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人在旁跟着,冬暖故倒觉轻松自在,行囊挎在肩上,手里拿着一块风干的酱牛肉,边走边将干牛肉撕成小条往嘴里抛。
有着楼远给的地图,冬暖故走得倒是顺利,除了有些林子深深荒草茂盛的地方需要多加外,一路上倒未遇着什么情况,入了夜她或找山洞宿夜,或找背风的山石坐下拾柴生火,倒要感谢司季夏教她在这个没有打火机与汽油的时代学会了怎么生火,才不至于她想取些暖都束手无策。
身后也确实如楼远所说,没有跟踪她的人,这让她一路走得顺心不少。
只是每到夜里坐在火堆边休息时,看着明亮燃烧着的柴火她总是会想到司季夏在寂药后院抱起柴禾时的模样,想起他为她煮桂花茶时的模样,想起他将她拥在怀里时的感觉,还想起他眼底深处那总是抹不去的自卑,总会让她觉得温暖有难过。
W@有时她还会想,他现在到哪儿了,可还好?
她从未如此想过一个人,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疯了,竟是总不知不觉地想到同一个人,并且会因他而高兴为他而哀伤。
这就是喜欢后的在乎吧,不知他是否也会想起她?
这般想着,火光明亮中的冬暖故只觉自己脸颊有些烫,耳根也有些热,竟是有些傻气地轻轻笑了起来,往后倒身,仰靠在背后冰凉的山石上,看着顶头暗沉沉的苍穹,想着司季夏的模样。
她没有动心过,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她以为自己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可是任何事情都会有意外,她的心也如此。
她遇到了令她动心的人,遇到了让她喜欢的人,一个对她很好很温柔的人。
她觉得,他不该是在羿王府寂药里的人,至于他应该在哪儿,她还想不出来。
他在她心里,还是个谜,她没有问,他也没有与她说。
离开白云镇的第四日黄昏,冬暖故来到了西山脚下,看一眼眼前这座在逐渐暗沉的夜色中如一头沉睡的雄狮的山岭,冬暖故只觉自己身体里血液在沸腾,因为她闻到了能让她兴奋的味道,独属于罕有人至的深山老林的味道,危险并着刺激,有着她最感兴趣的各种蛇类,就算凶兽满布,也值得她进去闯上一闯。
她不知道楼远张贴告示全国求毒蛇及蛇毒意欲为何,但她知羿王爷征召捕蛇者是为何意,因为西山不仅仅是虫蛇凶兽遍布的山岭,它更是一座铁山,若能占了这铁山,要制造整个南蜀乃至整个天下最锋利全然不在话下,而西山上最可怕的不是凶兽,而是毒蛇,只消轻轻一口便能让人当场毙命的毒蛇,也正因为如此,西山仍是沉睡中的铁山。
然西山是铁山这个事情整个南蜀国尚无几人知晓,这个事情是司季夏告诉冬暖故的,他还告诉她羿王爷已经无数次派人前往西山,尝试征服西山,却一次次以失败告终,他这一次之所以明着张贴告示征召捕蛇者,征的并非捕蛇者,他意在的是那日前往羿王府为司空明解毒的红衣遮面女子。
因为从没有人能将无数条毒蛇驾驭得那么乖巧听话,或许,西山铁山能真正成为他囊中之物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是以羿王爷会无需多加迟疑地答应她开出的三个条件,而在她拿到西山王蛇后,羿王爷必还要有求于她,届时,她要的可不仅仅是三个简单的条件而已了。
还有司季夏,看他几乎足不出户,竟能知道西山是座铁山这个并无几人知道的事情,不仅如此,他的背后似乎还有她不知晓的势力,若非如此,他不可能说要人代他保护她就会有人来保护她,尽管到此时为止她都没有见着那所谓的保护她的人,但是他说有,便必然有,或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而已。
他身上,究竟……有多少谜?
罢,不想也罢,他想告诉她时自然会告诉她,他若是想要一直瞒着她就算她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天色暗沉下来时起风了,北风,刮得漫山的树林哗哗作响,如海浪卷过一般,不绝于耳,还带着些潮湿的味道,似在酝酿着大雨。
冬暖故离开了西山山脚,准备去寻一处今夜可落脚的地方,毕竟入夜不宜上山,她就算再自信也不会选择在夜里上山。
山里的天色似乎是说暗就暗的,似乎才一个转眼,天色便完全暗沉了下来,黑沉沉的便是连近在眼前的事物都只能瞧个朦朦胧胧的大概。
冬暖故寻不着可遮风挡雨的山洞,天色已经全黑了,她不便再找下去,只勉强找着个背风的地方,顶上还有块稍稍突出的山石正好可做伞屏用,若是下雨了还可稍稍遮得些雨水。
便先在这儿吧,生了火之后若是还未下雨的话就再找找看有无可以多遮些雨水的地方,毕竟若是真的下起雨来,这个娇小又柔弱的身子不知能否受得住这冬夜的雨水,倘若感了风寒,头疼的就是她自己了。
冬暖故吹亮了一支火折子,就着微弱的火光在附近拾了些柴禾,放到凸起的山石板下后想着若是真下起雨来只怕她拾得这些柴禾不够,便又再去拾找了些。
当冬暖故再拾了些干柴回到凸起的山石板下坐下正要堆柴时,鼻翼微微忽闪,眉心微微蹙了起来,眼神微暗,因为——她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先顾不得堆柴,冬暖故又一次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就着血腥味传来的地方照去,在看到那血腥源头时,她的目光骤然冷厉了起来。
尽管火折子的火光撑持得不久,尽管那火光微弱不已,但已足够冬暖故瞧得清,那血腥的源头,是一匹腿受伤了的灰白**崽!
有人跟着她!或者说这一路都有人跟着她,只是她没有察觉而已!
不会是羿王爷的人,因为那波人已经确定被司季夏甩开且没有再跟来,也不会是楼远的人,因为楼远若要跟着她,大可来明的,那这跟着她的人——
是谁!?
这一路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并且连方才在她在周围拾柴他将狼崽放来的短短时间内他都能做得无声无息,证明这跟着她的人身手绝对不凡,不凡到已经能将自己的存在完全隐藏起的地步,若是想取她性命的话这一路来西山他都有的是机会下手,可他没有这么做,便是现在都没有出现,而是将一只受伤的狼崽放到她身边,受伤的狼崽意味着什么冬暖故再清楚不过,不消片刻,她必会被狼群围攻,这跟踪着她不想取她性命反是欲加害于她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又是什么人?
然现下冬暖故根本无暇思考这个问题,当务之急她要做的是离开这样地方,她不是前一世的冬暖故,她没有敏捷的身手没有遍身的武器也没有趁手的手枪,她只有根本无以与狼群抗衡的几条小蛇,以及司季夏离开前给她的一把锋利匕首。
还有——
冬暖故边跑边伸手到包袱里找出司季夏给她的另一样东西,就算上一世的她也没有办法独自一人与狼群对抗,更何况是这一世的她,并且还是暴怒的狼群,她已不寄希望于明火之上,就算她抓紧时间生起了柴火又如何,她还没有自信到仅凭她自己与一堆小小的柴禾就能驱散暴怒的狼群,既然如此,她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生火,与其去做无用之事不如速度离开。
尽管她冬暖故的字典里没有“逃跑”二字,然情况特殊力量悬殊,能避而不避的人就是傻子,而她从不做愚蠢之人。
然,冬暖故才跑出几步竟又退了回来,因为,已经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除了她背后的笔直山岭,眼前三面方向都已亮起了莹绿的光,那是狼的眼睛,一双又一双,共有十几匹狼,正在慢慢朝她这个方向靠近!
冬暖故的目光这有冷沉,没有慌乱,跑不了了,那似乎只有放手一搏了。
这般想着,冬暖故迅速扯下别在腰间的水囊,咬开囊塞,瞬间一股烈酒味扑鼻,这是在白云镇时司季夏给她,道是若是不能生柴火时可以暖身子用,她喝过几口,倒不想现在还有其他的用处了。
只见冬暖故咬开囊塞后用脚快速地将有些凌乱的柴禾拨成堆,尔后将水囊里的酒尽数倾倒在柴堆上,与此同时吹燃身上最后一支火折子,将它扔在浇了烈酒的柴堆上,火红的火苗立刻蹭地窜了起来!
正慢慢逼近而来的狼群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和哗哗沙沙的风刮林子而发出的响声混在一起,显得这个黑夜暗沉得可怕。
狼群见着火光窜起的那一刹那似停了停,嘴里发出的呜呜声更沉了,继续往冬暖故逼近。
倘是捕食的饿狼,冬暖故或许还能用大喊与火光与它们对峙片刻以好思考应对之法,只是眼下它们不是捕食,而是它们的幼崽被抢夺了去,便是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疯狂失控,更何况是野兽?
狼群已然逼近,与冬暖故面对面只有不到两丈的距离,冬暖故将身上的小蛇扔在地上,没有长刀,便是连退路都没有,她只能将那把唯一的利器匕首紧握在双手中,微张开双腿,将身子的重心往下压,面色沉静,眼神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狼群。
只见它们莹绿的眼里泛着寒光,似要把眼前这个人类撕裂,借着火光,冬暖故能瞧见为首的一匹狼体型庞大,毛色灰白,前腿曲张,前身往下倾压,呲着牙,狼毛直竖,一副随时都会扑上来将她撕碎的模样。
冬暖故将身子重心往下再压一分,匕首上泛映着的光在她眼眸里直晃,将匕首握得更紧了一分,眸光也更沉了一分。
匕首太短,狼毛太厚,不知这把匕首能不能刺破这头狼的咽喉。
双方在对峙,树林在哗哗作响。
“嗷呜……”就在此时,火堆旁受伤的小狼蹬了蹬腿,声音微弱地嚎了一声。
冬暖故眼神全然冷冽,毛色灰白的头狼在这一刻纵身一跃,张着尖利的爪子与狼牙朝冬暖故扑来——
眼见头狼只差一个眨眼就要扑到冬暖故身上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猛地往下矮身,与此同时将手中的匕首对准头狼的喉咙扎去——
匕首扎进头狼喉咙的瞬间冬暖故往旁倾身,手仍握着匕首不放,带着匕首用力往上划,欲在头狼的喉咙上拉开一道血口子。
可就在她正要向上剌动手中那扎住头狼喉咙的匕首的那一瞬间,匕首竟是稳稳地扎在头狼的喉咙里不动。
冬暖故呼吸一凛,眸光猛地晃了晃,糟糕!匕首果然太短了!
“嗷呜——”头狼在那一刻仰天嘶吼一声,扬起前爪就向冬暖故挥来!
冬暖故眉心一拧,再顾不得手中的匕首,松手的同时背部贴地,避开头狼的利爪作势往旁滚动身子——
可她这个身子能做达到的最快速度终究也还是慢了一步,她背部贴地时只来得及避过头狼的第一掌根本避不开它的第二掌,只能看着那尖利的爪子划开黄亮柴火中的夜色向她撕来而她已避之不及——
尽管她已用她最快的速度要再次躲开那尖利的爪子,那狂怒中挥下的爪子还是狠狠地划过了她的右腿,爪子太过尖利,动作太过迅猛,以致冬暖故刹那间只觉皮肉被撕破还未感觉到撕痛,只闻血腥味扑鼻,有她的也有头狼的。
好在的是头狼这一掌掴得她就地往旁滚开了与它之间的一小段距离,足够了,尽管是这短短的距离,足够她再次应对了。
狼群没有集体发动攻击,而她还有司季夏给她的另一样东西,即便她没有使用过它。
头狼的咽喉上还深深扎着那把匕首,汩汩流下的血水染红了他脖子下的皮毛,此刻的它不只眼里泛着寒光,便是尖牙上都泛着寒光,只见它踩着脚下的碎石一步一缓地往冬暖故慢慢走去,再没有方才那一跃而起的迅速,好似在它面前的是一只濒死的猎物而不再是个具有危险性的人类。
此刻的冬暖故单膝撑跪在地,眼神依旧冷静又凛冽地盯着眼前的头狼,尽管此刻她已感觉到大腿上传来的剧痛,尽管从伤口中汩流出的血水染红了她的裤子也晕红了她身下的碎石地面。
她没有动,只将搭在膝上的右手捏得有些紧,拳心面向正慢慢朝她走来的头狼,只见她握起的拳头里有着什么东西,于她的拳心处露着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竟是曾在寂药里出现过的铁制机甲小蜥蜴!
冬暖故没有动作,拇指却是按在蜥蜴的前右腿上,冷冷盯着头狼。
忽然间,一道低低冷冷的轻笑声伴着风声卷过她的耳畔。
“呵呵……”沙哑低沉的笑声,带着隐隐的嘲讽,似乎只有她能听到,因为狼群没有任何反应,“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这就要等死了吗?”。
冬暖故眼神骤寒,眉心倏地拧起,想要找出这声音来自何处,却知她此时万万不可分心,倘她在此刻分了心,下一刻必会被狼群撕碎。
头狼又开始倾压子要再一次扑向冬暖故,冬暖故腿上的血汩流得厉害。
“哗——”夜风刮得林子再次哗哗出声时头狼再次一跃而起——
冬暖故忍着腿上的剧痛再次往旁避开的同时用力按压下手中机甲蜥蜴的前右腿——
“呵呵……”也是在那一瞬间,冬暖故耳里又传来那似近又远的带着嘲讽的轻笑声。
“铮——”还是在那一刹那,一声利刃在空气中嗡动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道刺目的白光如疾飞的箭般向头狼的方向划来,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并着那道一闪而逝的白光一并而来,却是还快那如飞的白光一步,在冬暖故根本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只见那黑影划过她面前并抱住她往前掠开,速度极快,快得她只闻风声在耳边呼啸,伴着她所熟悉的味道,还不及一个眨眼的时间便将她带离了危险之境!
而在她身后,只听那头狼嗷呜一声撕心的惨叫,冬暖故回头,只见方才那化作一道白光的利剑从头狼的颈侧刺入,剑根完全没入他的颈部,竟是将它的咽喉完全刺穿!
那抱着她离开险境的黑影在掠出一段距离后倏地停下了,却不是停在地上而是停在一株茂盛的大树树杈上,正好让她还能清楚地看到狼群。
夜风带着冬暖故熟悉的味道扑到她的鼻底,是淡淡的桂花香,能令她安心的味道。
那一刻,冬暖故的心紧了松了,晃了也颤了,垂眸看了一眼紧环在她腰上的手,继而转头,缓缓抬头。
夜色很黑很沉,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得到一个黑乎乎的轮廓,可她知道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平安无疑,即便她不知他为何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只是,那环在她腰上的手力用得很紧,也颤抖得有些厉害,根本没有放开她的打算,似在担心,似在后怕。
冬暖故倒是不觉有什么,她在生与死的边沿走过无数次,不过是狼群而已,不过是会受伤而已,命是绝对丢不了的,现下清楚地感觉得到司季夏在身边,反是微微笑了起来,抬手覆上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背,轻声唤他道:“平安?”
然回答她的是一个紧紧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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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不喜欢看他们分开,所以阿季回来了!
叔:呵呵,哦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