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楚雨凉睁大眼震惊的看着她,从王贞说‘秘密’开始,她就有预感不怎么好,可没想到她居然说出那样的话。
不是气,是惊!她并非真正的楚雨凉,更何况人都死了十七八年了,她最多只能深表同情,她真正心惊的是楚雨凉的娘竟然是王贞和王氏两害死的?!
“哈哈……你没有想到吧……竟是自己的亲祖母杀了你娘…。”
王贞的阴森恐怖如鬼魅般的笑声还在继续,楚雨凉回过神,猛的抓住她衣襟,将她上半身提了起来,狠狠的瞪着她,“老东西,你说的是真的?”
看着王贞比死人还吓人的脸,特别是她老脸上还带着恨意的表情,楚雨凉是真差一点掐死她。常言说‘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什么这老东西都快要死了,她也不做点好事?真他妈想把她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哈。哈。”王贞像是没听到她的逼问,只是张着嘴大笑,那笑声阴颤颤的,同鬼声没多少区别,那笑声也没什么凄哀的情绪,而是充满了得意,像是报复完仇人般的那种得意。
察觉到有一股不正常的气息在背后出现,楚雨凉回头,又惊了一瞬,“……爹?”
不知何时楚云洲站在了他们身后,威武挺拔的身躯绷得僵直,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浮出,指关节不断的发出‘咔咔’声响。楚雨凉翼翼的抬起头,看着青白交错的脸,此时的他脸上不再是威严冷肃的表情,而是比王贞脸色还难看惨白色,紧缩的眸瞳逐渐的泛着红丝,甚至听得到他牙颤的声音。
“爹?”楚雨凉又喊了一声。
刚准备丢开王贞去拉他,结果楚云洲突然转身冲向了房门外——
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身影,楚雨凉将王贞一把推倒床上,转身就准备追出去,但手腕却被晏鸿煊突然抓住。
“让他去吧。”晏鸿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可是……”楚雨凉纠结的皱起眉。会不会出事啊?
看了看房门外,依旧还站着许多人,她走到房门口,冷声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都下去!”
各个丫鬟仆从应声后赶紧离开了。
院子里就剩下楚菱香和她的女乃娘、张海、三德,还有那三名向来低调的妾室。
楚金涵还没有出现,去通知他前来的人也没回来,不知道他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此刻楚雨凉也没心情再让人去叫他。对于接下来的事,她衡量了一下,对那三名妾室先说道,“三位姨娘先回去吧,有事我会让人叫你们的。”
“是。”三名妾室也很干脆,甚至多问一句都没有,带着各自的丫鬟就离开了。
等他们三人一走,楚雨凉这才看向楚菱香,并对三德吩咐,“三德,送三回去,记住,从此刻起,没老爷和我的允许,不许三踏出房门一步,更不许任何人见她。”府里已经够乱了,这楚菱香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再让她出出进进还不知道要生多少事。这女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了,明知道楚韩两家因为韩娇和王元武通奸的事正闹着,结果她倒好,这个时候还跟韩家的人有来往,这无疑是在打楚云洲的耳光。做人做到这样是非不分,她也真是服了。
这母子三人就跟专门来向楚云洲讨债似的,非得把他脸丢尽了,他们才会甘心。
楚菱香本来想的,但她身边的汪女乃娘快一步的阻止了,并对她使了使眼色,楚菱香这才闭上了嘴,临走时,还不往用美目恶狠狠的刮了楚雨凉一眼刀。
楚雨凉都懒得看她了,转而看向张海,“张海,去看看老爷往哪去了,注意些,别让他出事了。”
“是。”张海应声,跑出了院子。
看众人的反应,楚雨凉暗自松了口气,这些人应该没听到王贞说的话才对。幸好王贞要死不活的,那声音断断续续又提不起劲儿来,要不然依照她那份报复的心思,估计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她所谓的‘秘密’。
说实话,她心里也好纠结。要是王贞说的是实话,她该拿怎样的心情去对待楚云洲?
那是她身体的亲娘,她若是表现的一点都不在意,岂不是显得太无情?可她要是表现出很激动,那楚云洲岂不是更难过?杀王贞可以,可总不能让楚云洲杀王氏吧。
别说楚云洲做不到,就是她也不敢开这个口。一旦开了这个口,估计她连唯一的‘爹’都没有了。
唉!借着别人的身体过日子,就是这么麻烦!
明明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事,可却成了她必须要面对的事。明明她可以撒手不管,去选择自己逍遥自己的生活,可是却莫名的选择留下并担在了肩上……
房间里,王贞已经神志不清了,一直在床上笑个不停,说的话也有些疯言疯语的感觉。刚刚她吐字还清晰,这会儿整个就跟魔怔似的,比念咒语还难听。
就在楚雨凉准备招呼离开之时,楚云洲突然出现,张海也跟在他身后,只不过张海背上多了一个人。楚雨凉定眼一看,这不是好些日子没见到的王氏么?
她惊讶的看着主仆俩带着王氏前来,“爹,你这是?”
楚云洲脸色冷如覆冰,没答她的话,而是直接走向了晏鸿煊,拱手道,“王爷,请你让我娘苏醒过来。”
晏鸿煊挑了挑眉,随即朝王贞身旁指了指,意思就是让张海把人放床上去。
楚雨凉走到桌边,霸占了一只凳子,等着看接下来上演的好戏。
楚云洲把王氏弄过来,又要晏鸿煊帮忙把人弄醒,无非就是想让她们俩能对对话,至于对什么话,一会儿就知道。
王氏中的‘蔓草’毒已经解了,由于一直处在昏迷中,那脸色苍白无力,不过此刻跟王贞那中邪似的老脸一对比,她那老脸算是能看的了,最多算病态,还不算吓人。
在晏鸿煊的出手下,王贞慢悠悠的转醒,先是呻唤了几声,接着眼皮颤动,许是睡得太久的缘故,睁开眼时那目光晦暗无光,没有神采。
屋子里的人都安静的在等着她醒来,没有人出声叫她,也没有人前去服侍她,似乎只等她自己爬起来。
而在她身边的王贞许是中毒太深,裹了布条的手脚都在僵硬的扭动,偏偏她脸上没有痛苦的神色,反而还疯疯癫癫的颤笑,就跟多欢喜似的。那嘴巴一直都没停过,不是发出冷颤颤的得意笑声,就是嘀嘀咕咕的,说完又笑,笑完又说,十足的一个疯婆子。
“哈哈……楚雨凉……是我和你祖母害死了你娘……你快来杀我啊……哈哈…。楚雨凉……你没想到吧……你娘居然死在你祖母手中……哈哈……”
王贞嘴里一直都在重复着这些。
她声音虽小,可屋子里的几个练家子都听得一清二楚。王氏年迈,可耳朵不聋,加之王贞就在她身旁,而且还面对着她的耳朵,那些阴风颤颤的话就好似专对王氏说的,一字不漏的传入王氏耳中。
王氏刚醒,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房中的人和景,就被耳边的话惊得脸色惨白。目光凝聚的那一刻,看到王贞苍白中泛着青紫色的老脸,吓得她突然大叫起来,“啊——来人——”
人都在屋子里,只不过没人理会她。
“来人啊——”王氏被惊得挣扎起来,但晕迷了一阵子的她浑身软弱无力,根本挣扎不起来,扭头看到屋子里的人时,又再一次把她吓了一跳,“啊——云洲——你、你怎么在这里?”
再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况时,王氏更是错愣不已,“我、我怎么在这里?”
她的反应分明就是没搞清楚状况,楚雨凉坐在桌边都忍不住冷笑。
楚云洲没去搀扶她,任由她在床上做无谓的挣扎,只是铁青着脸朝她指着王贞,“娘醒了就好,现在请娘听听大姨娘所说的话。”
王氏突然激动起来,挥舞着手要去把王贞推开,“我不听、我不听——快、快扶我——”
楚云洲依旧没动,看着王氏的反应,紧缩的眸瞳深处暗藏着复杂的伤痛,目光冷如寒芒,就连屋子里的气氛都一直被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寒气包围着,隐隐给人一种风暴要来临的感觉。
而王贞还在不停的疯言疯语,“哈哈……楚雨凉……你祖母害死了你娘……你还不把她杀了……”
“咏兰……你儿子不帮我们刘家……我要你们楚家也不好过……哈哈……先等走一步……你要赶紧来哦……在下面等着你……”
“啊……尹秋萍……你不要找我……不是我杀的你……是你婆婆要害死你的……我只是帮你婆婆的忙而已……你找她报仇去……别找我……啊……”
王贞在床里面疯魔般的尖叫和挣扎,王氏在床边惊恐的挣扎蠕动,“不——你乱说的——人不是我杀的——你这个疯子——你是疯子——”
她惊恐的朝王贞吼完,突然转头,老眼慌乱的看着床边的楚云洲,还欲伸手想拉住他,“云洲,听娘说,她说的都不是真的,她说的都是疯话,你看她已经疯了,她已经疯了……云洲,你要娘,娘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呢,娘没有杀人,娘绝对是清白的,你一定要娘啊,云洲……”
看着她枯老的手伸出,楚云洲散发着寒气的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悲痛的目光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老脸,此刻,他脸上找不到一丝对王氏的尊敬之色,满满的都是恨意,那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恨意。
思绪在这一刻回到了二十年前——
他在决定要娶萍儿的时候,娘以死相逼,说什么也不让萍儿进门。为了让她接受萍儿,他去求助自己的大姨,让她想办法说服自己的娘同意这门亲事。
她们之间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娘最终还是同意了。
萍儿刚过门的时候,娘对萍儿的态度很冷漠,甚至想法设法减少他们夫妻在一起的机会。他在家的时候,娘总是把萍儿叫去她身边,说她乏闷想要萍儿陪着解闷,要不就是把萍儿带出府不是去见别的官家太太就是说要去寺庙拜佛,总之就是不让他和萍儿独处。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那年夏天,娘说晚上睡不着,非要萍儿在她身边为她打扇,那一夜,萍儿在她房中打了一晚上的扇,而他在房中等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亮还没等到萍儿回房他就奉皇命出了远门……
几个月之后,他回到京城,突然发现娘儿对萍儿的态度变了,变得温和慈爱了。他一直都以为是萍儿的贤惠和孝心感动了娘,他一直都以为娘已经接受萍儿了,就连萍儿生下女儿,娘也没说半句不好听的话,还当着他的面打趣萍儿,说她还年轻,早晚都会给楚家生下男孩。
刚开始,他也不娘亲的转变,甚至还试探的问过萍儿,可萍儿也说娘是真的对她好,就算他不在家,娘也很照顾她,并没有再像刚过门时那般冷漠的指唤她做事了。
有了萍儿亲口的承认,他总算是彻底的放了心,那些日子,是他这辈子最欢乐、最满足的日子,以至于得到萍儿死去的消息,他一度崩溃、还差点一蹶不振,他甚至憎恨老天不公,为何要夺走他最心爱的女人,为何要破坏他幸福美满的生活。
那一次回京,得知萍儿突发急症已经离他远去时,他是那么的痛、那么的伤,抱着女儿,他在萍儿的灵牌前哭了整整一晚上……
他万万没想到,破坏他幸福的不是老天,而是生养他的亲娘……
为了孝顺她,他每次离家都还叮嘱萍儿要好好孝敬娘……
如今想起,他真恨!恨不的拿刀捅了自己!
王贞慌乱的哀求声并没有将楚云洲从回忆中拉回来。看着儿子目光空洞,冷漠无情的样子,她心中更是感觉到了害怕,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明明儿子就在眼前,可她却怎么都抓不到儿子。
“咚——”由于太用力,王贞突然从床边跌落到床下。
“云洲——快扶娘——哎哟——快扶娘一把——”王贞痛苦的喊道。
屋子里的人都冷眼看着,谁都没上前。
楚云洲身子微微一震,思绪被她的喊声打断。看着躺在地上的王氏,看着她痛苦哀求的样子,他面目冷冰,神色中没有一丝温度,只是居高临下对王贞道,“娘,我是你儿子吗?我是你最亲的人吗?”。
“云洲……”王氏老眼突然溢出眼泪,举得高高的手不停的颤抖着,慌乱布满了整张老脸,“云洲,你听娘解释……”
楚云洲一字一字的反问道,“解释什么?解释你是如杀掉萍儿的吗?解释你有多在乎我这个儿子吗?解释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吗?”。
“云洲……”王氏痛哭起来,甚至还在做极力的挣扎,“你别听你大姨的话,她说的都是胡说,她说的都是疯话,她的话怎么能信呢?”
楚云洲后退了一步,看着王氏的目光冷滞而又陌生,“娘,你到现在都还不知悔悟,你可真是我的亲娘啊!”
“云洲?”王氏紧张的唤道。
“张海!”楚云洲突然一声冷喝。
“老爷。”张海低着头应道,此刻的他已经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脑子都混乱了。他是真的没想到太居然是杀害的凶手……婆婆杀儿媳,这是何等的心狠毒辣才做得出来的?
“将太送往城东祈福庵,告诉主持,是本将军的意思。顺便告诉她,没有本将军的同意,谁都不准放太离开庵庙,否则,本将军一定上门追其责任!”楚云洲咬着牙,每一字都咬得又狠又重。
他这决定一下,不仅王氏震惊,就连楚雨凉都从凳子上站起了身。
楚云洲要逼王氏出家?
这、这样好吗?
“云洲?”王氏嘴唇哆嗦,老眼中的泪闪动不停,似是怎么都不这话是从儿子嘴里说出来的。
“老爷?”就连张海都惊得没敢有动作。
迎着王氏不置信的目光,楚云洲眼中依旧没一丝温度可寻,“你应该庆幸我是你儿子,所以我不能杀你解恨,但要我原谅你的所作所为,我办不到!我想你应该是没脸再面对楚家的列祖列宗,所以今日我替你做主送你去庵庙,在那里,希望你好好的忏悔,待你老去时,我一定接你回府风光大葬……娘,别怪儿子心狠,这一切都是你逼的!”
语毕,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看一眼任何人,转身一步步的朝房门外走去,没有人看到他的神色,只看到他背影落寞凄凉,那步伐不再稳重,像是佝偻的老人在行走,一步一步艰难而又沉重,犹如脚上拴了千斤石一般。
“云洲——云洲——你别走——”王氏撑着身子总算爬了起来,可刚走一步整个身子就无力的倒在地上,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她匍匐在地,不停的挣扎着要追上去,“云洲——云洲——你别走——娘错了——娘知错了——你别走——你快回来啊——云洲——”
看着叫喊得凄凄惨惨的她,依旧没有一个人上前挽扶她一把,楚云洲下那番决定的时候的确让所有的人都心惊了一把,但看着楚云洲那满带伤痛的背影渐渐离去时,对地上叫喊的王氏,所有的人都只觉得心寒。
楚雨凉亦是如此。看着王氏此刻狼狈又无助的样子,她心中没有看热闹的快感,唯一有的只是心寒、心哀……
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像王贞一样打着爱的旗帜做尽违背道义、良心的事?
她一直觉得世间上最伟大的感情就是母爱,无法割舍、无法取代、无法超越,可从王贞身上,她感受不到那种让人尊敬、敬仰的母爱,或许她也是有爱的,只不过她的爱太偏执、太自私、太让人承受不住。
或许她觉得她的儿子像神一般伟大,像巨人一般坚不可摧,可她忘了,自己的儿子再威风、再伟大、再坚韧不催,他也只是凡体肉身,他不是万能的神能包容一切,他只是一个人,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人。
是人,哪有不受伤的?
“张海,将太带下去吧。”敛回沉痛的思绪,楚雨凉朝张海挥了挥手。
“是。”张海吸了一口气,这才走向失声痛喊的王氏,“太,得罪了。”
他一个手刀下去直接将王氏劈晕,然后将她扛上肩头,大步的走了出去。
楚雨凉叹气的看着他离开。弄晕了也好,省得王氏大呼小叫的麻烦。
她知道,王氏和楚云洲的母子情已经无法挽回了,除非有什么能修复楚云洲心中那深刻的伤痕……
看着还在疯言疯语的王贞,楚雨凉忍不住抬手抚额。
剩下的这个该怎么办?
要不一起给丢到庙里去?
“王爷,我们走吧。”想了想,她决定还是离开,看王贞的样子估计也没多少活路了,这事还是先下去找老头儿商量再做打算。
“嗯。”晏鸿煊没作片刻停留,牵起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
……
主仆三人回了楚雨凉住的院里,楚雨凉也坐不住,在她看来,王氏是被解决了,估计她下辈子都会在尼姑庵度过,楚云洲都亲口说了,她要是表现好,或许死的时候会把她接回来,这样的结果估计是王氏自己都没想到的,别说以后有荣华富贵可享了,就是‘出家’这两个字估计她都接受不了。但不可否认,王氏这样的结果算是最好的,不管站在他们哪个人的角度上去想,都该平衡了。
她是自己作孽,理应去佛祖面前忏悔忏悔。对发妻,在楚云洲心里,估计也觉得有了份交代。他若什么都不做,估计他心里那道坎就过不去,以后该如何面对亡妻、面对‘她’这个从小就失去亲娘的女儿?
为人子,守着这么一个家,他也真是够凄惨的。
王氏的事就不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王贞那老太婆怎么处理?楚云洲总不能把她摆着不管吧?就算要她死也死远点才好,难不成她还去给王贞收尸?
想得美!
那老东西临死前还包藏祸心害人,这种东西喂狗估计狗都不理,真是可恶到极点了。
想到这些事,楚雨凉准备去找找楚云洲。
而正在这时,三德赶了过来,而且又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大,不好了,老爷突发高热起不来了。”
“啊?”楚雨凉有些不敢置信,主要是楚云洲在她心中压根就不是那种容易倒下的人,他那练武的身子应该很健康才对。
不等她回过神,晏鸿煊已经拉着她往外走了,“去看看。”
路上,楚雨凉还是吩咐了三德赶紧去找名大夫前来。她很清楚,晏鸿煊潜在的身份不能暴露,找个大夫来,就是掩人耳目的。要不然万一外面的人问起,怎么生病了连大夫都不找一个,那不是引人怀疑么?
楚云洲的确是病倒了,且高热不断。楚雨凉他们去的时候楚云洲还让人将他们拦在了门外,说什么已经睡下了,最后还是楚雨凉暴躁的把房门踹开才进去的。见到他们夫妻俩,楚云洲拒绝就医,说什么也不让晏鸿煊看病,结果还是楚雨凉让晏鸿煊将他给弄晕才完事的。
诊治、抓药、煎药、喂药。夫妻俩带着岳嬷嬷用最快的速度忙完,都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守在楚云洲床前,楚雨凉一直都在试探他额头上的温度,两刻钟以后,见温度依旧高烫得吓人,楚雨凉忍不住朝晏鸿煊急了,“你开的药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啊?”
晏鸿煊都险些吐血。这是怀疑他的医术!
岳嬷嬷在一旁帮着,“王妃,楚大人刚服药不久,可能药性还没上来,再多等一会儿吧,楚大人一定会好转的。”
楚雨凉坐着叹气。
晏鸿煊坐在床尾的凳子上,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明显就是生了气。
看他那个样子,楚雨凉也不自在,赶紧把凳子挪到他身旁,戳了戳他的手臂,“好了,我不是故意要怀疑你,只是担心我爹出事而已。你都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最怕发烧了,因为有一次我高烧不退差点烧成肺炎,那一次还差点把我妈急死。”
晏鸿煊突然眯眼看向她,目光幽幽沉沉的,“你妈?你妈是何人?”
楚雨凉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傻住,“……”
看着他越加沉冷的目光,楚雨凉心中发麻,赶紧转移注意力又去给楚云洲换了一张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同时也发现楚云洲的高热稍稍退了一些,这让她一时忘了尴尬,还冲晏鸿煊笑了起来,“好了,总算退了。”
晏鸿煊起身,突然转身就走了。
看着他生气的背影,楚雨凉脸上的笑僵住,“……”
岳嬷嬷朝她走了,面无表情的轻道,“王妃,让奴婢来吧。”
她的意思就是让她追出去,楚雨凉知道。默了默,她将换下来的毛巾交给了岳嬷嬷,“岳嬷嬷,麻烦你了。”
快速的跑出房门,可是已经看不到那抹修长的身影。站在屋檐下,楚雨凉心里乱糟糟的。
她很清楚晏鸿煊一直都怀疑她的身份,甚至猜到她不是真正的楚雨凉。她也想向他坦承交代,可是要交代自己的来历,她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而且她根本保证不了他听了之后就会她。
试想一下,要是她在现代遇到一个人,那人非说自己是古代来的,她会信吗?
会信的多半都是傻子吧?只有傻子才会信傻子说的话。
唉!
想到这些,楚雨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索性放弃了追上去。
就在她准备回房继续观察楚云洲的情况时,突然张海在她身后喊她。
“大。”
“张管事,怎么了?”楚雨凉回头看着焦急不安的他,“太的事办好了吗?”。
张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估计是赶着回来的,也有些气喘,“大,小的已经按照老爷的吩咐让人将太送往祈福庵了。”
楚雨凉不解的看着他,“那你急什么?”
张海手指着院外,“大,是这样的,二少爷和三听说太要去祈福庵后,都极为反对,说是要带人去把太接回来,这会儿正在大门口同侍卫闹着呢。小的劝不住,只能请老爷。”
闻言,楚雨凉瞬间冷脸。这对兄妹还真他妈不省心!烦死个人了!
见她急着要前去,张海赶紧将她拦下,“大,这事还是让老爷去处理吧,毕竟是老爷下的决定,让老爷出面估计二少爷和三就不会再有异议了。”
楚雨凉怒道,“请什么老爷啊,我爹正躺在床上发高烧呢!”
张海‘啊’的一声,随即他拔腿冲进了楚云洲房中。
楚雨凉蹬了瞪脚,咬着牙往外走——
两个不省事的东西,这次她非得让他们吃点苦头!
此刻的楚府大门内,那是相当的热闹。大门是紧闭的,宽敞的大门内挤满了人,十来名侍卫抵着大门不让人靠近,而另外有十来名身着楚府下人装的男子则是不断的朝侍卫扑挤,不但想把侍卫挤开,还想把大门打开。
楚金涵和楚菱香兄妹俩则是站在不远处,楚菱香嘴里还在下令,“给我把他们撵走,今日不把大门打开,我就死在这里,让你们谁都月兑不了干系!”
而四周,已经有不少丫鬟仆从在躲着看热闹,谁也不敢冒出头,也不敢出声,就跟做贼一样。
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楚雨凉是心肝脾肺都在痛,那是真被气的。
“给我住手!”走到兄妹俩身边,她朝一群不动拳头只知道干挤的两泼人喝道。
见到她来,兄妹俩都没好脸色,两张年轻的脸上,连汗毛都是带着恨意的。
“楚雨凉,这里没你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楚菱香冷冷的威胁道。
“啪!”楚雨凉压根就没给她机会准备,一记耳光狠狠甩向了她美艳如花的脸。
楚菱香被打偏了头,下意识的捂住脸,而楚金涵立马将楚菱香拉到身后,同样扬起头准备还楚雨凉一巴掌。
好在楚雨凉是做足了准备,他刚抬手,她猛的抬起脚朝楚金涵月复部狠狠的踹了。
“楚雨凉!”楚金涵没替打着人,反而还挨了一脚,吃痛的捂着肚子,狭长的双眼瞪向楚雨凉时连杀意都露出来了。
楚雨凉看都没看他,直接朝大门边扭挤在一起的两泼人吼了起来,“全部给我住手!若谁不听,我立马让我爹出来杀了他!”
“哥,你怎么样了?”楚金涵被踢,楚菱香也顾不着脸上的疼痛,赶紧搀扶着他手臂,同时朝楚雨凉恨道,“楚雨凉,你居然敢动手打我们?今日我们兄妹俩绝对不会放过你!”
听着她的威胁,楚雨凉都恨不得补她一脚,“放过我?你们这对狗东西,什么时候放过我了?我身为大姐,就凭你们今日这般言行,我就算把你们办了都没人敢说什么,你们兄妹俩要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楚雨凉!”楚金涵突然厉声低吼,并将楚菱香推开,猛的朝楚雨凉扑了。
楚雨凉也没躲,同样面带狠色的迎向他的拳头——
这对兄妹和她只差三岁左右,楚菱香是女子,个子跟楚雨凉差不多高,但楚金涵就比楚雨凉高出了一个头。论身高气力,楚雨凉没占到优势,甚至面对楚金涵乱挥的拳头,她好几次都没接住,只能往身后退避。
不过论身手,楚金涵一点优势都没有。自小被韩娇和王氏宠着,舍不得他吃半分苦,看不得他受半分累,这位楚家二少爷,没学到楚云洲半分本事,所以打起架来也全都靠着蛮力。
楚雨凉力气胜不过他,但身怀轻功应付他也不吃力,只是要打倒他明显就很吃力。以前的楚雨凉只是把轻功学好了,但手脚上的功夫却只学到点皮毛,没办法,条件不允许,她学到些逃生的本事都已经算不错了。
她穿越至今,也没去研究武功,用轻功的时候都少的很,偶尔飞远一些,她还控制不好平衡,都不知道栽了多少跟头了。
眼看着府中大和二少爷就这么打了起来,大门口推推挤挤的两泼人不住手都不行了,特别是兄妹俩叫去的那些仆从,各个面露紧张不安。其实他们也不想跟侍卫起争执的,可是二少爷和三威胁他们,作为下人,哪敢不听话?
现在好了,把事情搞大了,不管大和二少爷谁输谁赢,他们肯定都免不了受罚。
而站在一旁的楚菱香为了给楚金涵打气,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般的大喊,“哥,打死她!打死她——”
眼看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可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忙,楚雨凉也是气得不行,这府里的人也真该好好教导一下规矩了,她从来没发过威,这些人就一点都不把她放眼中。
尼玛,好歹应该去给她找救兵来啊!
而就在她暗自咬牙气恨没人帮忙的时候,突然一道玄黑色身影从远处飞来,她腰间一紧,还没看清楚来人,就感觉到一记掌风从耳边划过,紧接着就听到‘嘭’的一声,随后是楚菱香的尖叫声。
熟悉的气息窜入鼻子,楚雨凉反手抱着前来搭手的男人,靠在他胸口上不停的喘气。
果然,她是应该锻炼锻炼了。让她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很容易,只需要挥拳头就行,可要她真正同人打架,就她这武力值,肯定要吃亏。
楚金涵被扇倒在地滚了一圈,也不知道伤到了那里,他捂着胸口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吓得楚菱香赶紧跑抱着他紧张的喊道,“哥,你怎么样了?哥,你是不是受伤了?”
楚金涵紧咬着牙,目光又狠又不甘心的望着那对夫妻。
对于他仇恨的表情,晏鸿煊冷眼相迎,微眯的双眼中浮动着寒气,论气势,倨傲又冷冽,都不知道比楚金涵强了多少。
“二,当着如此多人的面,今日本王就把话挑明了跟你说。你可以不把她当你大姐,但请你别忘了,他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妃子,你想同她动手,也得先问问本王的意思。今日本王暂且留你一条性命,只给你一个警告,以后看见给本王离远些,若再敢出手伤他,别说本王不给你活路。”
楚金涵和楚菱香兄妹俩一个咬牙、一个咬唇,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哥,我扶你回去吧。”楚菱香最先妥协,心疼的扶着楚金涵起身。不妥协还能怎么办?楚雨凉那贱人有贤王撑腰,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根本拿贤王没撤。
此刻的她,也更加下定决心要嫁入太子府。贤王是皇子,要想压过他们夫妻,只有太子府能给她这个机会。今日的仇,他们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看着兄妹俩落败的离开,楚雨凉也没阻拦,将晏鸿煊微微推开,她走向大门,指着一帮仆朝侍卫冷声下令,“给我把他们全抓起来,每人杖刑五十,活着的留下,死了的给我扔出去!”
面对周围还在看热闹的人,她再次出声,“你们都给我记住,从今以后若谁敢再帮着二少爷和三生事、惹事,同样杖刑伺候,打死为止!”
下完命令,楚雨凉拉着晏鸿煊的手径直朝主院而去,张海刚好从院里出来,身后还带了不少侍卫。
见楚雨凉脸色不好,他赶紧上前问道,“大,可是二少爷和三跑出去了?”
楚雨凉摇头,反问道,“我爹怎么样了?”
张海恭敬的回道,“老爷高热已经退了。”
楚雨凉点了点头,听到这消息,虽然松了一口气,可心中顿时生出一丝疲惫。
张海继续刚才的问话,紧张的问道,“大,二少爷和三呢,他们可是出府了?”
“没有。”楚雨凉摇了摇头,想到什么,她突然严肃的看向张海身后的侍卫们,“你们听着,老爷生病期间,不许让任何人在府中惹事闹事,从现在起,不管白天黑夜都要加强巡逻,特别是二少爷和三那两边,你们一些人给我把他们看紧了,任何人若再敢将他们放出来,我让老爷挨个惩罚你们。记清楚了没?”
“是,大。”众侍卫严肃的应声。
“张管事,我们去看看我爹吧。”楚雨凉抬脚往院里走,还不忘紧紧拉着身旁某个男人的手。这男人,动不动就生气,还是拉着好一些,免得又给跑了。
晏鸿煊抿着薄唇,颇有些无奈的跟上她的脚步,但没走几步,他就反手握住了楚雨凉的手,让自己走在前面拉着她。
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楚雨凉脸上总算有了笑容。臭男人,别这么傲娇行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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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泡~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