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喧闹的街上在夜晚总是显得空旷,偶尔几辆也是快速前行的车;雪花飘零,淡淡黄晕的路灯在这夜色中显得萧瑟;沿街走动的人三三两两,那些昏暗商店橱窗成列着的形态各异的模型清冷孤傲;寒冷的冬夜总是让人心底悲凉无限放大,这是心灵和毅力的煎熬。
吱呀吱呀,夏末骑着买来五年的二手自行车摇摇晃晃的往出租屋方向去。一颗颗微观镜片下美丽的小冰晶,飞舞后落在她有些粗糙的脸上,瞬间化为水珠。风过,鼻子微麻,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冰冷通红,后背却一直冒汗。
对于微胖的她来说,每天早晚骑车50分钟是种煎熬,可是她坚持了五年,因为她缺钱。她有些恍惚,看着这一条因停满私家车而显得狭窄的街道,眼睛突然模糊。微微喘息,吸气,无限悲凉在心里泛滥。
多久了,从高中辍学到现在,十年。服务*生、店员、酒店前台,保洁到现在技术公司的客服。她一直在重复着,。没有没有聚会,没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娱乐活动。她所有的时间不是在,就是去往公司的路上。
她也爱美爱打扮,可惜只能看不能买;她爱唱歌跳舞,可惜学费太贵,只能到处体验旁听或者看着电脑学习。如果说最让她欣喜的地方,那么应该是各大书店,有冷气有书本。只是这些活动太奢侈,她的时间安排不过来。
很多同事曾经问过她为何这样,有些责任可以不用肩负。女人不需要太辛苦,累了就找个人嫁了。可是她脑海里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从小她就知道: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才是属于自己,别人所给予的东西,苛求了,就会心伤。
夏末吸吸鼻子,用手抹了抹下眼睑,揉揉鼻子,因为风过,疼的是自己。加快速度,再有了两个红灯就到出租区了。她不喜欢这个条路,因为她每天都是从环境干净优美的富人区,到脏乱嘈杂的出租区。没有落差是骗人的,说不羡慕也是自欺欺人。
看着不断闪烁的绿灯,夏沫飞快的踩动踏板,在最后一秒冲过十字路口。突然听到后头传来异响叫骂,两车刮擦,是别人事情,转头。
碰,当看到左侧小巷快速飞驰的车子时,夏沫已经被撞飞。碰,撞到巷口对接越野前后视镜反弹掉到地上。脑袋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想法;美丽的小冰晶依旧在飞舞,一颗颗落在她脸上,美丽冰冷;突然她眼睛一亮,仿佛看见那双一直陪着她成长,却死在医院老人慈祥的眼。
随即听到嘈杂的声音,街上的人快速的聚集,车主惊恐的看着不断反射抽搐的她,哭喊着;聚集过来的人群有人议论,有人讲,有人拍照,可是一切都与她无关。
轻轻呢喃:女乃女乃你来接我了,这样也好。
此刻她的双眼干净明亮,渐渐合上,安静乖巧,一如幼年别人的夸耀。只是这样的安静带走了她所有的生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夏末是被一个娇小的小姑娘摇醒,然后拉着她躲在楼梯口,看着不停争吵的两人。小姑娘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将她护住后面。好熟悉的小姑娘,好像认识过。随着不断的争吵,女人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扔;碰,挂在墙上的镜子裂开一块块。女孩反射一缩脖子,随即转头:“别怕。”
熟悉的眉,熟悉的眼,熟悉的脸,好像年幼的自己。是的,像,因为她幼年时存在在照片中。她的双胞胎夏未,五岁后就没有交集的。突然夏末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控制不住。
你是末末,我是未未,我是你要听我的话,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只是最后我们走失了,之后就越来越远。最后留下的是她往前去的背影,和记忆中模糊的誓言。
一个是末日,一个是未来。就像注定好的一样,夏末将自己的人生过成了末日,夏未一直有美好的未来。夏末在死前听说自己的生了小孩,家庭和美,在医院也有好的前途。同人不同命,是真的。
女人二十出头一米七的个,皮肤白皙,只是消瘦。她越来越激动,吼着:“我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你却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你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两个孩子,我也不会和你过下去。”
男人二十五六,个不高,但是五官很俊美,尤其是那一双大眼。他生气的将扭打的女人推开:“过不下去别过,每天吵吵烦不烦,没有你我一样活得很好。”
女人一下坐到地上嚎啕大哭:“是的,你会过的很好。我就不应该听你骗,不然我也不是这样的结果。我爸说的对,就你这混混样能有什么出息。”
男人火大将桌子掀翻:“我没出息,就你们家臭打铁的还看不起我,我没求着你跟我过。”碰,随即是男人摔门出去的声音。隔壁邻居翼翼的进来,扶起哭泣的女人,小声安慰。
女孩模模夏末的头:“,你病还没好,去睡觉,我去哄妈妈。”女孩的从木楼梯跑下去,跑到女人面前:“妈妈别哭,我和都很乖,你别生气。”
女人抱着女孩痛苦流涕,隔壁邻居说着小孩懂事,说着男人虽然不好,看在孩子面上也要忍忍。年轻夫妻吵吵是正常的,可不能轻易说不过,这样反而便宜了外面的女人。在场的女人纷纷认同,各自劝着。
夏末冷漠的看着一幕幕相似的场景,仿佛一出默剧,没有声音只有表情和肢体动作。眼泪一颗颗落下,看着自己变小的幼女敕手,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悲伤。对于一个知道悲剧的人,为何让她重复剧情?
一个南方小城市生意失败不是生产却长相清秀的男人,哄骗了打铁店老板的女儿,生了小孩却不被承认;男人母亲务农,父亲在县城厂里看大门,也不顾家,微薄的收入家里过的紧巴巴的;女方家庭人员复杂,没有房子没有钱;
小孩一天天长大,两人不断争吵;随后家庭破裂,各自成家;被遗留下来的孩子不是幸运的,他承担了男人的怒火,和后妈的漠视;唯一的温暖来自没有文化务农的女乃女乃,一天天长大,女孩被亲情绑架,承受着不该自己承受的一切。
她以为所有苦难都会在那个寒冷的冬夜结束,只是现实让她明白,这好像是命运刻意安排的另一出剧情。是奋力拼搏更改,还是顺其自然?她不知道,因为她害怕。夏末蜷缩在被窝里,怀抱自己的手臂,轻轻的闭眼,好希望这一切都是场梦。
只有睁眼才知道,现实最是残酷。
事情没有因为夏末的特殊有所改变,那个女人在一个月按时出现这个这个租来的小木屋里,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风暴。
她是一个不高也不漂亮的女人,胜在装扮时髦,脸色红润。经过精心修剪的眉,不高的鼻梁,鲜红的唇轻启:“我们都是女人,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是我怀孕了。医院的大夫都说是个男孩,你也知道国安一直想要儿子。而且你们也没有领证,我们上个星期已经去了派出所。”
女人模模自己没有显怀的肚子,继续:“我自己在镇上有房子,反正你们也是租的房子,你可以带着她们继续租房子,但是钱要自己付,只是国安就不能和你们生活了。毕竟,现在他和我在同一本户口本里。”
林凤完全呆愣,脑海里曾经想过很多场景,但是都没有这次来的残忍。她跟了这个男人快六年,小孩也五岁了,居然有人告诉她名分?除了哭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没有办法。
夏未看着自己的妈妈又掉眼泪,生气的推了一下站在眼前的女人:“坏女人,我打死你,让你惹我妈妈生气。”
啊,女人不查被小女孩推到墙壁,看着不断拍打自己的小女孩,黄珍有些恼,却不好动手,因为她知道男人最疼的是大女儿。只能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拦着。听男人说过,大女儿聪明伶俐,嘴甜讨巧,小女儿安静胆小,其实有点呆愣。
夏国安一进家门就看见自己的女儿拍打女人的肚子,火大的冲,一把拉开,只是没有注意力道小女孩重重的摔在地上,额头撞在墙上。
男人焦急的问道:“黄珍,怎么样,有没有怎样?肚子疼不?”女人轻声应着,只是一手扶着后腰,另一只手模着肚子咬牙,感觉很痛苦。
夏末是反应最快的,立马冲到小女孩面前,仔细的看着她的额头。没有破皮,只是有些红,肿了好大一块。幸好是木板的房,不然这样的力道,非见红不可。
听到女孩的哭声,林凤的火气立马上头:“夏国安,你给我说清楚,你和她去领证了?哪我们母女三人怎么办?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
看着男人没有理会她的话语却一脸心疼的看着另一个女人的肚子,林凤一巴掌甩:“啊,你倒是啊?我们娘三该怎么办?怪不得最近大姐找妈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在办这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跟了你六年多你都不肯迁户口,说什么没房子不能开户只能挂在爸妈那边。我户口一直挂在娘家,未未她们也是你的小孩啊,你就这么对待她们吗?”。
夏国安本来还有些愧疚,看着不断撒泼的女人他也没有耐心,一巴掌落在女人脸上,有些硌手,脸迅速的肿胀。“我有没有良心你不知道吗?没房子怎么落户?你的户口也是你爸妈不肯钱,至于小孩我都没有哪来的小孩?就当我没有良心好了,小孩你要就带走,不要就放在这里。以前我们也没办酒也没有领结婚证,就这样吧。”
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男人带着女人走了,女人在后头追赶,最后摔在石子路上。男人就是这样,月兑裤子之前说的掏心掏肺,提裤子后用刀子戳别人的心肺。但是,依旧有很多女人愿意听那些荒谬的誓言,心甘情愿,屡教不改。
夏末蹲在门口,看着不断拉扯的男女,听着不断哭喊的声音;还有周围指指点点说着‘可怜’的人群,垂下眼没有表情。
看客有眼有口,但是就是无心。
不论何种性质的事件在他们的眼里就同戏剧一般,没有理解与共情的心理反应,各自嗜好各殊咸酸。
突然想起鲁迅《呐喊》自序里的一段话:“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
在这个东南沿海小城市中,随着经济飞速的发展人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多的人变成了看客,而哪一幕幕上演的狗血剧情是他们的谈资,时常出现,早已经习惯。
夏末也成了一个看客,是邪恶的快感,是社会的恐惧抑或是道德的恐慌?她不知道,因为没人在乎。
夏末脑海里不断的出现这样一句:我既不是演员,又何必担任职务,我只是一个看客。
一个开放的空间,渐渐的空荡,所有一切的喧嚣,消失,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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