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们要多多支持呀~
很辛苦的,看文的亲们你们就舒服多了~
两万字,花了我整整两天的时间,从早上写到半夜一点……
顺便又忍不住剧透了:目前雪的内力被封,等她恢复的时候,功力会更进一层滴~至于什么时候恢复,也不久了……
严柳烟的命案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下一章开始是新的进展,咱们要加快速度,让寒和雪在一起是不是?
这章在前面主要是走剧情,本来是分做两章的,但想一想,感还是把两章合并一章发了。这样一走完剧情,就又是言情是不是?大家应该会更喜欢看到男女主的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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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二皇子,死心了。或许我还会崇拜,但他绝不会是我需要的人……”
风将她菊黄的百褶裙摆吹出了层层柔美的波浪,从树下往上看去,她就如一个坠入人间的月光仙子,正出神俯视着自己照耀的人间土地。
于是她收起脚,在树干上缓缓的站了起来。
在经历了严柳烟的事件之后,不管那结局是不是真的自食其果,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冷不防的被他问中心事,她心又有些乱了。是了,他观察力那么强,她的任何反应,他只稍注意自然尽数收入眼底。在军营时,他就那么唐突的问过她类似的话,可她那时没答。然而现在……
他没回答,却又问她第二个问题:“你说你不愿和皇室的人交往,那你对二皇子,究竟又是什么感觉?”
“你为何如此确定?”
她更不解!
“是!”他答得干脆。
“难道在那之前,有人曾经警告过她?”
她惊讶的垂头看他,有些想不到他会说出那样的话。
“严柳烟的下场并不是不可避免,那不过是她的自食其果。”
他眉宇蹙得更深,面上显出少有的沉静。
“严柳烟的结局,就是最好的理由。虽然看着像情杀,可她根本就是个可怜的牺牲品罢了。”
她忽然淡笑,靠着树干,仰头望天。
他似是一怔,微微垂眸,再问:“理由?”
她凝了凝神,想起严柳烟的悲惨遭遇,于是顺口说了一句:“皇室的人。”
他等了许久,见她不答,复又再问:“我再问你,如果要你选择和人交往,你最先排除的,是哪一类人?”
他这莫名的提问,让她心中不由质疑。难道他身份低微得不可告人?
“雪儿,你会在乎我是什么身份吗?”。
就在这时,南若寒突然转头,仰视着她。
她突然甩头,尽力摒弃这个念想。
如果她一时鬼迷心窍,也对他产生……
想到这,她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她凝神望着他那高大倾长的雪青身影,竟又再次将他和二皇子的背影重叠起来。她有时甚至在想,她之所以没排斥他,是因为他和他过于相似吗?
而南若寒落到地上后却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她,想在沉思。
今天的月亮虽然不圆,但还是照得地面泛着银光。这应该是位于燕城附近的一片树林,不远处就能清晰的看到房屋的灯火微微亮着。
他竟有些想不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拥着她腰肢的手缓缓松开,然后轻轻一跃,便从树上跳了下来。
“若寒,我与你认识也有一些日子了,可除了听你说你也是玉峰山剑圣的关门弟子,你其他的身份,我就不得而知了。那你现在是否能告诉我,你还是谁?”
她突然好想知道。
可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虽然他经常对她无赖,但他对她,确实是毫无伤害之心的,甚至屡屡出手救她。
此时,他们正一起坐在高高的树干上面,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替她将金铃系在腰间。而她这样靠着他,不知怎的竟也有些习惯起来。
她竟有些小小的感动,弯起唇微微的笑了。
“好了,这样,即使你的铃被人夺去,那人摇铃之时,无论他想如何对付于你,都是无效的。”
殷虹的鲜血一滴、一滴的向下淌着,沾染了本是光洁无瑕的金铃表面。然后,只见那被血滴到的地方闪出一阵强光,那滴血似乎融了进去,很快便看不见了。
“你干嘛……”她刚想缩手,可他却突然将她的手指放置铃上。
她狐疑的看了看他,只见他突然扯过她的一根手指,趁她愣神的空档,放入口中轻轻一咬。她忍着阵痛,不一会,只见一股暖红从她指尖流了下来。
“等一下!”他又开口,重新把她收好的金铃拿了出来。
她这才放心,将金铃收入囊中。
“嗯……他……知道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支吾的应她。
他倒是愣了个神,复杂的表情在他面上瞬息万变。
“你又去二皇子的地宫里偷拿东西了?”她直觉的反应,“就算你们师兄弟情深,这事,你和二皇子说过了吗?”。
但她听到了,他说到了一个词——“地宫”?
他挑了挑眉,有些无赖的答:“这本是放在地宫里积灰的……”可话到一半,他又骤然顿住。
“怎么以前不见你拿出这对金铃?”她还是不解,他如此大方的将宝贝转送予她,这金铃,究竟是不是他的?
风千雪再次吃了一惊,他居然将这宝贝……
“你拿着吧!以后,这摄魂铃,就是你的了。没有内力的人也是可以用的,这样,至少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帮得到你。”
他居然会拥有这样的武器,这真真是宝贝!
风千雪静静的听着这对金铃的威力,心下渐渐佩服起来。
“这是摄魂铃,在御敌的时候,只要用手轻轻一摇,它就会响起音乐一般悠扬的铃声。但那绝对不是供人欣赏的,你想要怎样对付敌人,便一边摇着铃铛,一边将意识强加进去。你可以使敌人产生幻觉,亦可以使他耳鸣突聋。而它之所以会发出强光,亦是你自己的心念所致,你可以让你的敌人在视觉上产生盲区,让他无法看得清你,也看不清别人。”
她眼神一亮,难道这就是刚刚发出强光和铃声的金铃吗?她不解的抬眼望他。
他眉头更是一蹙,然后从手中递来一对相互系着的金铃。
她摇了摇头,“猜的。因为目前除了阴魁教,我想不到还有谁要杀我。只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阴魁教为什么要对付我。”
他眸光一沉,反问:“你知道?”
“刚刚袭击我的人,不会就是阴魁教吧?”她突然问。
可为什么,他听来格外生疏?
他一愣,她居然对他说谢谢?
“原来又是你就救了我。谢谢……”
可她像是察觉了他的意图,稍稍将身子往后挪动,不再让自己依靠着他。
皎洁的月光透过迷离的树影朝她射去,细碎的斑驳点缀着她清丽迷人的面庞,柔美的轮廓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模。
他心念一动,伸手将她的面皮撕开。
而他亦是低头看她,那易容的小脸因为刚才的打斗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但她眸光依然坚定,似乎对刚才的险情并不畏惧。
月亮又从浓云密雾中缓缓跃了出来,柔和的光线重新照亮大地,正映衬在他整洁干净的雪青锦袍之上,衬着他英俊的面孔像昙花一般绽放开来。
她心不禁提了起来,回头望去。
她根本就不在人群里了,那么这里是?
风千雪轻轻揉了揉眼,刚刚那道曝光实在灼得她双眸无法睁开。在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之后,此刻她才发现,其实并不是人群恢复了安静,而是……
随后,那光束攸地灭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安静。
不同于一般的铃声,那节奏,竟如歌曲般悠扬有调,似会让人不禁沉沦。
“叮铃铃,叮铃铃……”
风千雪只觉眼前骤然大亮,像是被什么东西灼得刺眼,紧接着,耳边便传来阵阵恍惚的铃声。
“啊!”又是一声尖锐的吼叫,却不是发自她的喉咙,而是那闪着紫光的幽幽身影。
她心头一紧,眼睁睁看着那紫光已经与她迫在眉睫。突然,鼻尖像是飘来了淡淡香气,她像是被什么人拥着往上飞了开来。
如若是以前她早就施展轻功飞出去了,可是现在……
猛地,她感觉又是一击重击,对方似乎是出了大招,将身边熙攘的人群簌簌弹开。这一次,她看清了!一道紫色耀眼的剑光,如长蛇一般从人群那头箭一般的飞了过来,直直的对着她,那速度快得几乎让她无处可逃!
那声音总是若有若无,并且在她的四周不断围绕,简直让人分不清究竟那人身在何方。
“还跑?”
“啊!”她吃惊一叫,斜着身子,又躲过一劫。
她不由暗叫不妙,只能不断加快脚步直冲冲往夜洛尘可能在的方向奔去。可那些人在黑暗中似乎能见度非常的高,她刚迈出一步,就又是一掌袭了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研制解药呢!
心中顿时警钟大作,她如今没有武功,或许还能躲上几个回合,可这回若他们再使出那“一鸠红”……
她脑中突然闪出“阴魁教”的名字,莫不成,她的易容已经被他们察觉?
是谁,竟在这人群之中想要对她下手?
“哼,没想到没了功夫,你还能躲?”尖锐又刺耳的女声如刀尖一般划破夜空,似远似近的在风千雪耳边阵阵响起。
她深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的将头往后一收做出回避,却冷不防身后又来一掌,她当下即刻转身,以致那一掌蓦地落空。
风千雪心觉不妙,而人潮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尖叫连连,强大的不祥之兆如山洪急急涌过,还没等风千雪及时反应,一阵掌风便从她耳侧袭来。
猛地街道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燃着的灯笼竟神奇的在顷刻全部泯灭,月光被云层骤然遮挡,伸手不见五指。
可是就在此时……
她终于回神,想起自己还和夜洛尘隔了一段距离,又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不过,真是许久都没有见到天空能有这样的美丽了。好像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风千雪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烟火。于是,她竟不知不觉就这样久久站着,直到那绚丽的光芒慢慢的消失天际,夜空再次恢复伊始。
是妃子们在自娱自乐,还是皇子公主们在打发消遣?
几乎所有人都叫了起来,兴奋的讨论着这烟火究竟是谁在燃放。
好美!
也就在此刻,天空突然响起“轰轰”的爆破之声,还在往回走的风千雪不由因此停下脚步,循声望去。那竟是一朵一朵色彩斑斓的烟火,从皇宫的方向飞溅出来,将天空映得姹紫千红。
他微微一笑,不知这若是被她看了,她会如何反应?
她只好往回走去,而他却依然站在那刚挂起的灯笼下面,仰头凝视。上面,工整的字迹一一写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署名:夜洛尘与风千雪。
她喊了他一声,可惜人潮太满,他似乎没有听见。
风千雪因为一直没有回头,并未注意他此刻正在做些什么,只一个劲的朝前走去。当她终于察觉身后空缺,转身寻觅的时候,夜洛尘已经将灯笼高高挂起。
饭后,他果真陪她在街道慢行。看她稍有兴致的盯着每一盏写下心愿的灯笼,心念一动,也从旁借了支笔,买了一盏新的灯笼默默写上。
太子之位……这让夜洛尘突然想起某个人来,忽而冷笑,不再。
“师兄,我知道你想帮我,而且这本来就是我们雪国自己的事,可是如今轩澈帝病重,太子之位又依然悬着,你如何走?”
“但你的内力并未恢复,要不你等我一阵,待我择日禀明圣上……”他本想说,待他择日禀明轩澈帝,让他随同她一起离开燕城一趟,可话没说完,就又被她生生打断。
“不排斥有这个可能,只是,我如果一直留在王府,就没办法收到消息。所以……”风千雪顿了顿,不如,就趁着现在和他做个告别吧!
“你说你大师姐白玉冰和二师姐林婧儿并没有出现在雪国被灭时的遗体里面,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们已被那寻仇的人劫持,藏在什么地方……”
“上青山派,看看当初被屠杀的现场,还有没有遗留什么陷害我们雪国的破绽。即使没有,也要问问那派中之人,了解一下当时发生灭门案的经过。这里面一定会有疑点,因为我们雪国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大开杀戒,更不会陷入武林纷争,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的位置!”
“千雪,离开燕城以后,你打算往哪走?”他终于忍不住问。
似是被他看得有些发窘,风千雪放下碗筷,模了模自己易容的脸,应该没有再掉下来吧?
夜洛尘倒是没怎么吃,只静静看她的每一个动作,像是要把她牢牢的印在心里。
她真是饿,这一整天似乎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徐徐的轻风拂着耳际,面上的软纱又被吹得飘了起来,她伸手试图遮挡,以免那骇人的疤痕被旁人注视。然后,她与他走进一间普通的饭馆,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就吃了开来。
“下去吧,不如我们今晚还在外面吃,吃完后再去看看那些花灯如何?”见她兴致颇盛,他便让车夫停了下来。
她不由有些好奇。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没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竟是属于燕城人自己的节日。
“今夜是燕城人自己的传统节日,百花节。是庆祝立春以后,所有树木发芽,百花齐放,农民下地的节日。所以,每当夜幕降临之时,人们就会将写满自己心愿的灯笼拿出展示。”身后,夜洛尘看出了她眼中的疑问,于是答到。
风千雪细细数了下日子,上元节已过,中元节未知,又更不可能是中秋节。
今夜怎么会有花灯呢?
也不知今天又是什么节日,风千雪隐隐觉得这夜似乎极为热闹。出游的民众比往日要多,而且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两旁,还被一盏盏形状各异的花灯排排围住。
但风千雪却没有注意他的忧思,在马车行驶的时候,她微微将门帘拉开一角,像是在观察外面的景致。此时的阳光比先前更是微弱,依稀的灯火也渐渐亮了,诱人的饭香徐徐折磨着人的食胃,夜,再次来临。
他几乎能感应到她接下来将要做的打算,可是她的内力还并未恢复,他怎么可能放心的让她离去?
“没事就好。”相比起她的欢呼喜悦,夜洛尘在替她高兴之余,却又徒增一丝不舍。
“师兄,我们走吧!这皇宫里,终于没我什么事了!”风千雪心情许是极佳,望着他的双眸亦是微微闪烁,仿佛一重获自由的鸟儿,正跃跃欲试的展翅飞翔。
原本在车厢内闭目小憩的夜洛尘,被她这么一叫,自然是即刻醒了。
风千雪终于出了皇宫,和预想的一样,夜洛尘的红木马车正静静的停在宫门外面,耐心的等待她的回归。她欣慰一笑,小跑着冲上前,拉开门帘愉悦的叫了声:“师兄!”
如那亮光是在暗示这龙虎之争将有贵人相助,如获得此光,便得胜利的话,那这道光,又指的是谁呢?
奇!真奇!
他用鞋尖搓了搓地,低头寻思片刻,但当他再次抬头看天之时,突见天边又闪出一道亮光,仿若那北边启明之星,扑闪扑闪,正照着那北边的云紫,颇有助阵之意。
只是他很不理解自己的父皇,为什么不趁动乱初始之际,猛地加一把烈火,让南陵乱上加乱,好让他们从中获利?
看来这南陵国,确实是要发生一次大的变动了。
正待他摆步打算离开之计,突然天空闪过一片霞光。他蓦地抬头,看那东边似有一股白气,正蓄势待发的冲向北边正腾升的云紫。而正西,又现出一火流云急匆匆的横扫过来,像是要压倒那东方之白,形如龙虎相争。
花天佑亦不再追,只站在原地默默看她脚步匆匆的离开皇宫,唇弯微启。他并不急,他有大把时间和她周旋,总有机会对她下手。
风千雪闻言狠狠一瞪,无心和他多做纠缠,转身便走。
没想花天佑听闻一笑:“想不到,那七王爷看着正经,却也会请那青楼女子来家中助兴?弄得无名姑娘开口闭口就请外人一起回府,一起助兴。”
风千雪别他一眼,“太子殿下如不嫌弃,可随民女回趟七王爷府,然后再让家奴去请醉香园的姑娘们来助一下兴。”她淡淡回应,将他硬抓住她臂膀的手生生掰下。
“上次本殿下提出的要求,不知姑娘可有考虑?”
风千雪很不愿意见他,他这样死缠烂打,究竟要弄到何时?
“无名姑娘,且等一等。”花天佑快步追上了她,一个用力便将她的身子朝他转来。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吧,等今夜回到王府,她就应该收拾行囊,待天明之后就动身离去。即使内力还未恢复也不要紧,只要她每天易容,就不担心会被发现。锚定了决心,她便加快脚步往宫门的方向走去。可不出几步,一强有力的臂膀蓦地制约了她。
理清了思绪,她复又低头,转身朝宫外走去。
严柳烟的结局已经让她看清了皇家的无情,她是断断不能再趟入这片浑水,将自己陷入后宫那无谓的纷争之中,成为政治和利益的牺牲品。
她和二皇子又是什么关系呀?就算他知道了她是风千雪,那又如何?除了大师姐的事,他们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心下一凉,又觉得自己再次魔障了。
风千雪本以为二皇子会从台阶上下来,可不想他却突然转身,往旁边殿宇的方向去了。
花天佑凝眉,亦不知这南炎睿言下是何深意。然他也并未多想,只因此刻,他看见台阶下,那一抹淡黄的翩然身影,依然定定的站在那里。
说罢,南炎睿唇角微微一翘,甩袖走了。
见花天佑不再言语,南炎睿径自转身,抬步朝他站立的方向缓慢踱去。却在即将与他擦肩而过之时,突然将头凑近其耳,哑声细语:“本殿下,就要你在南陵国看上的任何一样东西作为交换。至于是什么,本殿下可就不知了……”
这不喜,那不喜,这二皇子究竟想要什么?花天佑纵是再能忍让,当下也有些动怒。难不成真要那拓跋峰回到皓月关外面缚请降,他才肯交出尸身?
南炎睿冷哼:“更不喜!”
花天佑沉思,突然灵光一闪,笑意盈盈:“美女百车,外加良帛万匹?”
“不喜。”
“牛羊千头,加粮草百囤?”
“不喜。”
“那黄金万两,加数斤银元?”
南炎睿摇头:“不喜。”
花天佑俊眉一蹙,“我迦兰国地大物博,宝石如数家珍,赠一两箱给二皇子做礼,你看如何?”
南炎睿又笑:“本殿下是没有这个喜好,要送还可以,但总要有些什么做交换吧?”
一听这二皇子将他们迦兰国的骠骑副将当做战胜礼物私藏营内,花天佑怒意颇盛,可还是极力隐忍,硬生生将那激动的情绪强压下来,“礼物?原来二皇子的爱好如此独特,竟喜欢将战俘尸首当做礼物存留纪念?”
南炎睿忽然讪笑,“那是本殿下胜战后获得的礼物,怎可随意送人?”
“慕容将军的尸身,你是不打算还了?”说到这他还非常生气,这次作为使者进入这南陵皇宫,本以为看在和谈的份上,能让轩澈帝下旨将慕容将军的尸身送回迦兰。却没想,那狗皇帝竟也做不了主!
花天佑亦是紧绷着脸,自从这二皇子今天在宫内现身以来,他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这人身上。皇妹说他不定是病秧,今日看来,颇为起疑。
他微微侧头,冷眸对上那映着霞光的琥珀色瞳仁,似是不悦。
“南陵国二皇子,南炎睿。”
他眸光轻动,刚要抬步向下,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他淡淡一笑,视线顺势朝前方望去。那圣白的百步阶梯下,一抹淡黄身影静静的立在一侧。风将她柔软的面纱吹得翩翩,墨黑的秀发如柳絮飘逸,而她的双眼似在看他,并还带着浓浓疑惑,正待他上前给她解答。
“不是就好……”
“查过,总之不是陛下的。”
他点了点头,复问一句:“查过孩子是谁的?”
此时正是黄昏日落,西下的太阳将宫殿外的白色回廊柱照得像在发光,映在了南炎睿半遮着脸的银狐面具上,让人总有些无法直视。良久,莫无痕来到身后,低低说了句:“殿下,贝才人的孩子已经顺利出宫。”
想到这,才刚刚下完台阶的她,又久久的立在一旁。回头,见众人依稀离去,唯有那月白身影,银狐面具,也同她一般,站在某处,不知在想着什么。
风千雪如释重负,终于被轩澈帝宣布退下。可她走得脚步微沉,总觉得这事情,转变得有些过于唐突。这二皇子,是怎么发现的贝才人,又是如何让她供认不韪?
但这是轩澈帝想要的结局,既帮严将军查办了真凶,又没令皇族与那邪教沾上关系。
最后,严柳烟的命案,就在贝才人的招供中结束了。可她究竟是不是那替罪羊,又有谁知道?谁去查?
风千雪不敢回头,害怕这一回头,她就看到贝才人身首异处,血染公堂。
贝才人就这么被人拖了下去,临刑前,她狂妄的笑声依旧不断,听在人的耳里,是那么的刺耳。
轩澈帝听闻顿时大怒,猛地一击龙椅,用手狠狠的指她:“来人,把这贱妇拖下去!立即斩首!”
“哈哈,没想这毒针居然还能被人抽出,罪妾手上还剩一根呢,罪妾本来想啊……过几日用在邱贵妃身上试试……”贝才人笑意渐浓,仿佛这时的她才是真正失了心智,真正疯了,“然后,你们说这是什么邪教的针?去吧!去找那邪教报仇啊!让邪教把皇宫灭了!灭了!都灭了吧!哈哈哈……”
还是有些疑点重重,可从贝才人口中说来,又感觉句句在理。
若那贝才人说的都是实话,她又是通过谁去买的?
风千雪微微吃惊,这世间,居然还有人买卖这种毒针?这是邪教暗器,如能在江湖找到,必是使用过后,被人从尸体身上重新拔出。就如同她手里掌握的这一根,如给予习武之人使用,亦是能使人致命。这“一鸠红”最厉害的地方,便是可重复使用数次亦不减其毒性!只是这毒针刺入体内后极为难寻,所以能找到一根,着实不易!
所有说,这毒针是她从别人手中买下的?
“陛下,这或许是您的骨肉呢,但又或许不是。可是罪妾就在那时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罪妾要报复这个皇宫!报复所有人!据说那个严柳烟,在比武招亲后被那获胜的人拒婚,后来不知何故竟爱上了二皇子,而陛下您又有意赐婚于她,让她嫁给自己心仪之人。罪妾不服,凭什么她就能和自己爱的人长相厮守,而罪妾却只能一个人独守宫中受尽凌。辱。于是罪妾便乔装出宫,再从一奇人手中买下毒针,势必要在严大婚前夜,让她死于非命。这样,也好陪伴罪妾昔日的心上之人,让他们在黄泉路上相依相伴。呵呵,这是罪妾能为他做的最满意的事了!”
轩澈帝心底果然一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可是,这孩子没福,我身体不好,已经养不起他,让他流了。”贝才人说到此,终于将头转向轩澈帝,静静的看他,揣测着他的神色。
轩澈帝脸色一青一白,只能沉住气继续听着。
她的意思是什么?她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他竟是一点不知!那孩子呢?是男是女?居然还不确定是谁的骨肉?
听到这,轩澈帝心中愣是一怔!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几近崩溃!如果可以,我愿意去死!至少还能在黄泉路上再续前缘!可是,我在皇宫,连死的权利都被剥夺!我怀孕了!却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孩子!哈哈……”
风千雪听着,眉头轻轻一跳,这贝才人说的那个人,难道是当时在招亲擂台上,准备要胜利的那紫衣男子?然后,严柳烟看上了南若寒,南若寒被迫上场,便把那紫衣男子打得满地找牙。她深深吸了口气,想不到这看似简单的事情,居然会一下子牵扯出那么多人。
“罪妾的心上人,在今年年初时,参加了严将军摆的比武招亲擂台。他武艺很好,远在众多追求者之上,可是,却被一个人打得惨败!而那天回去之后,他因为得不到自己所爱之人,于是悬梁自尽。”
说到此时,贝才人便将目光移向二皇子。
“罪妾曾经是那么单纯,习武卖艺,每日都能混得一口食粮,虽不富裕但很知足。罪妾也有心仪之人,本打算日后与他共结连理,共度平凡日子。可谁想,陛下将我掳了去,生生断了我们的情缘。但我们还会私下通信,直到我确认自己不可能再出宫了,才真正死了那心,让他另觅良人。结果,有一天他告诉我,他爱上了严将军的女儿,严柳烟!”
听闻,轩澈帝和南炎熙脸色一沉,双目死死的盯她,似是不信她口中污秽的话语竟是事实!
话到一半,贝才人一手突然指向南炎熙,怒吼着:“邱贵妃!当今大皇子的母妃!是用怎样的手段,让罪妾身体遭到非人的折磨?陛下,你可曾想过罪妾这身体,可不止您一人用过?哈哈,哈哈……都是邱贵妃一手造成的!”
“陛下是否想说,您待罪妾不薄,又何来恨?可是陛下,您又可知,罪妾身上所受的罪,比在您身上得到的恩宠,还多得多!”
“你……”轩澈帝伸手指着她,一时堵得说不出话来。
那贝才人脸色一白,不敢抬头,又接着说:“是,罪妾是在装疯!陛下可知,罪妾为何要装?都是因为你!我恨你,我恨这个皇宫,恨这里的所有人!”
“贝才人,你……你这是从何说起!你不是疯了吗?难道,你装疯?”轩澈帝一时气紧,紧握着龙椅的手微微发颤。他身旁的太监见状,立即上前帮他抚顺前胸,一边轻拍一边唤道:“陛下莫气,龙体……”
风千雪眉头微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二皇子,心下疑声重重。
不过一句话,就已经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罪妾不敢欺瞒陛下,这……这严将军府中的千金和丫鬟,确实是罪妾下的毒。”
贝才人身子微微一颤,赶紧朝轩澈帝的方向附身鞠了一躬。
“贝才人,你可以把你做过的事,一五一十的在这殿内说出来了。记住,实、话、实、说。”像是威胁,又像是逼供,南炎睿暗哑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从他喉中传来,面具下看不清神色的幽深眸子,正牢牢盯着那跪在殿中的才人。
而此刻,二皇子南炎睿便从位置上站起,缓步走下台阶,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女人。
风千雪亦是震惊,这女子看似柔软无助,怎会是用“一鸠红”刺杀严柳烟的真凶?
轩澈帝龙眸大瞪,似乎没想到如今跪在殿中准备问罪的人,居然是昔日自己宠幸过的才人!
可贝才人没有眼福,根本来不及看那女子究竟是何容貌,便已被人压制在地。
大殿正中,一淡黄的翩翩长裙静静立着,从背影看,就觉得那女子一定倾国倾城。
明黄的大殿上,轩澈帝拖着病重的身体坐在正上方的龙椅中,而在他两侧,坐着的分别是大皇子南炎熙和二皇子南炎睿。再往旁,是最近要和南陵国谈和的迦兰太子。
贝才人点了点头,随着那两名兵卒去了。
那丫鬟亦是落泪:“贝才人,您放心去,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她不舍的将怀中的孩子交予随身丫鬟。
“贝才人,时间已到,快跟我们走吧!”进来的是两兵卒,她知道,那是二皇子身边的人。
突然有人敲门,将她陷入回忆的思绪拉了回来。
想到这,她亦是无声泪下,紧紧拥住了怀中的孩子。
他不能留在这里,那只会让他过早夭折。而她,亦是知道自己无法再陪伴他多时,产后烙下的病根让她身体日渐衰弱,她快要不行了。
孩子是顺利诞生了,可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这孩子送到宫外去。
她不敢请太医,不敢出门,直到她肚子愈来愈大,便偷偷派人请来民间的稳婆给她接生。
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他。那以后她便开始装疯卖傻,渐渐的,就连邱贵妃也不再视她为眼中钉。而那派来监视她的丫鬟,像是对她动了恻隐之心,亦是替她瞒住了怀孕之事。
是轩澈帝的,还是那些男人的?
可这究竟是谁的孩子?
好在后来轩澈帝身体也愈加不适,渐渐的就淡忘了她,直到某天,她发现自己已经怀孕……
从此,她便受制于邱贵妃,每每被招侍寝,她便会以各种理由搪塞。葵水来了,或是病魔缠身。
一句话,将她的心彻底打入地狱!
“贝才人,娘娘让我以后都跟着您,好伺候您的起居饮食。还有,娘娘还提醒您,若是您将那件事说出去,最受苦的,还是才人您!试想啊,和那么多男人欢好过,这要是被圣上知道您是如此不洁,可还有命在?”
事后醒来,她已被人送回自己的宫殿,可身边的侍女却从此换了个人。
一切皆是徒劳,她只能任由自己被那些男人凌。辱,直到她筋疲力尽的昏了。
然后,几名陌生的男子突然如狼抓羊般朝她扑来,她的嘴被人用软布堵住,她无法出声。她想挣扎,想用武力反抗他们,可他们亦是身怀武艺,将她手脚用粗绳绑住。
有一次,她侍寝回来,在路上遭人拦截,于是被拖入一暗黑的密室。她被人蒙住了眼,可她却听得见身旁的人的声音,那人就是邱贵妃。
也因此,她遭受了一些来自其他嫔妃的妒恨,特别是轩澈帝昔日甚为宠爱的当今尚书之女,亦是大皇子的生母邱贵妃。
一开始,因为她的年龄在众多宫妃中属于最小,轩澈帝曾一时贪鲜,时常招她侍寝。她虽心有芥蒂,可那是帝王之宠,又让她一时鬼迷心窍了。
她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天会上了龙床,可那轩澈帝年事已高,论岁数,他几乎可以做她父亲了。可他还是强要了她,并给她册封了一个才人的名分。
贝才人从昨夜就一直搂着自己未满一岁的儿子,她身份低微,本是一市井中靠习武卖艺为生的女子,不过因为长得灵动了些,两年前,被微服私访的轩澈帝看上携去宫中。
……
……
听言,众人当下又是一惊!
只见南炎睿微微瞥了瞥唇角,胸有成竹的回答:“本殿下已经找到那下毒之人。”
轩澈帝此刻神情似是颇为激动,当下侧身开口问道:“那睿儿,你的意思是……”
可他又知道她是谁吗?
他……居然又帮了她!
这就是他今天出现的目的?
风千雪听到这,才骤然抬头看他。
“本殿下在玉峰山的时候,就见过有人中了这‘一鸠红’之后还幸存的,而那毒针,便被施救的人给拔了出来,便向今天无名姑娘手中的毒针一样,被好好的收起来了。可是,如果这些针被有心之人再次利用,也还是能致命的。”
众人抽吸,簌簌的将目光朝他转去。
“毒是‘一鸠红’,但下毒的,就不一定是‘阴魁教’。”
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了一声低哑的嗓音,让人听着总是极不顺耳,可又不得不用心去听。二皇子南炎睿在众人面前向来不喜发话,可如今,却难得的开了金口。而且不开则已,一开便是一语惊人。
风千雪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微低着头,缄默不语。
“所以,无名姑娘已经认定,这件事,就是阴魁教做的?”轩澈帝前倾了身子,似乎想透过重重的纱幔看到她此刻的面色,是否也和他们一样复杂。
顷刻,大殿上的人面色复杂万变,就连南炎熙也不得不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待父皇的裁决。
“严府的千金和丫鬟,确实是被这毒针所害,她们所中之毒,确实是‘一鸠红’无疑。”这是她最后说出的结论。
“是,民女确实在遗体中找到了证据。且看……”她说着,便从怀中拿出那被包好的长针。当她一层一层的掀开手帕,将那在光下泛着红光的毒针展现在众人面前时,再也没人怀疑,这针就是传闻中的寒毒“一鸠红”。
但箭在弩上,她也不可能再有所隐瞒。前有迦兰太子现场作证,后有夜洛尘受她牵连,她无论如何,都只能朝着一个即成的方向走去。
风千雪来之前就一直在想着这个结论。如果她说出了,那朝廷必定会与阴魁教结下梁子,这是轩澈帝不想看到的,并且她还可能因为这事,再次成了阴魁教的众矢之的。可是如果不说,那她可就要任凭他们处置了。横竖,都逃不开一个“惩”字。
结论……
轩澈帝今天的嗓子似乎是好了一些,接过太监手里递来的茶小小饮了一口,然后问:“无名姑娘,可以把你的结论说出了吗?”。
风千雪静静的站在殿中,从大殿外吹来的风掀起了她轻盈的百褶裙角,如不细看她此刻的面容,那身影依然窈窕动人,仿若天女降临。
南炎睿径直往大殿一旁的椅子走去,然后转身撩袍坐下。殿内,依然还和之前一样,坐了轩澈帝、大皇子,和那看似文雅实则风流的迦兰太子。
他们已经来到殿中了。
还在寻思,脚下的石阶,突然就被明黄的木板所取代。
死的人,是他未过门的妾,可他看上去,似乎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否则刚刚在马车里,他怎还会有心情去戏虐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命案发生好几天了,作为间接受害者的二皇子今天才得以出现。
南炎睿点头,甩了甩锦袍便缓步往上走去。风千雪跟在他的身后,亦是继续微低着头,目光只随着他的脚步向上移动。
“二殿下,无名姑娘,陛下已经在里面等了。”
内侍的太监像是已在门口候了许久,见到他们,立即提了脚步向前奔来。
因为面纱被撕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风千雪无奈只能将面纱裁短,再换个方向挂在面上。好在耳边还有两戳数量不少的秀发遮盖边角,以至于旁人并没看出什么异样。
不一会,皇宫的大门就赫然现在眼前,因这马车的特殊身份,守门的护卫没有拦下,他们便得以一路顺利的来到轩澈帝的大殿门前。
她于是将脸别过窗边,掀起一角朝外看去,试图回避这厢内尴尬的气氛。
不对,今天一定是魔障了!
风千雪当真是懵了,她有没有眼花,有没有耳背?刚刚那是二皇子在调戏她吗?而且,还在偷笑?
他目光依然停在她的面上,看她小脸因为他刚刚的话语变得一惊一乍,竟一时有些忍不住笑,便骤然低头试图挡住悦色。
这二皇子今天是吃错药了?刚才明明是他先伸手拉过自己让她坠入怀中,怎么如今反过来说是她主动?
风千雪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好奇的看他。
他依然静静的看她,目光却忽的划过一丝狡黠,微微张了张口,低声说道:“本殿下曾听闻无名姑娘的家乡习俗,如遇到自己心仪的男子,姑娘才会将面纱摘下示人,想必姑娘性格该是极为含蓄。可刚刚姑娘那两次强烈的投怀送抱,本殿下倒是被姑娘吓了一跳,还以为姑娘是看上本殿下了。”
“对不起,民女失礼了。”她垂眸,颇为尴尬的向他道歉,又不经意的离他越坐越远。
经过两个大大的颠簸,马车最终又恢复平稳了。风千雪急忙从那散发着清香的怀中狼狈而出,伸一只手挂起那被撕坏的一端面纱,试图继续将脸遮住。
时间仿佛止在片刻,要不是额头依然阵阵的疼,她又差点被他看得分了心神。
薄薄的红唇差点擦过她的面颊,而她此时离他是那么的近,就连呼吸都将融在一起。
她慌忙抬头,却不巧碰上他欲低头朝她寻望。
真是奇怪!这面纱在今天总是出些状况!而且一次比一次还要尴尬!
微微的疼痛,让她脑子瞬间清醒,刚想从他怀中挣开,没想马车又大大的晃了一下,她才起到一半的身子,再次朝他撞了,这一次,竟是擦到了他的银狐面具,害得她的面纱硬生生裂了一道口子。
她心知不妙,可是为时已晚。没想二皇子居然会伸手将她拖了,而她因着下跌的惯性太大,额头竟是不偏不倚的撞上了他的下颌。
突然,淡淡的紫荆香味愈发浓烈,她倒下的身躯像是被什么赫然止住,然后整个人便跌入一温热又宽阔的怀中。
冷不丁的,前方坡上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砰”的一声,马车几乎整个跳了起来。风千雪坐得一个不稳,噗嗤一下再次往后翻去,而且这次,是整个身子都离开位置,眼看下一秒,她就要和后方的木板来个亲密接触。
风千雪本来是在最前端,面朝一侧的坐着,因着这速度,身子不由往后倾去。
不一会,路面开始斜斜向上,估计是到了上坡的路了。可是,一般的马车在上坡的时候速度总会慢下一些,但这马车就不一样,不但速度没慢,反倒还比之前增快更多。
她捋了捋耳边垂着的发丝,她这个样子,他应该是认不出吧?
马车开始行了起来,依然是那样沉稳得少有颠簸,而且速度许是极快,偶有一角门帘吹起,她都能看到外面匆匆而过的房屋树影。
他唇瓣不经意的微微一扬,任由她垂头俯目不去看他。
某人从她进来的那刻就一直注意着她,淡黄的面纱隐约可见一道红疤,如蜈蚣一般若隐若现的爬在脸上。
眼眸微垂,她几乎不去抬头注视那清清冷冷的银狐面具,却朝着他的方向,微微行了个礼,最后在离门口最近,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门帘重新放下,阳光透过窗纱将厢内照得一片暖黄,她闻到了淡淡又熟悉的紫荆香味,然后屏息定了定神。
那宫人来到车前替她轻轻掀开门帘,她没敢抬头,几乎想也不想就踏了进去。
终于,她提起长裙,朝那泊着的马车缓缓前进。
风千雪心中很是感动,可又不愿让他再付出更多。她真的怕,他想要的,她给不了。
“也罢,你在前面,我在后面。如有任何事,我都还来得及出面护你。”夜洛尘点了点头,笑容暖暖的挂在脸上,像是在给她鼓励。
“师兄,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去吧!”风千雪知道终是无法避免那必须要面对的人,于是回头朝夜洛尘安慰了一句。
“无名姑娘?”见她仍是呆着,那宫人又提醒了句。
难道是那迦兰太子真的在轩澈帝面前说了什么,所以这次入宫,除了说出剖月复的结论,还要外加审判她了?
风千雪和夜洛尘又是微微一愣,相互疑惑的对望一眼。
只要她一个人入宫?
“额……王爷,这次陛下只邀无名姑娘一个人去呢!而这次严府的命案,也和二皇子有些关系,所以这才顺道接无名姑娘入宫的。无名姑娘,可不要辜负二皇子的心意啊!这样,奴家也不好做呢……”
“我看也不必麻烦二殿下,就让无名姑娘坐本王的马车,和本王一起去罢!”夜洛尘说着,已经差人去牵马车。
“无名姑娘?怎么了?难道您还要二皇子亲自下来迎你?”宫人似乎发现不对,上前又督促了一句。
心又莫名其妙的加速了,她驻在那,竟是不太愿意再移动脚步。
这么说,他真的坐在里面……
风千雪微低着头往外走去,刚一出王府,那熟悉又陌生的降黑马车赫然停在面前。还是忍不住稍稍抬眸,或许是日光太过明媚,将本是色沉的降黑马车照得格外醒目。窗帘依然落着,却不时被风吹起一角,勾着人禁不住的想入非非。而再往前看,那身着一身黑衣的威武男子,不就是二皇子的贴身护卫——莫无痕吗?
“无名姑娘,您请吧!”那宫人毕恭毕敬的将手往外一伸。
可她如今别无选择,就算她已下定决心不愿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不愿再对他抱有任何期望,可冥冥之中,又像有什么东西在捆绑着她和他,总是那样的藕断丝连。
风千雪怎么也想不到,这次前来接她的,竟是……
夜洛尘更是眉头紧蹙,仿佛是那不安的预感应验了般。
一句话,让风千雪原本平静的心微微一震!
“王爷,马车来了,是二皇子的马车!”
她才刚刚走到厅堂,只见刚才那外出等候的宫人小跑着奔了进来。
不一会,重新易容完毕的风千雪从屋里走了出来。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了一套新的衣裙。上身是淡黄的菊纹上杉,是同色的百褶如意月裙,依然是用软纱遮面,只不过在耳鬓处多留出了两束秀发。
夜洛尘又点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不知为何,心中不好的预感愈见强烈。
“那太好了,我想这马车也要到了。不如奴家去外面等候,马车一到,奴家便进来通知你们。”
他淡淡的点了点头,并不喜出声回答。
“王爷,那无名姑娘,可是准备好了?”
那送信来的宫人依然微笑的站在那里,见到他后,作了一揖。
风千雪叹了口气,又坐到铜镜前,准备重新易容。夜洛尘走了出去,回到厅堂静静等待。
果然,要说表面功夫,没有人做得胜过帝王。
“是的,圣上根本不可能会处置严逸承。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风千雪又听明白了,“那之前严将军求你挽救他的儿子,其实是多余的?”
“没错,圣上无法完全割舍严家,严仲宽毕竟也是两朝元老了,他的心绝对是效忠帝王的,这一点,和他的儿子严逸承截然不同。严逸承效忠的是祖国,敬重的是父亲,什么人做皇帝,对他来讲,并不重要。所以要继续依附严家,只要讨好严仲宽就够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朝廷不想和邪教发生纠葛,所以曾一度想将此案压制下去。但无奈严将军在军队中德高望重,圣上此时还是不得不依附于他,于是仍然不敢过于怠慢。而新任的征北将军,亦是统帅了一方兵力,如果圣上不给严家一个完整的交代,恐日后朝廷生变的时候,没有严家支持,便会失去后盾。”就算没人和她分析过这些,这段日子以来,她能看得到的,亦是看得懂了。
“可是……”夜洛尘心中总是不安。
风千雪想不到轩澈帝的消息会这么灵通,她前脚刚从严将军府内出来,后脚宫内就要派人接她回去禀报了。可她还是摇了摇头:“没事,我一会就和他们入宫。”
“圣上派人传了信来,一会就会有人前来接你入宫。千雪,你累吗?如果累,我传书让圣上将这事缓上一缓。”
她神色凝重,将长针收好。
夜洛尘望了一眼,点头,“正是。”
“这就是‘一鸠红’?”她将长针朝他递去。
门其实一直没关,他自然也是看到了她手中拿着的长针,俊眉一凝,带着疑问看她。
“咚咚”的敲门声突然打破了室内的沉静,风千雪转过头,发现是夜洛尘站在门外。
于是她心中默默发誓,势必要把这“一鸠红”的解药研制出来!
她又想到了南若寒,曾经,她还没觉得自己欠他太多,可这一次,是真正欠了他的。如果不是他发现及时,她早就成了冰室里的另一躺尸。
而她被这毒针伤过,居然还有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自己真的很幸运。
真没想到,她还有机会取到这杖毒针。
她拿起长针在光下照着,它折射的光带着少许艳艳的红色,只稍看一眼,便觉得剧毒无比。
这就是“一鸠红”?
而且它的色泽,并不是想象中的银白色,而是深深暗暗的红色,怪不得在外面怎么也看不出它。
它几乎是全部镶在了肉里!
她将那东西晾在光下,蓦地,一道刺眼的反光直直射入她的视线。再仔细看,那竟是一根插在肉上的细针,用银夹捻转外抽,慢慢的,那细针终是全部剥离坏肉,足足有一拇指的长度。
此时的阳光正晒得猛烈,仿佛昨夜未曾下过一阵暴雨,地面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干了。
乍一眼,那东西真的有些恶心难忍,但比起活生生死在面前的人来说,她还是比较能忍受这样的一小块物体。
垂首,银碗中那一团深紫色的坏肉,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变得坚硬,她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切下的,连带最外一层的皮肤也一道取了下来。
她特意打开了窗,让暖暖的阳光射入屋内,再掏出一双新的手套戴在手上。
风千雪喂了一阵,便将谷米倒在桌上,起身将她从那丫鬟身体内取出的东西拿出细看。
那小千开心极了,伸头毫不犹豫的啄了起来。
房内,小千像是等候了许久,见她回来,“啪啪”的扇着翅膀,歪着头,“咕咕”的叫了几声。风千雪朝它看去,上前逗弄了下,便让小翠送来谷米,放在手中让它进食。
回到王府,风千雪很快将那掉得只剩一半的面皮撕下,洗干净脸,终于缓缓的舒一口气。
默默叹了口气,风千雪终是放下窗帘,摇了摇头。
一切,皆是冥冥中天注定,谁也改变不了……
南若寒本性就不喜受约束,也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对严柳烟一见倾心,否则,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或许,严仲宽早就担心会有这个结果,所以当时才会弄了比武招亲,急急的想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予他人,这样严柳烟也就不会成为朝廷中势力斗争的牺牲品。只可惜,她最先看中的人,偏偏是南若寒。
如果,当初严柳烟并未许配皇家,没有与二皇子产生婚约,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她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几日不见,那严仲宽已是满头银发,瞬间比之前苍老许多。
那严仲宽终是欣慰的目送他们离开,风千雪亦是不忍,在马车离开前又将窗帘撩了起来往严府望去。只见扬扬白纸不时的在严仲宽身边随风扫过,偶有一张触到他的发上,竟一时难以辨清,哪些是发色,哪些是纸色。
“本王会尽力。”
夜洛尘眉间深深一拧,亦是不忍看他如此悲伤下去,于是轻轻点头,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话到喉中,严仲宽已是老泪纵横。
“看在我们曾在战场共事的情分上,救救我的儿吧!他年轻气盛,无意冒犯圣旨!可我就剩这么一个儿了!”
夜洛尘脚步止住,骤然转身看他。
“七王爷!”
严仲宽麻木的点了点头。待他们行至大门前时,又突然喊了一声。
“严将军,结果和我们估算的没有二异,谢谢您了。也将那丫鬟好好葬了吧!”风千雪说着朝他行了一礼。
走出通道,严仲宽早已等候在外,看他们出来,目光似有一丝光亮。
那几个人点了点头,越过他们继续朝里去了。
风千雪替他回了一句:“已经妥了,麻烦各位将丫鬟抬回去吧!”
夜洛尘低低应了一声,面色看着有些积灰。
“七王爷,你们这是弄好了?”
此时,像是有脚步声朝他们行来,许是严将军的人在外面等得久了,便差人来看。果然不过一会,之前的那几个家丁就已出现在通道前方,看到他们三人已经走到一半,即刻跑上前来。
真是有够无聊!风千雪瞪了他一眼。
“呵呵……自然是……”花天佑琥珀色的眼睛在风千雪身上转了一转,“如若无名姑娘肯陪本殿下吃一顿饭,再听听小曲,那本殿下自然就满足了。”
“殿下想要什么表示?”风千雪又问。
花天佑邪笑,“本殿下不想怎样,也没心情去插足你们南陵国的家事。不过要本殿下对这件事闭口不提,你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表示?”
“太子殿下是想怎样?”本不想与他的她,不得不问了一句。
风千雪脚步骤然停下,有些恼怒的回头看他。
“等等,你们打算就这样算了?你究竟是谁,带着张人皮面具招摇撞骗,胆量可不小啊!不怕我禀明圣上,将你欺上瞒下的罪捅了出来?”花天佑仍是不肯放过。
风千雪此刻只想早些离开此处,她脸上的面皮急需重新处理,否则怕撑不了多久就全部掉了。于是,她一得到解放,就匆匆从他们身边离开。
夜洛尘闻言,冷冷的瞥他一眼,并没有如他意料之中会发怒,而是关切的看向风千雪,似在询问她有无异样。
花天佑耸了耸肩,一手揉着痛处,眸中却仍是一副挑衅的意味:“看来,七王爷还是喜欢和本殿下在战场上见,那也行,情场如战场嘛……”
夜洛尘手劲一松,见他已将风千雪放开,便不再跟他纠缠过多。
“怎么,七王爷如此待客,真是颇显贵国礼仪之道!”花天佑声音愈发低沉,也逐渐运起了自己的内力。
花天佑忍住肩头传来的阵阵疼痛,终于放开握住风千雪的那只大手。他明显感觉到身后传来的股股杀气,如果他的身份不是迦兰太子,恐怕早就被夜洛尘扼命了。
“花太子!”突然,一声厉喝在花天佑的身后响起,是夜洛尘匆忙赶回,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并用内力制约住他。
风千雪扯了几下未果,恼怒总只好动用脚力,也不管他是什么迦兰太子,国之贵宾,也不管南陵是否真要和迦兰化敌为友,她此刻就是不许他再碰她!
那样冲动的渴望,竟是他生平未曾体会过的。仿佛是天注定他在那护城河畔见到她时,就会沦陷。
花天佑终于碰上了她的白璧,细滑的触感让他心情久久澎湃,这一刻他已下定决心势必要将她带回迦兰,放在床上好好疼爱一番。
她发觉不妙,恨自己此刻毫无内力,被他白白占了便宜!
风千雪伸出一掌想要击他,可他像早已料定她会出手,一把抓住她的皓腕,试图拉近自己身边。
“你果然有问题!”花天佑怎会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大脚前伸一跃就转到了她的面前,挡住她继续向前的道路。
风千雪发觉不妙,急急用手护住面皮。可它已经被花天佑撕了大半,根本无法再做隐藏。情急下,也只能将面纱重新挽上,至少,还能挡住已经暴露的下半张脸。
听到后面起了动静,夜洛尘猛地驻足,却还是没法制止风千雪已经月兑落了一半的面皮,心也顿时提了起来。
她抽吸一声,花天佑却在这时撑墙扶稳了身子。
风千雪察觉身后不对,下意识回头,却没想一只手如风般从她面上一扫而过,面纱月兑落,连带着那薄薄的面皮,也有一半被撕了下来。
“啊,!”他提醒的喊了一声。
夜洛尘走在最前面,风千雪走在中间,一前一后距离本不遥远,但因风千雪一直在低头寻思,渐渐的两人就离得远了。跟在后面的花天佑骤然加快脚步,就在离风千雪不到两尺之遥的时候,他脚底忽然一个打滑,竟直直朝风千雪扑了。
花天佑唇角轻蔑的撇了撇,没有反驳,反倒乖乖的跟在他们身后离开。
“殿下这话说的就不对,不管无名姑娘如今身在何处,风俗自在她的心中,我等又如何去评说?”
夜洛尘替她将东西全都收拾完毕,听花天佑如此说,心下不由泛起警觉。
风千雪忽的将手收回,斜了他一眼,却并没理会。
心中忽的泛起一丝愉悦,如果不是还有旁人,他早就撕开了她的那层面皮,让她真正以“真容”示他。
“无名姑娘既然感到如此闷热,不如就摘下面纱透透气吧?这里想必也不是无名姑娘的家乡,也不会有人介怀那个风俗。再说,本殿下也早就目睹真容……”花天佑的视线,在她开始抹汗的时候就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自然是注意到了她面上的异常。
风千雪一时忍不住,将面纱轻轻撩开一角,用那擦汗的手帕在面上抹了一下。忽然,那薄薄的面皮像是被微湿的手帕粘住,想要收手的时候,那面皮总觉得像是要松开。
果真是闷,就连脸上那层薄薄的面皮,都有要撕开透气的冲动。
“是要拿回去再仔细分析成分,这里缺少一些工具,而且太闷。”她收回喜悦之色,有些受不了煤油灯的味道,快速的月兑掉手套,用一事先准备的白布将需要的和不要的东西分别包好。
风千雪一边接过夜洛尘递来的洁净手帕,一边抹着额上的汗,头顶那些灯盏真是将她照得快要晕了。
“无名姑娘这是要拿回去么?”花天佑又忍不住问到。
时间又过了一阵,风千雪本打算将那尸身重新缝上,突然她手中的细刀像是碰到了什么,她微微低头,眼眸顿时闪了起来。于是,她用手中的细刀,在那小小割了一圈,将里面的东西取出装在银碗里。
他又看了看她,摇头,“不曾见过,我们迦兰也没有类似这样的毒。想来这种毒确实不会出自正义之教,中毒症状如此惨烈,除了邪教,也不会有人能制出这样的毒来。”
“怎样,殿下可见过此毒?”风千雪忽然转过脸问。
花天佑凝神细看,俊眉不由拧成一团。没想这丫鬟身中之毒,果真如传说般罕见,这南陵国内,奇闻异事还真是不少。他真真有些感兴趣了。
“嗯,和我们预想的并不差分毫。”夜洛尘点一点头,鼓励的看她。
“师兄你看,她的五脏真的全都冻僵在一起,硬得几乎无法分开,就连表面,都还结了一层薄冰呢!”说着她将一根银针往里插了一下,很快,银针头端泛紫变黑。这果然是一种剧毒。
他突然对她起了一丝敬佩之意,换做以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纤纤弱女子面对这样的场面竟能如此淡定,好像在她手中的不是原本活生的躯体,而是一个普通的人形模具。
这一刻,花天佑的目光已不再单纯的落在她那半遮的面上,只见她动作极为麻利,下手毫不犹豫,就好像杀猪一般……
他们配合得还算默契,有时候不用风千雪多说什么,夜洛尘已经将她要的东西递上去了。而那第二层的两个形状奇怪的东西,风千雪竟是用来撑开肚皮用的,并还能让它们保持着一直撑开的姿势,这倒是让夜洛尘和花天佑看得心中寒风扫过。
“递剪子来吧,可以开始了。”风千雪朝他伸出一掌向上摊开,已在等待。
风千雪纤手灵巧的穿入,扯紧。夜洛尘也从袖袋中取出自己多留的一副手套,戴在手上。
夜洛尘将木盒放在地上,先打开了第一层,将那手套取出递去。
“师兄,木盒可以打开了。”她喊了一声。
那些家丁又照话做了,不一会,本来暗黑的通道瞬间变得透亮。风千雪让他们将灯逐一挂在天顶,弄好之后,这才让众人退下。于是此刻,也就剩她、夜洛尘和迦兰太子花天佑立在那里。
她又提了要求,可最后的那四个字,着实让外行的人听了心中寒毛纷纷竖起。
“多找几个灯把周围照亮,否则我怎么验尸?灯越多越好,这样才不会照出影子,阻碍我剖查内脏。”
那家丁犹豫了下,然后点头,再跑到外面呼多了几个帮手,然后回来一起将那丫鬟的尸身抬了出来,还找了一张硬床将其放置于上。
“不用,你们把那丫鬟拉到这外面来吧,她本是中了寒毒而亡,就算不入冰室,尸身也不会腐坏的。”风千雪说着已经将身子转过一旁,并未打算进去。
“今早老爷已经把冰室的温度调低一些了。不过如果两位还是嫌冷,小的们会让人送来一些棉袄。”那家丁如是说。
沉重的铁锁骤然打开,家丁用力的把门往里面一推,一股寒气扑了过来。
风千雪和花天佑都朝冰室的入口走去,夜洛尘替她提着木盒,也尾随其后。家丁走在最前,穿过暗黑亢长的通道,不一会,他们就到了冰室门口。
严仲宽摆了摆手,“去吧!她就在冰室里。”言罢,他又转身坐回灵堂,继续守护他那未出嫁就仙逝的女儿的棺木身旁。
夜洛尘点头,“是的,她称无名,人们亦是叫她无名姑娘。”
“王爷,这位姑娘可就是前来……”严仲宽看了眼风千雪,后面“剖月复”两个字,他都无法说得出来。虽然,她要剖的,已经不是他的烟儿。他几乎是用后半生的仕途,来交换了女儿的身体。
夜洛尘看了一眼昔日还一起在战场上英姿勃发的先锋将军,如今落得今日下场,心中亦是不由一寒。
一下子,严仲宽失去了女儿和儿子,就是身子骨再硬朗,怕也会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难以撑得下去。
本来,严仲宽打算在过了头七以后,便将他的烟儿拉回老家厚葬,可如今就连头七都没办法安心过了。昨日一道圣旨下来,让他将自己的女儿献给医女剖月复验尸,他的大儿子严逸承一怒之下差点就毁了那道圣旨,好在旁人及时制止,这才没有酿成大祸。但是,也因为严逸承意图抗旨,昨夜,便被御林军抓入天牢,等候发落。
风千雪亦是点头,提着裙摆朝严府的大门走去。
“我们进去吧!”夜洛尘在旁提醒,他是极不喜欢那个迦兰太子,无论是战场上还是这普通的相处中。
于是她只礼貌性的朝他点了点头,并未。
她目光淡淡的从他脸上扫过,那谦和的外貌之下,总觉得藏着什么危险的预警,让她心中极不舒服。可他是主动支持她剖月复的异国太子,不管这个人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至少在目前来讲,他的立场对她是有益的。
他唇角不经意扬起一个向上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睛在晨曦的照射下散发着神秘又不失温柔的光彩。然后他朝她做了一礼,温和说到:“无名姑娘,幸会了。今日如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本殿下很乐意协助。”
必定是她,没有错。
她梳的还是昨天那样的发髻,左眼依然比右眼稍小一些,但她今天穿的是青草色的对襟襦裙,虽然在外披着一件雪白的银狐大衣,可曼妙的身段还是能够若隐若现,让他看了不由微微的心猿意马。
花天佑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对她身后的夜洛尘倒是视若无睹。
风千雪捋了捋围在脸上的面纱,确定它不会突然松掉,待马车停稳以后,她缓缓的从里面走了下来。
这一次,那太子不再是一人骑着一匹骏马,而是换了辆涂着金漆的四轮马车。仍是一身黑衣锦袍的花天佑身子微倾的靠在马车边上,像是在等候。一看到他们,他便直了身子。
马车缓缓往严将军的府邸驶去,正准备到达的时候,风千雪看见了比他们来得还早的迦兰太子。
“那就够了。”她轻轻点头。这里能做的东西毕竟不能和现代比啊,反正也是死人,能将就就行了。
“在这里。”夜洛尘又拉开了一个抽屉,是木盒的第三层。里面,叠放着两张椭圆扁形的银盘,还有两个材质一样的圆碗。
风千雪探头看了一看,“好像还少了盘和碗。”
“昨天我让工匠准备的这些,你看足够了吗?”。夜洛尘咨询的问。
夜洛尘点头,再从旁拿出一个偌大的方形木盒。打开,里面放着大小不同的几把尖刀,还有几根粗细不同银针,在内镶的一个凹槽里,一副用锦缎做成的五指手套,正折得平整的躺在那里。木盒的第二层,从外侧拉开,那空间比第一层要大了一倍,里面放置的,是两个形状不规则的铜质器具,仿佛也是被人刻意的折成三段,交叠的装在被丝绸包围的木质空间里。
“那丫鬟和严柳烟的症状一样,不过是先死而已,这并不影响结论。无所谓了。”
因为起得太早,风千雪还没什么胃口吃早餐,便干脆拿到路上吃了。
“皇宫传来消息,严将军依然不愿让自己的爱女剖月复,但可供出那死去的丫鬟的躯体。”夜洛尘说着将一袋还冒着热气的包子给她递了。
风千雪今日也起了个大早,易完了容,便踏上夜洛尘停在门外的红木马车。
湿泞的街道又被来往的行人和车辆踩过,随着太阳的渐渐升起,集市变得愈发热闹起来。
翌日清晨,经历了一夜的大雨洗刷,整个燕城变得格外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