伦敦又在下雨,天光清冷,而我是如此想念你的低语。
他是那样老派的男人,简直不像生活在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