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端着茶进来看小姐拿着信出神,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吐吐舌悄无声息的放下茶后退出门去。
桑夏不是没,只是……
将信翻覆的看了又看,娘第一次给她写的信呢,会写些什么呢?
告诉她出门的原因?对她行事不够谨慎的不满?还是会以这种方式告诉她父亲是谁?
咳,以娘的性子,最后一点是别想了,娘要是愿意说一定会当面告诉她,而不是以这种方式。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想知道,要是在乎她和娘的不会这么多年不出现,既然对方都不在乎,她还在乎对方做什么,她有娘就够了。
深吸一口气,桑夏期待又兴奋的拆了信,仅仅一页信纸上是熟悉的笔迹。
“夏儿,今后的路娘要和你分开走了,无需为娘挂心,这世上无人能要娘的性命,夏儿需得记住,路是人走出来的,没有路就将你所经之处变成路,遍布荆棘也无妨,忍痛跨便是阳关大道,天下很大,何时你的心装得下这个天下,便是和娘相见之时。”
桑夏来来回回逐字逐句的将信看了数遍,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娘的意思是,她们母女很长时间都不会再相见?除非她变得强大?
怎么会,自她有记忆以来娘便不曾要求她有多优秀啊,娘不是从来都随着她的吗?她愿意学的就尽心教,自己不会就请了会的人来,怎么现在就要求她的心能装得下天下了呢?
装下这个天下,是要她去夺皇位不成!
怎么可能!
娘要是有这野心,又怎会在这小小的古溪乡生活多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珍珠,珍珠!”
“诶,小姐,我在。”珍珠边应着边推门进来,看到小姐茫然不解的神情向来喳喳呼呼的人面色也沉静下来。
这桑家看似松散,只有处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桑家有多规矩,并且这规矩没有生硬的规定,全是所有人自觉的遵守着。
她从小便以表小姐的身份生活在这里,哪怕没有人来教她这些无形中也看会了许多,后来她渐渐懂事,冷姑姑告诉了她她的身世,她才知道了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表小姐!
她的爹爹曾经是手下的一个小兵,娘则是从亲人手中救下来的,那些饿极了的所谓亲人想将她吃了,之前娘一直以为走散了的妹妹其实根本就不是走失,而是被吃掉了。
从那以后娘便一直跟着,后来和父亲看对眼,平时话不多的在最难的情况下给他们举行了简单的成婚仪式,冷姑姑说那天成亲的一共有二十八对,是主婚人。
后来父亲死在战场,娘亲早产生下她,只来得及看她一眼便去了。
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带一个孩子在身边,掌管着诸多事宜的没有丢弃她,而是将她寄养在一农户家中,后来也没忘了她,待安稳了后将她接来了身边,小姐有的总会给她备一份,她想要学的冷姑姑都亲自教。
直到她知晓了所有事情身份上才有了转变。
是他们一家的恩人,爹娘不在了便该由做女儿的来报恩,哪里还能腆着脸做桑家的小姐,和小姐享有同样的待遇。
可即便如此大家对她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尤其是小姐,如果她有亲,可能也做不到小姐这样待她吧。
所以哪怕桑家的事她知道的比小姐多也从不曾多言半句,和桑家的其他人一样,只让小姐随着性子长成如今这样无拘无束神采飞扬的模样。
只是现在,到底还是不行了吧。
想到离家前单独召见她和她说的话,珍珠就抿紧了唇。
桑家的平静已经打破,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好,她受尽了小姐的好,又岂能在这时候贪图往后的好日子去成亲生子,把自己从桑家摘出去?
便是有难,她也愿意和小姐一起担着,有险,她愿意用性命替之。
桑夏握住她的双手合拢在一起,“娘什么时候走的?带了哪些人?走之前是个怎样的情形?”
“小姐,是三天前走的,家里的人只剩寥寥几个,另外还有一些是我不曾见过的,在那之前安氏族长来过,见了他后将自己关在屋里两天才出来,然后就带着人离家了。”
“安族长?娘不准我见,她也一直不愿意见的那个老爷子?”
“是。”
桑夏定定的看着珍珠,“那个老爷子什么来头?你知道是不是?”
珍珠咬了咬唇,“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安氏一族好像很厉害,会观天象占卜,有推算未来之能,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为何每年都来求见一次。”
安氏!
对了,安平之也是姓安,会不会和这个安氏有关?
“小姐,您今年十六了。”
“恩,怎么?”
珍珠反手用力握住小姐微凉的手,声音低低的,“您何曾见过大户人家的小姐没有特殊情况十六岁还未定亲?您的亲事却提都不曾提起过,陈老是古溪乡最有威望之人,他亲自来为他的孙子提亲也被回绝了,可要说在您的事上不上心我头一个不信。”
是啊,为何呢?古溪乡她认识的姑娘家十六岁嫁人的都有好几个了,便是还没嫁的也早就定下了亲事,只有她,在此事上娘好像一点不着急。
要说娘对她的事不上心,有这个想法都该天打雷劈。
“小姐,您说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不会长留在古溪,也不曾想过将您留在这里?又或者和谁结了女圭女圭亲,只是没有告诉您?”
桑夏很是用心的想了想,摇头,“以娘的性子,如果真和谁定了女圭女圭亲不会遮遮掩掩的不让我知道,我看得出来娘很喜欢这里,她是真打算在这里安居养老的,算了,不想这些。”
又将信看了一遍,桑夏渐渐接受见不到娘亲的事实,心里却越来越难过,娘要她把天下装进心里才会再和她相见,可是她现在就想娘了要怎么办呢?
“小姐,你别哭……”
桑夏抬起手臂用衣袖用力抹脸,也不管脸都搓红了,站起身来背对着珍珠哽着声音道,“我要沐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