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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瞧着似乎有些眼熟,你我可是见过?”
一会儿后,才见得云绿水微微抬眸,扫了一眼出现在这后殿的人,将目光稍稍在司季夏面上停留。
白拂则是看着云绿水手中的绿竹。
司季夏看着云绿水。
云绿水自然是没有喝。
没有人,薛妙手也不,只是倒了一盏茶,放到云绿水手边。
只是,此刻她这双哀愁得似乎能落下细雨来的瞳眸却不是看着他们,而是看着她面前小几上的那种在盆中的青绿竹子,此时此刻她的眼里,竹子,比人还重要得多。
她的瞳眸,一如白拂每一次见到她的那般,似乎总盈着一股无法述说的哀愁,淡淡的,却又拂之不去,让男人见着都觉得疼惜。
这名美妇人白拂当然也见过并且认识,因为这是王上身边最得王宠、揽着后宫实权的纯贵妃,云绿水。
这名美妇人司季夏见过,正是那日清晨他去竹林别院时见到的女子。
身姿婀娜,臻首娥眉,一名娇媚的美妇人。
如此这般,才让司季夏与白拂愈加瞧得清那坐在窗户前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一盆青绿竹子的貌美妇人。
而这一回,薛妙手没有像在前殿那般走过了便是过了,只见她将风灯的灯罩拿开,取了里边的蜡烛,将殿内的灯烛一一点上,本是黑压压的后殿渐渐敞亮了起来。
白拂在跨进后殿门槛前转头看了那好似在乱石堆中长出的那株孤零零的墨竹一眼,又随在司季夏身后进了后殿。
薛妙手走到后殿的殿门前,稍稍顿足,只是对司季夏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并未与殿内的人报上一句话一个字,便这么径自跨过了门槛,似乎她根本就没有与殿内的人事先报上一声的必要。
后殿的窗户上,有人影,殿内的人影,人影似乎在摆弄着什么。
这一株墨竹,就这么孤零零地长在一堆乱石之中,看起来很是怪异。
因为竹竿很瘦,竹叶也很瘦,似乎还有些枯黄,远远比不上竹林别院里的任何一株竹子。
一杆生长得并不好的墨竹。
一杆墨竹。
中庭颇大,只是这颇大的中庭里却不值花草,反是堆着一堆乱石,乱石之中,有一杆竹。
天上明月正好又露出了半边脸膛来,让人能瞧清这中庭的情景。
因为屋子很大,是以显得那一盏灯的灯火显得很微弱。
因为只有一盏灯。
只是这个灯火,并不明亮,相反,很微弱。
殿阁很大,中间还有一个中庭,中庭后边,终是见着了屋宇之内有灯火。
没人知道。
她说的,是她自己,还是别人?
薛妙手不觉有异,只是在前边打着灯,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习惯了黑夜,就习惯了不点灯。”
而殿内明明走着三个人,却只听得到薛妙手一人的脚步声,竟是丝毫都听不到司季夏与白拂的脚步声。
整个殿阁,漆黑得就像一座牢笼,就像随时等候着猎物掉落下来似的。
明明有灯,却不点,明明有灯,却偏偏要多余地打着一盏风灯。
殿内明明处处都有灯盏,可没有一盏灯点上,整个殿内黑暗一片,只有薛妙手手中的风灯在亮着。
“那我便在此先行谢过了。”薛妙手又是微微一笑,稍稍侧开身子,并拢五指指向黑漆漆的殿内方向,“请随我来。”
少顷,才又听得司季夏淡淡道:“可也。”
薛妙手不着急,只是静等着他的答案。
司季夏沉默。
白拂还是看着司季夏,目光有些沉,似乎有些担心司季夏会拒绝。
“听闻是大夫,我家主子这几日身有不适,而我家主子不能信任这宫中的太医,既已来了,不知可否能帮我家主子号上一脉,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了。”薛妙手倒是很不客气道。
只听司季夏淡淡道:“姑姑且说。”
白拂也看向司季夏。
“你们想见的人稍后自会来,在这之前,我还要劳烦这位帮我一个小忙。”薛妙手说着,转眼看向了站在白拂身旁的司季夏,浅笑着,昏黄的灯火之后,只见她眸光深沉,似乎要从司季夏身上看出些什么来似的,“不知可愿意帮我这个小忙?”
白拂不作答,将手垂了下来。
薛妙手轻轻笑了,“大琴师莫不是看花了眼,这儿可只有我这么一个老人家林姑姑,哪里有什么‘’?”
“。”白拂朝薛妙手微微垂首,抱拳拱手,语气客气。
而这个林姑姑之所以从未离开过芳兰宫,现下他也大致能猜得到其中因由。
白拂虽从未见过林姑姑,但现下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那便是,林姑姑不是哑巴,她会。
白拂不知晓也不清楚真实情况,因为他没有来过这个芳兰宫,是以他从未见过这个“林姑姑”。
也有人说,这林姑姑是个哑巴,不会的。
因为她虽说是纯贵妃的贴身婢子,然她只在这芳兰宫里伺候纯贵妃,倘纯贵妃出了这芳兰宫,伺候纯贵妃的,便又会换成其余婢子。
然,所有人都管她叫林姑姑,却无一人知道她究竟姓什么名什么,更无多少人见过她,更鲜少听到她。
这是纯贵妃的贴身宫婢,跟随她一同进宫,一直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着的林姑姑。
风灯的火光照出的,并不是薛妙手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而是一张三十五六岁的妇人脸膛,盘着头发,容貌寻常。
也正是她时,她才将手中提着的风灯缓缓朝自己面前移,让火光照到她的脸上。
是薛妙手的声音。
声音很冷,是女子的声音。
待得司季夏与白拂的脚步朝殿阁拐来时,才听得那人声音冷冷道:“来了啊。”
殿阁内没有点灯,而庭院内的几盏风灯离得殿阁又有些远,就连他手中的那盏风灯都被她远远伸出,好似有意不让火光照到自己身上似的。
一个身材高挑,整个人都溺在黑暗里的人。
而那竟也不是架杆,而是……一个人。
不,风灯不是因风而摇,而是因那架杆而摇,因为那架杆在动。
庭院中自是有殿阁,殿阁外只有一盏风灯,风灯在摇晃,而明明,此时此刻,没有风。
院子里很安静,除了挑挂着的几盏风灯外,偌大的院子不见任何一名宫人的身影,便是宫门,也在他们进来后阖上了。
司季夏收回看向匾额的目光,与白拂一同进了宫门。
白拂并未理会宫人,反是向身旁的司季夏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客气道:“,请。”
而那领路的宫人,在这宫门外停下了便是停下了,非但没有进去通传一声的意思,反是朝白拂福身恭敬道:“琴师大人,请。”
若非如此,断不会有如此派头。
司季夏不晓北霜国王城内的情况,是以不知这芳兰宫里住着的是何许人,然单单从这道宫门看,也可知住在这一处地方的人,必是王上身边的红人。
司季夏这也才微微抬头看向面前雕梁画栋上边悬挂着的厚重匾额,匾额上凿着篆书写就的三个大字——芳兰宫。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那领路的宫人终是停下了脚步不再继续朝前走。
是以没有人敢管白拂琴师如此深夜时辰往后宫去是做什么。
在这王城之中,白拂琴师不管何时出现,不管他去何处,都无人敢管无人敢多猜想,这些宫里的人,只要做好自己应当做的事情,便行,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猜的也不要猜,这样才能活得长。
再者,就算从未见过白拂琴师的人,只要见到一袭白衣,臂弯里枕着一把沉黑的瑶琴的年轻,也不难想得到其便是白拂琴师。
是以,琴师白拂,宫中无人敢不尊。
而王上爱琴乐,谁人不知?
曾有一个宫人不将茶水打翻在琴师身上,王上即刻下令重打五十大板,还是琴师为其,那名宫人才逃过一难,否则五十大板下来,只怕命都掉了大半条,可见王上极为重视琴师这个贵客。
这天下间,能有几人能得天子认为贵客,礼待有加不算且还予自由出入王城的权力,并且就算是王上见到了琴师白拂都礼貌客气,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
因为这宫中,无人不知琴师白拂喜素净的白衣,喜在臂弯里抱着一把通体沉黑的瑶琴,琴师白拂,是王上请来的贵客。
这一路由车马场去往后宫,路上所遇到的宫人及太监不少,然但凡见到白拂的,都往旁退开几步,而后垂首立在那儿,待白拂走了,他们才敢走,不忘悄悄地瞟白拂几眼。
白拂也是神色不改,只从容地跟在领路的宫人后边,就像他要带司季夏去的地方,就是后宫。
他将头上的风帽拉得很低,将头也垂得有些低,不让任何人瞧见他的容貌。
司季夏面不改色,然眸子深处却寒光沉沉。
而这宫人将司季夏与白拂领去的方向,竟是后宫方向!
马车停到了车马场,司季夏与白拂下了马车后,有一名年轻的宫人即刻上前来,道是已恭候琴师多时,接着便是给司季夏与白拂领路。
但愿,无事。
而现下,他便是十只指头都伤了,倘若这一趟入宫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不知他能否自如应对。
当今圣上爱美色爱琴乐,所以他才有了这所谓的“地位”。
他其实与薛妙手一样,有用的,只有这么一双手而已。
“白某可不认为白某若没了这双手还能拿得到这块玉牌。”白拂说着,淡淡一笑,这才将手中的白玉牌收回了衣襟后。
“此言差矣。”白拂微微摇了摇头,眸中有嘲讽之意,“地位高的,不过是白某手中的这块玉牌,以及白某的这双手而已。”
司季夏在这时慢慢睁了眼,还是一副淡淡的口吻道:“阁下在这宫中的地位好似挺高,在下便是连乔装打扮都省去了。”
马车在经过宫门时被值守的侍卫以手中长戟拦下,却又在白拂将从怀里掏出的一块白玉牌递出马车让其瞧清楚后收了长戟,站到了一旁让马车畅通无阻地入了宫门,竟是未将马车进行盘查。
车窗外家家户户门前垂挂的风灯安安静静地垂挂在那儿,漏过一摇一晃的车窗帘照到马车里来,打照在司季夏与白拂身上,已然变得零碎。
马车里,白拂与司季夏均微闭着眼,似在假寐。
一辆乌篷马车由相府菡萏别院及桃林别院后那扇掩映在竹林中的偏门辚辚驶开,不紧不慢地朝王城方向而去。
风,不知何时停了。
夜色愈浓,愈渐觉不到风的存在。
墨空上的银月,似是与那浓浓厚厚的乌云耍起了玩笑来,时而躲藏时而半露脸膛,使得今夜的夜色倏明倏暗。
*
下一瞬,只见黑影如剑影般钉进了灯火通明的陨王府里,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放心。”楼远只说了这两个字。
楼远与冰刃的脚步没有停,在脚尖点过陨王府外最后一幢楼阁的飞檐时,只听冰刃沉声道:“两个时辰之后,这个地方,老子一定要见到老子师妹。”
甚至,今夜的灯火比寻日里亮得更甚。
今夜,也不例外。
因为陨王府一直以来的夜晚,都是灯火通明的。
夜色本是浓黑,忽然间却又变得明亮起来。
他楼远说过的话,要做的事,不论如何,他都一定要做到。
银月不知何时又藏到了云层之后,浓浓夜色中,冰刃看不见楼远的面色,是以没有看见他眸子里正亮着一抹坚决的光。
楼远没有再,只是不禁然地咳嗽了几声,速度稍稍有减缓,然很快又继续能与冰刃的速度平齐。
“想要娶老子师妹,没门儿!”
冰刃将脚步重新稳上后,愤恨地冲楼远吼道:“呸!你他娘的别满嘴塞粪!谁是你师兄!?你个小白脸要是敢再乱叫,老子现在就先割了你的舌头!”
冰刃的脚尖正好踩在一处弯翘的飞檐上,听得楼远这一声信口拈来的“师兄”称呼,脚一滑,险些从飞檐上栽倒下来。
“今夜过后,要杀要剐,悉听师兄尊便。”楼远的声音沉沉的,还是如方才一般沙哑不堪,仿佛最粗粝的山风,若是耳力不好的人,根本就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就像是人嘶喊了许久许久而滴水未进才有的声音。
“小白脸,你和白拂是合起伙来耍老子师妹的是吧?别以为你现在和老子一起去救那头猪老子就能会和你一笑泯恩仇,老子现在这儿告诉你,想都别想,待那头猪拎回来了,老子一定将你往死里打!”冰刃说这话时,恶狠狠地瞪着身旁那速度始终能与他并肩的楼远,咬牙切齿得恨不得现在就把楼远给削了。
冰刃的面色较之前在桃林别院时候还要难看还要阴沉,虽不见了杀意,然却是一副咬牙切齿得想将人千刀万剐的模样。
是冰刃与楼远。
有两道黑影如夜鹰又如疾风一般飞掠在云城上空,飞于檐上走于墙上,直朝陨王府的方向掠去。
丞相府外。
而在李悔心里,的确什么也都没有来过。
竹林里依旧很安静,安静得就像什么都没有来过一样。
只见李悔将那只细小的铜管在手里轻轻转了转后,将其收进了衣袖里,并未打开,也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鸽子很听话,听话得就像就是在等待着李悔将它抓起一样,不蹦也不跳,待李悔将绑在它腿上的那只细小的铜管拿下并将手用力朝空中方向一甩时,鸽子这才重新扑扇起翅膀,飞走了。
李悔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身子弓得低低的,再将手臂伸得直直的,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抓跟前的那只鸽子。
然,他走,那只灰色的鸽子也跟着他走,他停,那只鸽子就也停下来,在他身旁蹦一蹦,就像有灵性似的。
李悔定定看了这只鸽子少顷,继而推动木轮离开,就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似的。
鸽子的右脚上,用细细的红绳系绑着一只细小的铜管。
这是一只灰色的鸽子,一只脑袋上有一块白斑、全身灰色的鸽子。
鸽子在他地上蹦了蹦。
李悔抬头,见着一只鸽子扑扇着翅膀落到了他脚跟前来。
“扑棱棱……”忽有鸟羽扇动的声音在竹林上方传来,声音不大,但足够李悔听得到。
李悔把手放下,却是没有在推动木轮,而是将手放到放在腿上的木盒上,轻轻抚着盒盖上那被抚模得早已光滑的图案,神情目光及动作都爱怜得好似在抚模一个可爱的孩子似的,让李悔的嘴角都牵出了爱怜的笑意来。
小东走得一步三回头,让李悔又朝他摆了又摆手,在催他快些去,小东这才小跑着离开了。
“去吧。”李悔点点头。
“那……大人,小东去了啊?”小东迟疑着问道。
“没人伺候便没人伺候,你只管去便是,不过一张带了轮子的椅子而已,我还是移得动的,再不济,我就等你回来再让你推我回屋就是。”李悔说着,朝小东摆了摆手,“去吧,我这儿暂时不用人伺候。”
小东没有动,反是皱了皱脸,道:“可是大人,小东若是去了,可就没有伺候大人了,不如小东让院子外边的影卫先来替小东伺候大人?”
“我觉得有些饿了,帮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填填肚子的,若是没有,你就随意给我做些什么吃的来。”李悔的语气很温和。
小东连忙从椅子后边走到他身旁来,恭敬地应声道:“大人,小东在。”
不知过了多久,李悔唤了小东一声。
“小东啊。”
小东跟在他身后,多少次想伸手推轮椅都没有这么做,他的手多少次抬起又多少次放下,他还是选择安安静静地跟在后边就好。
李悔独自推着轮椅在竹林间慢慢移动着,他的动作真的很慢很慢,因为他还要一边照看着放在他双腿上的那只陈旧却干净的小小长形木盒,怕把它摔了。
竹林别院。
片刻后,司季夏转回头,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
这回轮到白拂沉默了。
司季夏微微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白拂。
“这样难走的路,应该要换一换才是了。”白拂的声音更沉了。
“阁下亦是如此。”
白拂不介意司季夏的态度,只是抬头看了看挂在墨色苍穹中很是明亮的银月,沉声道:“宫中的路向来不好走,千万要当心。”
司季夏又是沉默,不言语,只要处于冬暖故不在的情况下,他好像都能变成一个沉默寡言且冰冷的人。
白拂微微错愕,而后很是平静道:“心密。”
多一样准备,总比没有的好。
因为他们谁也无法预料得到他们进宫之后会有何事发生,就算白拂已经事先安排好,可谁又能保得准不会生变。
“云琦。”司季夏不假思索地回答,“以备不时之需。”
“不知肩上挎着的物事,所为何物?”白拂问。
司季夏不再,只是目视前方,专心走他的路。
“这个无需挂心。”白拂又是微微一笑,“白某与间的交易,只是救大人一命,白某则是让见到九皇子,仅此而已,其余的事情,不劳挂心也不敢劳挂心。”
就像……他知道白拂心中真正所想似的。
司季夏的口吻是肯定的,并非疑问。
“阁下似乎不介意你我的此次行动会影响到丞相大人。”
“非也。”司季夏面色颇为严肃,“并非在下目中无人,不过是在下必须全身而退,再安然无恙地回到这相府而已,不过——”
“听口吻,似乎那些侍卫不过玩具一般。”白拂微微一笑。
“无妨。”司季夏像是听一件很是寻常的事情一般,面色不改,连声音都还是淡淡的,似乎不管有没有白拂在,他都不介意似的,“阁下只需给在下领路,剩下的事情,在下一人,足矣。”
而走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心中想的只怕也与他一样,只不过,这个人绝不会死而已。
可就算再难,就算会搭上他这条命,他也要去。
今夜进宫,进去必然容易,然出来,却不见得简单,抑或可以说,他们再要出来,只怕难。
他杀人靠的是臂弯里的这把瑶琴,而若没有十指,就算他有十把瑶琴,只怕他一个人都杀不了。
白拂注意到了司季夏肩上挎着的琴状的黑色长形大包袱,也注意到了司季夏的目光有一瞬间移到他的右手上来,目光不见有变,只不疾不徐道:“今夜进宫,白某怕是帮不了多少忙了。”
天上明月犹亮,再借着前边影卫手中风灯的火光,司季夏瞟见了白拂的右手,那五指指尖都缠绕着白色绷带的抱着瑶琴的右手,却也只是瞟了一眼而已,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像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
今夜的相府,竟是处处都未有点上风灯,像是有意为之,又像是所有人都忘记了。
影卫在他们之前打着风灯,为他们照明。
“不久。”司季夏淡淡答道,迈开了脚步,走在白拂的身侧,跟随他的脚步走在安静的府邸里。
菡萏别院的月门外,早已有影卫打着风灯与司季夏一齐在那儿等候着,待到白拂在夜色中走来,影卫向其微微躬身,司季夏则是不言一语,唯听得白拂先道:“让久等了,惭愧。”
即便是在宫中,他也要去。
今夜的这个时辰,他们要进宫,司季夏要见到九皇子。
这是他们昨夜约定好的时辰。
菡萏别院的月门外,司季夏已在等待。
白拂没有应声,亦没有转过头来看春荞一眼,便是连脚步稍稍顿上一顿,都没有,他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春荞的视线,溺进了夜色之中。
不知为何,春荞的心有些说不出的紧张,就像是白拂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似的,让她的心没来由的紧张。
看着看着,就在白拂的身影即刻就要在她的视线里消失时,她往前跨出了两步,扬声道:“白拂当心些!”
春荞被白拂这么突然一推,推得她有些怔愣地定在了原地,就这么定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白拂脚步还有些踉跄地独自继续往前走着。
忽然间,白拂推开了春荞,一言不发地只抱着他的瑶琴大步独自往月门方向去。
不,现下不是他能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难道是他今夜的鼻子不好使?平日里他是从未闻到过这般好闻的清香,不对,是她平日里从未靠他这般近过。
他明明很快就不需要春荞的搀扶,可他却觉那股淡淡的清香很好闻,好闻到他一时间竟不舍得收回手了,就这么任他继续搀着他。
他走得很急,是以春荞也跟着他的脚步走得很急。
而后是白拂右手抱着瑶琴,左手搭在春荞的肩上,由她搀着他除了屋,往月门方向走去。
“是,白拂。”春荞连忙应声,却是连声音都是绷得有些僵硬的。
可话已出口,纵是他想改口,也不便改口了,便只好沉声继续道:“扶稳我,我把琴拿起来。”
说出“不能”这两个字时,春荞的身子有些僵,便是白拂自己,都诧异了,似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白拂本是要说“可以”,可当他闻到那近在咫尺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时,他张了张口,沉声道:“不能。”
而当春荞扶住白拂她的鼻尖撞到白拂肩头时,她的耳根霎时红透,一时间松手不是,不松手也不是,紧张得她将头垂得低低的,连声音都因紧张羞赧得细弱蚊蝇,“属下并非有意冒犯白拂,属下……白拂可能自己行走?”
因为紧张,连张口闭口都必带着的“白拂”四个字都省去了。
可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在地上多了太久,站起身时难免双腿发麻,一时间竟是没有站稳,眼见就要面朝下栽倒,春荞连忙扶住了他,一边因紧张而月兑口道:“当心!”
春荞一心只为白拂手上的伤想,并未发现此时的她离得白拂极近,也未发现,白拂不知何时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再也没有移开,直到她将他十指都细心地上了药再缠上绷带再抬眸来看他之前,他才迅速地别开眼,作势就站起身。
“是,白拂。”春荞即刻什么都不敢再多想,连忙打开那只雕花木盒,从中取出剪子棉布巾及药瓶等东西,紧张又地先为白拂擦净他手上的血渍。
当春荞定定看着白拂那受伤的指头心头紧拧时,只听白拂声音沉沉道:“快些,我还有事急着要去做。”
春荞本就心焦,在看到白拂指尖上那被琴弦割刮开的一条条血口子时,心不由拧得紧紧的,心疼的感觉在这一瞬间直窜脑门,令她的面色也不由发白,竟是比白拂的面色还要难看,好似受伤的是她而不是白拂一般。
春荞稍有迟疑,以后慢慢伸出手,移向白拂放在琴上的双手,在即将碰到白拂的手腕时下意识地将手微微往回缩,随之又是索性心一横,轻咬下唇的同时握住了白拂的手腕,先将他的右手翻转了过来,令掌心向上。
可白拂说归这么说,压在琴弦上的双手却没有动上一动。
“嗯。”白拂没有拒绝,反是微微点了点头,“有劳了。”
春荞说这句话时,很紧张,她的神情看不出,然从她将手上的雕花木盒抓得紧紧地可以看得出她并非像面上表现的那样只有关切。
春荞跪坐后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才听得她声音轻轻地唤了白拂一声,“白拂十指受伤,可需要属下帮上些药?”
只见春荞紧拧着眉定定看着他,再看着他的双手,而后转身回了偏阁,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一只三个巴掌大小的雕花木盒,站在白拂身旁迟疑半晌,才在他身侧缓缓跪坐。
他的十指指尖还在滴血,染过琴弦滴到琴身上,慢慢地沁进琴身之中。
可他的背挺得很直很直,似乎就算他此刻咽了气,他的背都不会微微弓上一弓似的。
而此时的白拂,闭着眼,深吸着气,每一口气都吸得颇为急促,面色苍白到了极点,按在琴弦上的双手也似垂垂无力。
整个桃林别院只剩下他们二人,再无第三人。
白拂还维持着盘腿坐在屋中地上的姿势,春荞站在他身侧,一脸忧心地看着他。
不,还有人。
本是吵闹的桃林别院,此时也是异常的安静,没有人声,像是一个人都不存在了似的。
她可以什么都不问,只要她的平安会安安好好回来就行。
既然知道不想无用,阻止也无用,若是多加干涉了,或许会适得其反,不如就顺其自然。
很多人很多事,不是不想,就不会发生,不是阻止,就不会发生。
在司季夏离开后,冬暖故没有转身回屋,而是也走下了楼梯,慢慢朝湖心上的廊桥走去。
太安静,其实也不好。
今夜的菡萏别院,也异常的安静。
夜却有些凉。
今夜的月,竟是异常的明亮。
空中乌云退散,明月渐渐露出了脸膛。
冬暖故只是站在廊前静静看他。
司季夏也没有回头,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湖上廊桥的夜色之中,他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冬暖故只是站在门前屋廊上,没有送司季夏下楼。
只是,司季夏离开前,带走的不仅有他的自己的剑,还有包裹着层层黑布的云琦。
“我会尽快回来。”这是司季夏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下了楼。
“嗯,好。”冬暖故在司季夏背上轻轻拍拍,这才松开双臂,将他轻轻往门外推,“去吧。”
“阿暖不用等我,倦了便先睡。”司季夏用下巴蹭蹭冬暖故的头顶,握剑的手轻环在她肩上,温和道,“我或许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冬暖故说着,伸手拿过放在木盒里的长剑,亲自递进司季夏手里,让他握稳,而后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他,声音轻柔地叮嘱道:“去吧,记得早些回来就是,我等你回来。”
“好了,有什么话,你回来之后再问你也一样,我要是问了,你肯定又要想着是说了好还是不说的好,何必让你这块傻木头为难。”冬暖故笑着抬手抚抚司季夏头顶及鬓边的碎发,“嗯,头发不乱,不用重新梳一遍了。”
“这……如何能一样。”司季夏被冬暖故问住了。
“嗯……你们男人不是不喜欢女人多嘴多舌又多问问题么?”冬暖故笑吟吟的,微微歪了歪脑袋。
“阿暖说的……很对。”司季夏也柔柔笑了,却是有些惭愧又抱歉道,“可阿暖若是问的话,我一定会与阿暖说的。”
冬暖故将斗篷系带最后用力一拉,这才抬眸对上司季夏视线,微微一笑道,“我说得可对?嗯?”
“问这个做什么。”冬暖故很是无所谓的口吻,手上却是将斗篷系上的结打得整整齐齐的,“你要是想说,不用我问,你自会说,你既然要说之前有所迟疑,证明你去的可不是好地方,你心里定是觉得说出来也只会给我平添忧虑,必是在考虑究竟是说也不说。”
“阿暖不问我要去哪儿吗?”。司季夏盯着冬暖故的眉眼,有些不安地问。
冬暖故替司季夏将假臂稳稳装上后,再帮他将衣裳穿好,系好腰带,最后再替他将斗篷系上,一边交代道:“记得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回。”
司季夏看着面前正极为专心又细心地给他装上假臂的冬暖故,他觉得阿暖纵是什么都不问,但却又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似乎是知道他要去的不是太平之地,是以要给他准备得周全。
既然出门就必会遇到危险,那她就必须叮嘱他多加,不管他去做什么事情都好,只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她的问题,可以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再问。
而如今的云城于他们来说,很不安全,他若出这相府去,不管去何处,危险都会存在,不过大与小而已。
冬暖故不知司季夏要去做的是什么事情,她只知他要去做的,是他觉得非要去做不可的事情,否则他不会这般郑重其事地与她说。
冬暖故只说,回房帮他梳梳头理理衣衫,整齐了才好出门。
司季夏觉得,与其说了让冬暖故为他忧心,不如不说,其实他也可以编造一个可以让她不会忧心的理由,只是,他编造不出,因为他不想骗她,不管出于任何理由。
他要跟冬暖故说的话,在厨房里吃完饭时就已经说了,然他只是说他今夜要出去一趟,还未多解释一句,冬暖故便点了点头,说好,并未问他具体要去哪儿去做什么。
此时的司季夏站在床尾处的柜子前,袒着上身,任冬暖故将他的那只机甲右臂装扣他的右肩处的钢铆钉上。
屋里点着灯,灯火虽算不上很明亮,但足够冬暖故看清面前的司季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