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安逸和小厮在家用了早饭便早早的出了门。
路上鲜少见到行人,一般过了正月十五才算过了年,所以这么早的时候,大家几乎都猫在家里不会出门。
天太冷,一阵阵疾风卷着树枝上的残雪呼啸着从两个人身边打着旋地刮,和刀子似的!
安逸紧走了几步到了小厮的前面:“你跟着爷身后走就是了。”
揪着衣襟背身立在地上躲避着寒风的守诚听到他的话赶紧回了头,见主子竹竿一样的身子站在自己身前遮挡着一阵阵的冷风,小厮心里瞬间便觉得满满的!
他也紧走了几步,到了和安逸并排而立的时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掌:“我拉着你点儿,看你瘦的,别让大风给刮跑了……”
安逸歪头看着他笑了笑,手掌反握,将小厮的手掌包裹在自己的掌中:“爷也拉着你点儿,别让我这么好的儿让人给拐走了……”
小厮也侧着头看他,抿嘴一笑,又把头转向了前面。
安逸心中一阵狂喜:在大路上,我喊他,他没有骂我!他没骂我!
一阵狂喜之后紧接着一阵心酸,有种苦尽甘来终于修成正果的欣喜袭上心头。
安逸握紧了他的手……
“慧念师父!”走到菩提庵前,两个人松了手。安逸怕自己说错话惹守诚不快,很自觉地站在了门口没有进去。
小厮一个人进了门,看到正拿着把大扫帚打扫院子的比丘尼师父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
“是安居士啊。”慧念师父生的慈眉善目,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也是轻轻柔柔的:“来送经书的吧?”
“是啊,正是来送经书的。”小厮双手捧着抱着经文的包裹,也放低了声音。
“还送去偏殿吧,明澈在那里。”慧念师父说完拿了簸箕开始清扫地上的一小堆杂物。
小厮赶紧让开,并未直接去偏殿,而是先进了正殿,把手中的经书恭敬地放在了香案上,自己则跪在蒲团上先礼佛!
慧念时候收拾好了杂物,一手拿着笤帚一手端着簸箕,回头儿瞅了一眼正恭敬拜佛的小厮的背影,面带嘉许的笑意走开了……
“他娘的!连这些女秃子也看着我的**笑呢,以后他再来这种地方,我可得必须跟着了!”背着手立在门口的安逸一直盯着院子的一切,慧念师父脸上的慈悲的笑容到了他的眼里也变成了色眯眯的!
佛教里有一句非常关键的话,叫做:万法唯心造。
大抵能堪破这五个字的,便是开悟,明心见性,修成了!
俗世凡人大多只能望文生义,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去解释这几个字,说白了就是:一切东西都是从心里想出来的。
现在安逸看见人家出家师慈悲的笑容都变了样儿,可见他平日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拜了佛,捧了经文迈步出了正殿,小厮往门口瞥了一眼,见他家还在那里老老实实的站着,不觉对着安逸一笑,随即径直去了偏殿。
才走到偏殿的窗前,他就听到了从殿里传来的好听的唱经的声音,伴随着不紧不慢的木鱼声一起传了出来。
小厮停了步,躬身站在偏殿的门口等候着。
“哎,守诚,你怎么不进去啊?”安逸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觉得好奇,忍不住张嘴问道。
小厮赶紧回头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那么大的声音。
“神神叨叨!”一脚已经迈进菩提庵的安逸只好把脚又收了回去,口中小声嘟嚷着退到了门楼外有阳光的地方站着。
一刻之后,梵音渐断,法器收声,偏殿里没了声音。
小厮侧耳听着,在确定里面已经没有人在做功课之后才轻声叫道:“明澈师父,我把抄好的经书送过来了。”
偏殿里出来极轻的推动案几的轻响,随后门口的棉门帘上伸出一只素白柔美的手来挑了帘子,就在小厮望着那只素手心中一动的时候,上次给他经书的缁衣女子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果然是她!小厮在心里暗暗地想到。
“您是明澈师父?”见她看向自己,小厮赶紧躬身问道。
“我是明澈,你不必喊我师父。”缁衣女子开了口,声音平缓清冷,平白的竟让人生出一种尊贵的感觉来!
“那我喊您一声明澈姑姑吧。”看来真是带发修行的居士了,那是不能称呼人家师父了,而小厮的岁数有小,自然也不能直呼其名,只好叫了姑姑。
明澈看着他点了头:“把经书给我吧。”
“是。”小厮将手里的包袱双手捧着递了,缁衣女子也是双手接过,她转了身迈步往回走,小厮紧走了几步走到门前伸手为她打了帘子。
两个人的动作配合的自自然然,仿佛一个就是天生的主子,而另一个,就是天生的下人!
进门前缁衣女子顿了下脚步,随意的瞟了小厮一眼,随即迈步走了进去。
只这一眼便让小厮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主子说的一点儿没错:这个女子和闵生的太像了,要说两个人没有关系,估计谁都不会!
再次望向门口,对上已经进了院子的的安逸的目光,两个人都是眼神一闪,目光交流中,安逸扬了扬眉。
小厮赶紧又转回身子面对着门帘站好。
缁衣女子正好掀了帘子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灰色棉布做的布袋:“这次的经文抄完了,暂时还没有施主再来许愿,施主若是愿意常做功德,不妨常来看看。”
“多谢明澈姑姑!”双手接了布袋,入手是沉甸甸的分量,小小的一阵窃喜,小厮知道主子明天的药是不用断顿了。
想到主子,他猛然想起安逸昨天嘱咐他的事情,于是赶紧抬头想与那女子说几句话,心里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才能不让人家觉得突兀的时候,耳边传来门帘的响动,那女子已经不声不响的转身走了回去。
“走吧,人家都进屋去了,你还发什么呆!”站在门口看了半天的安逸还是忍不住拉了小厮:“咱回去吧。”
“嗯。”脑子里不断反复交替着出现着明澈和闵岚笙的模样,小厮拉住身边的安逸说道:“主子您说的不错,她和闵确实想象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呢!”
“刚才我特意近了去看她的容貌,当真是吓了我一跳,连她的眼神都与闵一般无二呢!”
“爷说的就是这个眼神啊,简直是太像了!上次她看了我一眼,若不是她梳着妇人的发饰,我几乎要认为那就是岚笙了!”
这回小厮也不了,人的相貌相似的不少,但能相像到这样的地步那就太少见了,除非这两个人真有什么关系呢……
“您见过闵的娘亲么?”两个到了家,小厮还在想这件事。
“没有,别说我了,连我爹都不知道他家的事情,我就知道山下村的宅子只是他家的祖宅,岚笙一家原来不住在那里,我认识他的时候是在我爹的书院,但他从来不说家里的事情。”
“那……这事儿和闵说不说吧?”小厮隐隐的觉着这件事很重要,似乎应该和人家本家的人说一声才好。
“说个屁!”安逸端起炕桌上的饭碗里的水想喝,被小厮手疾眼快的抢了:“等等,我去烧水。”
“岚笙现在估计已经在进京赶考的路上了,他不在家,你和谁说去?”安逸两手交叉着垫在脑后躺在了炕上:“再说他那个小瞅着挺厉害,咱们要是贸然的给她弄个亲戚回去,她兴许还得怪咱们多事呢!”
小厮听了他的话端着那只饭碗默默地走了出去烧水,安逸则两眼眯着思索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以前,他看见了这个女子一定会第一个跑到闵岚笙面前告诉他这个消息。
但现在不同了,他有了小厮,那么一切就得为小厮着想。
万一,这个叫明澈的女子与闵岚笙沾亲带故的,自己就是多管闲事了,要是惹得那个傻子翻了脸,一准儿就不许自己赎出守诚了!
思前想后的,安逸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当着闵岚笙的面才能提。
……
正月十五在家里煮了一锅元宵吃了,苏夏至和闵青兰过了个没滋没味的上元节。
而娇娇也把苏夏至给她买的那几个小纸灯笼烧了个精光,抱着哭的抽抽噎噎的小丫头苏夏至告诉她:“这个咱不能再买了,要等明年过节的时候才有卖的呢!”
十五一过,年也彻底,人们都要为新的一年的活计发愁了。
苏夏至倒是不愁一年没活干,而是感慨现在忙得居然没了呆着的时间。
秀才一走,她就开始张罗着收拾自己新买的那个小院。因为大家都在农闲的时候,又看她怀着身子还为村里的孩子们忙东忙西,山下村的村民便自发的过来帮忙。
在小院的厨房里又盘了一口新灶,已经安了锅,让六婶子试了火,就等着正月十六作坊一开工,就在这边起火煮饭了。
小院里原来的家具已经被高婶子的二儿子鼓捣走了,现在是一连大间空空的房子,人站在屋子中间一,四处都是回音!
求了高仲武找了几个壮劳力,把闵岚笙原来睡得那张架子床抬到了这个院子的东屋,苏夏至又从家里把那个过节祭祖才用的上的香案搬了过来,杂七杂八的又有人给搬了两把椅子来,看着也能住上人了。
“秀才家的,你家的新房多好,你在还在这院里放张床呢?”高婶子看着她一个劲的折腾,有点不明所以。
“这间屋子是给咱教书先生和……他兄弟预备的。”一张嘴差点把‘他’几个字说出来,苏夏至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十六,先生就该过来啦,你们谁家的孩子准备上学的,都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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