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累一天,世芸睡的很沉,直到外头有人叫,她才回了神。
“二爷,****女乃。可起身了?”
再次确定外面叫起,世芸头转向身边,她的夫婿……
身边空空如也,再一模,冰凉凉地,早就没人躺着。世芸心中顿时一紧,新婚第一天,睡的那样的沉,连夫婿起身她都不晓得。
世芸慌慌忙忙地坐起,手忙脚乱地拢着衣裳。掀开帘子,却瞧着章延闿只穿着白色中衣站在衣架前,正套着衣裳。
她忙下床:“我来为二爷更衣。”
外面又喊了一次,此时外头的人又喊了一声:“二爷,****女乃。老身曹杰家的。”
“曹妈妈稍等。”章延闿快步走到门边,恭敬地回道。
待两人穿好衣裳,外头一应候着的丫头婆子纷纷道喜,簇水横云是一早便准备好的,早就从怀里模了红包打赏。由其实是那位曹妈妈,分量更重了一分。
曹妈妈也不推,收在手中笑着道:“老爷太太还等二爷敬茶。还是快去吧!”
曹妈妈并不急着走,她而是插身领着人进了屋子,收了床上的元帕,慎重地放入她带来的小匣子中,这才笑着对世芸道:“****女乃快伺候二爷梳洗吧,老身这就去回太太。”
章延闿到外面梳洗,簇水横云则在伺候世芸妆容。
“那是太太身边的人。本来要叫女乃女乃的,只是她拦着不让。”簇水低下头轻声地道,手里的工夫也不减,世芸出嫁,簇水也叫人领了去,学了怎么梳****发髻。
世芸点了点头。不让人叫,反而自己来叫,是彰显她的体面,还是存心要给她难堪?
正红百子嬉戏褙子,大红石榴湘裙。因为是新,特地戴了点翠衔珠凤簪,大红百子绒花。
等她装扮后,章延闿已经穿着好,正坐在外间等他。他垂着头,一双眼好似盯着自己双脚上的新鞋。那是世芸亲手做的。
章延闿身边侍立着一个大丫头。十七八岁模样,方脸,鼻尖点点雀斑,老实地低头垂目。
世芸走,轻轻地唤着:“二爷……”
章延闿抬起头,双眼有些茫然地注视了世芸一会儿,笑道:“你好了?”他随即站起身,“咱们这就,老爷跟太太必是等急了。”
外头的天才蒙蒙亮,这个时候还早。正房的丫头婆子正轻手轻脚地下了灯笼,一一吹灭。见章延闿与世芸来了,那个在廊下息灯笼的丫头,轻笑道:“二爷来的可真早。老爷跟太太才起床呢。”
章延闿拱手唤了一声:“倩儿。”又对世芸道,“这是太太身边的倩儿。”
自家夫婿那么礼遇,她这个妻子便更不可能特例独行。世芸微微向倩儿低头:“倩儿姑娘。”
倩儿忙躬身行礼:“我可不敢当。二爷****女乃且等等,我回太太去。”
章延闿低头应了,只走到院子当中,选了东边地位置,双手放置大腿两边,恭敬地站立着。
一时,正房的帘子掀起,两个端水的丫头走了出来,将水泼了。
此时,那边从后廊走过两名女子一名少年。那正是章家的大姑娘章仲闿,二姑娘章淑闿及那个曾经把章延闿当踏脚石的三爷——章幼闿。
章延闿率先同他们打了招呼,目送三人进了正房,却依旧站在那里。
只听着里面章太太同她们三人,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叫倩儿的丫头才打了帘子出来:“二爷,****女乃,老爷太太叫进呢!”
进去站定,也并不急着给章老爷章太太行礼,两人依旧是站在一边。这却是在等章家的那位大爷跟大女乃女乃。
等了一会儿,章太太笑着道:“还是开始吧。新老是这么站着也不是事。”
章老爷端坐在那,只是瞧了章延闿夫妇,什么也没说,双眼又回到自己的书本上。
章太太笑了笑:“去看看大爷大女乃女乃,叫快些。”
坐在章太太身边的章幼闿道:“太太,不用了。大哥昨日喝过了酒,闹到了三更,今日是爬不起来的。”
章老爷顿时横了眼:“你说什么?”
章幼闿却是不怕:“大哥昨日喝醉了,都摔在桌下。”
章老爷将书摔在了桌上:“荒唐。把那个孽子给我叫来!”
“都说了头晕,非要拉着我起来做什么?我又不是君,又不是父,找我来做什么?”外头含含糊糊地声音传了进来,很快,一个摇摇晃晃地男子在杜氏的搀扶下走进来。
他又迷迷瞪瞪地看着章延闿,手指冲着章延闿指指点点,“二弟……嘻嘻……洞房花烛夜过的如何……”他一把推开搀扶住自己的杜氏,晃晃悠悠地朝章延闿走来。
他脚下实在是太虚飘,一软,直接朝章延闿栽来。
章延闿忙搀住章泽闿:“大哥,脚下。”
章泽闿双手搭在章延闿的双肩,整个人身子虚虚软软的趴在谭泽闿的身上:“二弟,咱俩再喝,哥俩好……”一面说着一面划了拳。
“孽子!”
章老爷瞧着长子这么副样子,也顾不得新的面,当下沉了脸。
章泽闿被着突然其来的雷声唬了一跳,揉了揉迷瞪地双眼,模模糊糊地瞧清了前面的双重人影,好像是自己的老爹,只是为何会有两个老爷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章泽闿现在是头也疼,眼也花,也顾不上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模模糊糊地寻模了那个位置,深深地恭了身。偏是动作太猛,头着地,栽了下去。
这下可把杜氏吓得面色苍白,冲到跟前,晃着躺在地上的谭泽闿:“大爷,大爷……”
章太太连忙叫人去请郎中。
章老爷板着张脸:“叫什么叫!拿水来!”
侍立在一边一个穿着油绿色对襟比甲约模四十多岁的****忙捧了茶来。
章老爷一开那托盘中小小的茶盏,更是生气:“换凉水来!”
****忙应了,匆匆地取了凉水来。
“把他泼醒!”
****看着躺在地上的章泽闿,又不安地瞧了一眼章老爷,抖着手不知道该如何。
“我让你泼他!”章老爷斜了眼瞪着那个****。
那个****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下来。
章幼闿从章太太的怀里跳了下来,踹了一脚那惴惴不安的****,得意洋洋地对章老爷道:“老爷!李姨娘耳朵聋了,听不见。还是我来!”他说着,他一把端起桌上的茶,也不管是冷还是热,朝章泽闿面上泼去。
章泽闿浇了个面湿,依旧没有醒。
杜氏气章幼闿的无礼:“三弟,你!”她想骂章幼闿,又忌讳章老爷章太太在跟前,只能心疼的拿手绢不停地替章泽闿擦了脸。
立在章太太身边一个胖胖的婆子瞧了,忙走上来,掐掐人中,又揉了揉手,想了想:“大女乃女乃,我有法子。”但见她,一手取下发髻上的簪子,对着章泽闿人中狠狠地扎下去。
“哎呦我的妈啊!”
章泽闿顿时睁开眼,坐了起来。
那个婆子擦了擦簪尖,重新插回发髻,施然起身,走到章老爷跟前,躬身道:“老爷,大爷醒了。”
章老爷气得眼斜胡子翘的,指着坐起来捂住人中的章泽闿,也不管他在那里大叫:“流血了,流血了!”也不管大女乃女乃杜氏神情慌张地叫:“杀人了!杀人了!”
“把板子拿来!”
章幼闿一听要拿板子,更是开心,立马往外跑:“我去拿!我去拿!”
章幼闿抱着板子跑了进来,殷勤地将板子递到章老爷手中:“老爷,给!”然后得意洋洋地站在章老爷身边,翘首期盼着章老爷随时扬起手中的板子。
章太太只是坐在那,口里轻轻地同两个女儿,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边的闹剧。
“太太啊,太太。你怎么走的那么早。您若是要活着,大爷也不会叫人欺负了。太太啊!”杜氏畏惧地看着章老爷手中的板子,突然一声嗷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那里哭太太。
哭的是那位已经去了的周太太,章泽闿的生母。
一屋子里闹闹的。根本就忘记了,今日,新是来见公婆,来上茶的。
世芸垂手立在那,双眼盯着自己的绣鞋。章家……也不是个省事的地方。
“老爷!”
世芸抬起头。
章老爷的板子朝章泽闿回去,她的跪在地上,奋身扑上去,双手紧紧地抱住章老爷的****,双眼流泪:“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儿子都跪下了,她这个做的哪里有不跪的道理。世芸提了裙子跪在一侧。她的好好的掺和到这里做什么?两边都是嫡子,唯独他是庶子,这边闹起来,唯独他不讨好,唯独他会受罚。
“今日是小的的好日子,老爷太太抬举小的,小的如今也成家了。老爷……”
章太太终于站了起来,手绢按住双眼:“老爷看在新,看在的面上就饶了他吧。”
看着跪在一边的新,再一想到,这个一出世没多久就没有母亲的长子,章老爷心中不由怅然,手中板子砰然落地。
他疲惫地挥着手:“老二,跟你敬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