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已全然放亮,透窗而入的白光很柔和,将整间屋子照得微微朦胧,带着安静的味道。
柔和明亮的光线落入眼眸时,司季夏有一种他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却很温暖的梦的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么温暖的梦了。
梦里,他和阿暖在放纸鸢,莺飞草长的时节,纸鸢飞得很高,阿暖在笑,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
即便只有一只手的他从来没有放过纸鸢,但是这个梦里,他手里的纸鸢却飞得很高很高。
或许,只有一只手的他,也可以将纸鸢放飞。
就算没有双手,他也要保护好他的阿暖。
一想到冬暖故,司季夏整颗心都变得柔软,想到梦中她盈盈的浅笑,他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就当他这微微一笑时,他只觉自己颈窝里有什么轻轻蹭了一蹭,带着柔柔暖暖的鼻息,有些痒,有些挠人。
司季夏的第一反应是僵了身子,继而才是微微侧头,垂眸看向正窝在他颈窝里睡得香甜的冬暖故。
冬暖故此刻是紧挨着司季夏的身侧睡的,枕着他的左肩,将脸埋在他颈窝里,左腿轻搭在他腿上,左手依旧搂着他的右肩,就是在熟睡中,她也未舍得松开司季夏。
她的睡颜近在眼前,她的呼吸近在耳畔,司季夏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快,身子也僵得有些厉害,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吵醒正睡得安好的冬暖故似的。
冬暖故没有醒来,依旧睡得安稳。
渐渐地,司季夏僵直的身子舒缓了下来,却仍是没有动,只垂眸静静看着冬暖故近在咫尺的睡颜。
她睡得很安静,连鼻息都是浅浅的,一下一下轻吐到司季夏颈窝里,些微挠痒,却让他觉得舒服满足,是以他将头垂得更低些,凑近冬暖故缭乱着发丝的额头,隔着发丝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一股清清淡淡的皂角清香随即在司季夏鼻尖漫开,让他的心神有些**,他从来不觉得,皂角竟还有如此清香的味道。
心湖犹如被带着清香皂角味道的小石子扔进,荡开了一圈小小的涟漪,荡向身体的每一处,再也止不住。
司季夏的吻落到冬暖故额上就久久没有移开,像是流连与她发间的清香一般,让他想要一直嗅着。
因为心湖被小石子打出了涟漪而再平静不得,冬暖故的呼吸明明还是与方才一样轻浅不变,然现下却是每一个呼吸都能让司季夏觉得滚烫,每一个呼吸都带着她心房的微微起伏,如一根轻柔的羽毛,一下又一下地挠着司季夏的心。
司季夏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身体里那簇只会在碰到冬暖故时才会点燃的火苗被慢慢地点燃了起来。
被褥之下,他们一丝不挂,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们肌肤相贴的感觉。
忽然,只见司季夏被冬暖故轻移开的左手五指微微抖了一抖,继而是他缓缓抬起他的左手,再将其轻轻慢慢地放到冬暖故细女敕的肩上。
明明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抬手的动作,然此时的司季夏做起来却是极缓慢极缓慢,缓慢得就像他的左手有千斤般重。
当他的手就要碰上冬暖故的肩时,他手上的动作还有明显地停滞,像是在迟疑,在害怕,然他终还是将手放到了冬暖故肩上,将她轻轻往怀里拥。
轻拥上冬暖故的那一刻,司季夏整个人都在颤抖,缓缓闭起眼,深吸了一口气,将下巴轻抵在冬暖故头顶上。
柔和的光线中,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睫毛也在轻轻颤抖着。
下一刻,司季夏不能自持地将自己的左臂愈收愈紧,愈来愈用力地将冬暖故往自己怀里拥,只见他的左手颤抖不已,似乎要将冬暖故拥得融进他的身体里才甘心。
冬暖故在司季夏这紧且用力的拥抱中睁开了眼,因为难受。
而当她在这紧紧的拥抱中睁开眼时,她怔住了。
仅仅是因为这是个拥抱而已。
冬暖故也移动双臂,回应了司季夏的这个拥抱,也将他搂得紧紧的。
不止是司季夏的手在颤抖,便是冬暖故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这是她有生以来,收到的最好最好的新年礼物。
“平安。”冬暖故紧搂着司季夏,将下巴搭在他肩上,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有些抖地开心道,“岁日好。”1
她对司季夏的所有祝愿,愿他年年安好,岁岁平安。
“阿暖岁日好。”司季夏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冬暖故的头顶,柔柔笑了,将她往自己怀里更搂紧一分。
自离开阿爹阿娘,就再没有人同他过过岁除,没有人给他送上过一句祝福的话,更没有人会在他岁日醒来时与他说上一句话。
而如今,他遇到了阿暖,就像遇到了他的全天下,他什么都拥有了。
就连他这以为再也无法动弹的左手,也能再次拥抱他的暖。
这个岁除,这个岁日,很好,很好。
“平安,以后的每一个岁除,我们一起过。”冬暖故开心地用下巴在司季夏肩上蹭了蹭,她不会再让他孤单的独自一人,她要陪着他,一起过从今往后的每一个岁除,与他一起等待来年,与他一起走下去,活下去。
“好。”司季夏将冬暖故搂紧得好似再也不想松手。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也不需要甜言蜜语,更不需要什么海誓山盟,只这样安静的拥抱,就已能让他们的心紧紧依偎在了一起。
“阿暖,有幸遇你,此生无憾。”就这般安静的紧拥良久,司季夏才松开冬暖故,将一记包含了他所有温柔与深情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
“我亦如此。”冬暖故眸光静然。
重活一世,有幸遇他,永生不悔。
在这个安静的晨间,简陋的卧房里,鸳鸯交颈,软被掀浪,春光旖旎。
放在枕边的两个小人偶,也因为床榻的轻晃,离得愈来愈近。
*
冬暖故执意要帮司季夏穿衣,司季夏本是拒绝,奈何他拗不过冬暖故,只能由着她了。
冬暖故在为司季夏穿衣前拿过了放在床榻里侧的司季夏的那只机甲右臂,抬眸看他,问:“要装上么?”
“要。”他还需要它,暂时还没有到将它取下再也不装上的时间。
“用我帮你么?”沉手且冷硬的感觉让冬暖故的心变得有些沉重。
“阿暖帮我把他扣到我右肩上的铆钉就好。”
冬暖故照做,再静静地看着他将它慢慢在他右肩上装扣好,边装边浅声道:“这个是千机弩,可以从中取下,可以变换至少五种弩机,在我手中没有剑的情况下,我才会用到它。”
“疼么?”冬暖故以掌心轻轻抚过司季夏那已经装上了“右臂”的肩膀。
“不疼。”司季夏微微摇头,“早就不疼了。”
“那就好。”冬暖故这才略略一笑,拿过了他的里衣,抖开,为他穿上。
就像所有寻常的夫妻晨起后妻子为丈夫穿衣般,司季夏绷着身子站在床榻前任冬暖故将衣裳套到他身上,并细心地为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再替他将腰带绑好,末了才边整他的腰带边忍不住笑道:“傻木头,将身子绷这么直做什么,我又不是揍你打你。”
“我……”司季夏有微微的尴尬,看着冬暖故还在帮他整理腰带的动作,而后也是轻轻笑了笑,“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因为从来没有人这般待过他,也没想过会有人这般待他,一时间他还有些不能适应不能习惯,所以他有些紧张。
但是,他很开心。
司季夏缓慢抬手,轻抚上冬暖故因睡了一夜而有些毛糙的长发,眼神柔和道:“阿暖,我帮你梳发,可好?”
冬暖故抬眸看他,笑吟吟地问道:“平安会绾发?”
“不会。”司季夏微微摇摇头,“我连自己的头发都系不好,又如何会绾发,只是想帮阿暖梳梳发理理顺而已。”
“好,那平安帮我梳顺,我自己来绾。”冬暖故说完,转身走到摆在床头边上的箱柜旁,打开箱子,从里边将成婚次日晨司季夏给她的那只妆奁拿了出来,将其放到屋中圆桌上,再拉过一张凳子坐,将梳子递给司季夏。
司季夏柔柔一笑,将其接过,将其轻轻放到了冬暖故发间,一下又一下轻轻缓缓地为她梳顺她的长发。
冬暖故端坐在妆奁前,看着铜镜里司季夏温和的眉眼,眼里亦满是温和。
冬暖故只会绾一种发髻,就是六娘教她的那一种,她绾得不好,好在还算整齐,末了将司季夏送给她的那支茶梅木簪簪到了发髻间。
她在绾发时司季夏就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待她将茶梅木簪簪到发髻里后,她坐在凳子上转了个身,张开双臂就抱住了司季夏的腰,笑道:“好了,现在到我为平安梳发绾发了。”
司季夏没有拒绝,待冬暖故站起身后,他便在凳子上坐下了。
冬暖故绕到他身后,先是从后抱抱他的脖子,才开始为他理顺他的头发,最后用束发带将他及腰的如瀑墨发绾成了高高一束。
这个晨间,这个岁日,日光柔和,时光静好。
“好了,去后边洗漱,然后平安给我煮个桂花粥嗯?”冬暖故微蹲看着镜子里的司季夏,确定她帮他把头发梳得整齐后,才笑着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好。”司季夏也柔柔一笑,抬手握住了冬暖故的右手,将她的手轻裹在手心里。
只是当他们打开屋门时,司季夏温柔的眼眸深处闪过一道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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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唐宋元明对新年的叫法:“元旦”、“元”、“岁日”、“新正”、“新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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