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您先回作坊吧,等下我把安先生安排好就。”走在前面笑的合不拢嘴的苏夏至对愣在原地的高婶子说道。
“成。车把式要是过来了,我们就先装货。”高婶子回着话,眼睛还盯在新来的两个不伦不类的男子身上,越看越觉得这两人像是逃荒来的。
苏夏至一路笑着把狼狈不已的安逸和小厮带到了已经被布置一新的院子,从荷包里拿出钥匙来开了院门,随后把铜锁挂在了门环上,然后把那把钥匙递给了小厮:“院门就两把钥匙,一把是做饭的六婶子收着,这把你要收好!”
“是。”小厮费力的抬起右手想去接她递过来的钥匙,猛的发觉自己手里还提着一只恭桶,立时臊的他脸红着垂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小厮的年纪比高越大不了多少,是以苏夏至也潜意识地把他当做了大孩子,与自己差了辈分。
看着那孩子尴尬为难的样子,苏夏至并不为难他,而是将那柄钥匙直接塞进了他的衣襟,却意外的从里面又掏出了一把筷子!
“呦!”手里的筷子的是四根,正好两双。
苏夏至知道那一定是小厮和安逸两个人平日里用的。丢一根都没得用。
心里暗暗地叹了气,苏夏至自己过过苦日子,比谁都知道没钱饿肚子的滋味,因此她收起嘻嘻哈哈的笑脸,将手里的筷子都给小厮插到了头发上,转身先进了院子:“挺会过日子,知道节俭,不枉我高看了你。”
“真是!这女人!”看着守诚的脑袋上的四只筷子像一柄破烂的扇子的扇骨一样张牙舞爪地立在那里,安逸有点哭笑不得。
只是他两只手也都占着,只能眼睁睁地瞅着顶着这么个奇怪的发髻跟在那个女人的身后进了院子。
“这间东屋是你们两个人住的。把东西都放进去吧。”东屋的门上也挂着锁,不过锁头并未锁上,两柄铜钥匙用线绳穿了,一把还插在锁眼儿里。
“钥匙要收好,以后中间那件最大的屋子就是安先生教书的地方,出来进去的都是孩子,你们要保管好自己的东西。”
推开东屋的房门,苏夏至往边上让了让,见安逸和小厮都进了屋才跟了进去。
“这屋里就住我们俩?”安逸站在门口两只眼睛四处踅模着,见屋里的家具虽少,但收拾的颇为利落,可以说是窗明几净,干净的很!
“怎么,还怕你们两个人寂寞了?”苏夏至不拿正眼看他,也是很不客气。
“没有!没有!”只有他和守诚住在这里那是最好不过了,安逸心里高兴的不行,也就不会在意苏夏至的语气有些不好。
“这院子是……”前几个月小厮和安逸一直都是租房子住,总要看房主的脸色,因此一进了院子,看着连地面都扫的纤尘不染的,他便有些发憷,怕这房主又是个不好相与的。
“这院子是我新买的,你们踏踏实实住着,没人来收你们的房租。”瞅着小厮对自己谨小慎微的样子苏夏至就心疼,乃至于对安逸就更有看法:这孩子都是因为跟了这个坑货才过的这么凄惨的!
“真的?”小厮惊喜的抬头望向安逸,小声说道:“主子,这回咱们可是能安稳下来了。”
小厮的话让安逸听了也心酸,觉着是自己拖累了他。
把手里的东西先放在地上,安逸过来接小厮手里的东西:“先把东西放下,这几十里路走的,爷的两条腿都快断了。”
“床上的那两床被子是村子里的街坊们送来的,我晒过了。你们要是嫌弃的话就当褥子铺着,总还暖和些。”苏夏至看着两个人一样样的把手里拿着的,胳膊上挽着的,腋下夹着的以及怀里揣着后背上背着的东西都卸了下来,地上也堆了一大堆!
身上终于没了累赘,安逸和小厮俱都是一阵轻松,想着活动一下胳膊腿儿的,又碍于苏夏至还在屋里,他们也不敢造次。
只能身子僵直的立在那里等着她。
“待会再收拾。”苏夏至一会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想赶紧带着他们熟悉一下便离开。
“等下就回有孩子过来,安先生你要给他们讲讲入学该知道的规矩。”正屋的门窗都开着,屋里摆着昨天才买回来的崭新的桌椅,苏夏至自从有孕后鼻子就特别好使,她总觉得这屋里有股子漆味,便开了门窗散味道。
安逸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一圈,一张桌子一张桌子的走了个遍,他轻轻的点点头:“除了我爹的书院,你这里的学堂是最讲究的。”
“尊师重道原该如此,这算不得什么。”苏夏至表情严肃的对着安逸说道:“安先生,我也希望你时刻记得自己是这些孩子们的师长,所谓师者就是传道授业解惑,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安逸也看着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苏夏至才说过的话,然后非常郑重地说道:“安某记下了!”
苏夏至看着他点了点头:“好自为之,你虽然是安举人的儿子,功名也不及他,但用心的教导这些孩子,将来桃李遍天下,也未必不如你的父亲了!”
将来的成就比父亲还高么?安逸望着那些簇新的散发着漆味的桌椅有片刻的失神。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与父亲相比较的。纵使是勉为其难的当了教书先生,他也从没有有过这种想法。
他不敢!
作为安怀远的儿子,他认为父亲是永远需要仰视的。
扭头,对上守诚亮晶晶的满是欣喜的目光,安逸狭长的眼睛眯起,呵呵一笑:“守诚,爷好好教书,你说能教出个秀才来么?”
“能!”小厮想都不想就点了头:“陈掌柜家的脑子那么不灵光,也教了他几个月,最起码一本《语论》便教会了他!”
“说的是!”安逸从衣领上抽出折扇,自认为很潇洒地‘刺啦’一声展开……正在琢磨事儿的苏夏至听到后赶紧往这两人身上看去:“不是裤子撕了吧!”
“……”还想摆个姿势显摆一番的安逸立时就呆在那里,默默无语地看着苏夏至。
“主子,我以后干点啥,您就吩咐吧。”忍住了笑的小厮怕安逸难堪赶紧找了个话茬说道。
“今儿你们才来,你先把住的地方收拾好。再一个,等下有孩子来入学的,你要收了他们交是束脩,然后记在书案上的册子上。”苏夏至指着摆在前面的书案上的一本账册说道。
“以后不比单起火,咱们这里有两个婶子专门做饭,管事的六婶子一会儿就来。”正说着话,六婶子已经和另一个本村的婶子说着话进了院子。
“小四他娘说来了个要饭的先生?”大嗓门的六婶子一进院子便吵吵道。
“咳咳!”苏夏至干咳了几声:“六婶子,这位是安先生,那是他兄弟守诚,他们是从平县来的。”
“哦哦!”六婶子进了屋,毫不避讳地朝着站在屋里的安逸和小厮身上打量着:“这就是教书的先生啊……”
“啊,我就是教书的先生。”
安逸又故作潇洒的摇开了扇子,呼打呼打的,苏夏至看着就冷。
“今天就这样吧,缺什么先跟六婶子说。”觉着说的差不多了,苏夏至脚步匆匆地离去,作坊那边还有一摊子事儿等着她呢。
六婶子与安逸与小厮东拉西扯了几句,也去了厨房,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又模着那些桌椅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儿,安逸笑眯眯地抬了头对着小厮说道:“我觉得,挺好!”
“是挺好。”小厮也对着安逸笑,漂泊了几个月,直到今天他才有了踏实的感觉,怎么能不好呢!
“我先去把那屋收拾出来,今儿的药还没给主子熬呢。”小厮说着话抬步去了东屋。
安逸尾巴一样的马上跟了。
铁锅和小炕桌是用不上了,小厮把这两样东西都塞到了床底下,又把那棵辛辛苦苦的从镇子上背来的大白菜给送去了厨房。
地上便只剩了两个大包袱和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
安逸站在窗前伸手轻轻地推了一下新糊了窗户纸的窗扇,发现连窗棂都擦的很干净。
“不赖……”他又点了头,小事看大,只从这几件小事上就能看出闵岚笙的娘子是个细心的人,而且也真把他当做了教书的先生尊重着,在礼节上没有一点慢待的地方。
“闵就是个顶好顶好的人!”从他卖身救主,苏夏至掏了银子救了安逸之后,小厮心中就把她当做了活菩萨,即便是安逸偶尔的时候提到苏夏至用的语气不尊重了他都不爱听。
这回听见守诚再次说了那个女人是好人的话安逸没有反驳。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也不能用简单的一句‘好人’便概括了她,安逸知道苏夏至绝对是个有见识的女子,而且很有些手段,岚笙家新起的气派的房屋和院子便是最好的佐证……
“我先把药给泡上,等下就给熬上。”小厮把大包袱提到床上摊开,取出了用麻绳系着的几个纸包就要出去。
“少喝一顿没事的。”安逸拦着了他,结果他手中药材说道:“咱先把这屋子赶紧摆弄好,说不准女圭女圭们也该到了。”
“嗯。”难得的主子做事这么有板有眼,小厮想了想就依了他:“是的赶紧收拾,让人看见咱摆这一屋子也不好看,主子现在可是先生了呢!”
“那,收拾之前,咱俩先亲个嘴儿庆祝一下乔迁之喜吧!”安逸不怀好意地靠近他,嬉皮笑脸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