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之看着眼前表情没有多大变化,气息却变得凌厉的人,嘴角浅浅勾起,“我姓安。”
三个字,解释了一切。
桑夏对安家所知不多,但也听说过一点:安家只辅助他们觉得对的人,历来如此。
也就是说,她是对的人?在她自己都是一团乱,什么都半懂不懂的情况下,他怎么就认定她是对的人?
这个所谓的对,又是怎么个对法?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安平之起身,“无需多想,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治好你的眼睛,其他的,慢慢来。”
桑夏抿住嘴唇,头一回在他面前摆出倔强任性的姿态,没有答话。
安平之笑笑,示意门口怯怯的小姑娘进来,他出屋反手将门带上,却没有离开。
安家的推演之术向来精准,由他出手更是从不曾出错,比起初见&}.{}之时,桑夏的命盘已经有了变化,这条路她已经踏上去了,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一旦步入便无可退却。
前些日子他收到祖父的飞鸽传书,言及他的命盘也终于有了动静,易者不卜,他也一直谨记,那日便是因为没有忍住强行推算自己的命盘而被反噬,这才又昏睡数日,以至于误了事。
苦头吃了,结果却仍是混沌,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和桑夏命盘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且是桑夏绝对性的压制住了他,如此强大的命相不要说女子。便是男人身上都少见,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她能镇住自己三魂七魄的原因。
屋内,桑夏却制止小姑娘上前侍候。“你只需给我引导,事情我自己来做,若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及时纠正。”
小姑娘眨巴了几下眼睛,这和那位吩咐的不太一样,不过他说一切听这位的,那她听话便是。
“好,现在要去做什么?”
“如厕。”
“是。小的扶您。”
桑夏的自理能力还不错,到了地头便无需小姑娘帮忙了,等解决了大问题。桑夏又让小姑娘给她拿了衣裳,自己慢慢模索着先解开自己身上穿着的,一个不,衣带就扯成了死结。
小姑娘提醒了一声。桑夏又耐着性子慢慢解开。用了比平时不知多多少的时间,总算将自己拾掇好。
虽然耗时多了些,桑夏却松了口气,这些事情她总要学会的,一路上只得她一个女子,还真能事事依赖他人不成。
安平之掐着时间敲开门,手里端着饭菜,“在下陪桑姑娘一起吃。”
桑夏哪会愿意在他人面前出丑。再坦然也有了些不自在,抓着筷子夹了一点送进嘴里。觉得还算顺利后才又下筷子,这回吃到的却是鱼肉。
“本想给桑姑娘换成勺子,可是在下想着桑姑娘应该更愿意用筷子。”安平之将剔去鱼刺的鱼肉放到她碗里,“桑姑娘只管安心吃自己碗里的便是。”
桑夏动作顿了一顿,咽下嘴里的食物轻声道:“谢谢。”
细女敕的鱼肉,青青脆脆的青菜都是她爱吃的,炒得刚刚好的瘦肉也吃了几块,却比前两者要少多了,桑夏感念对方的细心,这么快就发现了她不爱吃肉,这样的男人若是敌人,是件恐怖的事。
两人沉默着一人吃一人夹菜,吃得倒也不慢,桑夏一身的伤,怕路上会撑不住拖慢速度,还强迫自己多吃了半碗。
“去寻你侍女的人回来了,她已经不在原地,你也不用担心,应该是她自己醒来寻你去了,并非被掳走,我留个人在这里等她,我们却不能再在这里耽搁。”
听说人不是被抓走的桑夏就放心了些,包裹里有银子,珍珠又不是离了她就六魂无主的软弱性子,一定不会有恙,要真找不到她回家去等着便是,总归出不了事。
“多谢安费心。”
“无须总和我道谢,我是帮了你几个小忙,可你无形中帮我的更多,我们这也算互惠互利,你只管心安理得的受着便是。”
桑夏有心想问她帮了对方什么,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不管对方是不是宽她的心,这份好意她都记在心里了。
稍作歇息,安平之便扶着人起身准备启程。
接下来的路上自不可能由她一个瞎子独骑一骑,身体的碰触不可避免,桑夏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大大方方的任他牵着。
安平之从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担心她觉得尴尬,遂将这宅子的景致说给她听,“这是一处民宅,前后两进,我们租用了后院,这屋主倒也是个雅人,虽说地方不大,但见隙插针的种了不少花,据说还是亲自打理的,走廓朝阳的那边都摆满了,就是可惜用的盆不一样,院子不大,除了留下走道,其他地方也都被花占据,这个时节正是花开得正艳的时候,姹紫嫣红的倒也有些趣味。”
“安。”
桑夏听出来是之前帮过她的小姑娘,可听气息应不止她一人。
“安见谅,小家小户的没学好规矩。”儒雅的男声响起,桑夏一听就肯定了这人是这宅子的男主人,便是附庸风雅的人装也得装出一个雅字,之人语气不疾不徐,不说是真正的雅人还是附庸风雅,入耳却着实让人舒服。
安平之仿若没有看到小姑娘眼里的爱慕,对着男人微微点头,“多有叨扰,这便告辞。”
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好惹的人,平民百姓自是不愿意多有交往,男人语气虽然没有多大变化,桑夏却能听出其中的一丝轻快,“粗野之地,招待不周,见谅。”
安平之牵着人继续往前走,在门外,已有数骑俊马在等候,最前面那一匹尤其神俊,只是马鞍前半部分铺陈的厚实毛毯弱了它几分威风。
在安平之的提醒下踩着马踏翻身上马,身下软软的触感让她再次感念安平之的细心,倾身拍了拍马头,桑夏无神的眼里也有了笑意,“我都忘了还欠安一匹马。”
安平之纵身坐到她身后,前胸贴着后背,极亲热的坐姿。
“以后你可以还我两匹。”
“一言为定。”桑夏朝后面伸出手。
安平之失笑,扬手和她相击,“一言为定。”
有了这个插曲,两人之间的那点不自在散去许多,安平之绕到她身前抓住缰绳,哪怕他尽量留出了余地,在外人看来他也是紧紧拥着他身前的人。
站在门口送行的小姑娘眼神微暗,一会后却也放开了,她一开始就知道是自己妄想,现在这样,才是对的,那个哪怕是眼睛看不见了也抬头挺胸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祝你们一路安好。
虽然一路疾驰,但安平之一直注意着桑夏的状态,每每她觉得吃力或者身上伤口颠得太痛时就停下来歇一会,等她缓过来了再继续上路。
可即便如此,强撑了半天时间,在天黑后终于找到落脚地方,她吃着吃着饭就睡了。
安平之将人抱到床上,亲自打了水来给她擦了手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她的衣襟,目不斜视的将她几处大的伤口清洗上药,看着布巾上的血渍,安平之脸色发黑,若非担心耽搁久了眼睛会更难治,他不会让她吃这么大苦头。
桑夏即便当时睡得人事不知,次日醒来又岂会察觉不出来,脸色几度变幻,最后干脆半句不提及,安平之虽然自觉不亏心,可看她如此到底还是松了口气。
他其实更多的是吃惊,桑夏以惊人的适应力在适应当个瞎子,从昨日才知道时的强作坚强到现在的积极面对,哪怕过程中会有如此时的窘迫时候。
将人引到净房,安平之退出后故意放重脚步走远了些让她不那么尴尬。
在她出来后又给她打来水,扶着人洗漱。
两人沉默着,动作里隐隐已有了些默契。
可没想到最难堪的事都配合好了,安平之却拿着木梳出了神,他自己的头发都不曾自己打理过,这女子的头发要如何梳?
让他画个眉还容易些!
感觉身后之人没有动静,桑夏稍一想就明白过来,顿时笑了,笑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忙伸手道:“梳子给我吧,我自己弄。”
安平之赶紧将手上的烫手山芋递了,待看到她动作也生疏时话冲口而出,“你也不会?”
“……珍珠是个合格的侍女。”
复杂的发髻是不想了,桑夏梳顺头发,不甚熟练的将头发高高梳起,她以前做男装打扮的时候珍珠给她梳过这个,看着不难。
可想像离现实总有那么一段距离,头发是全梳拢到一起了,可松松垮垮的,不用去马上颠簸,走几步路怕是都会散了。
安平之看着她头顶上那一团,强忍着没有,要是她真打算这么出去,他也是能忍的。
好在桑夏考虑一下后还是将发绳扯了,重新梳顺后慢慢的编麻花辫,比起熟手来自然还是差远了,可比之前那个又要好太多,至少头发是编到一起去了的。
“这样可以吗?”。
安平之从她手里拿了梳子,翼翼的将两边的梳了梳,看上去比刚才又要齐整了些。
“好了。”
桑夏模着麻花辫松了口气,笑容里意味不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