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的日子很快便到,兴义县的一帮秀才们早就约好一同上路,如同以往,章延闿带队,到了快放榜的日子,郝知县也寻了个由头往省城去了。
放榜的日子总是让人心急。相比较江南各省,贵州每年举人的名额最少,连百人尚不足,但在各府各县的长官政绩的推崇之下,秀才的人数却毫不逊色于江南文教昌盛之地。要在这么多人之中杀开一条血路,实在是难上加难。
为了方便看榜,章延闿带着一帮秀才在临放榜的茶舍吃茶。小方进年纪最小,最是沉不住气,已让站起来往放榜的地方来回的跑了几趟。那些个年老的,老成持重的,到还能勉强做坐,只是一个个心不在焉,借着低头沉思的模样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其中只有两个人毫无紧张,旁若无人的吃茶,下棋。
小方进走到那两人跟前,对着其中一人道。:“方兄,你怎么还能这么般镇静?一定是考的好,必定榜上有名了!”他说着懊恼的跺着脚,“我这次肯定要落榜的,我有好几处都没润色好。如果我要是写上那句话就更好了。”
小方进这么道,本来就紧张的人也开了口:“我也是。我的稿子只润色了两遍。时间怎么过的那么快,我到最后也没看一遍可有写错的字。大人,可有因为错字太多落榜的?”
章延闿点点头。
只听着一阵悲号,还有人道:“我还没用台阁体书写了。”
“余兄,你……”
“我练了多日。却没想到上手还就是用了平常的字体,待我回过神来。已然些了大半,又不能重新写。”那人垂头丧气。本来还指望着书法得了主考大人的眼,弥补自己文章行文上的不足,却没想到,就连这么一点点的优势也白白放弃了。
考生们长吁短叹,悲呼自己要落榜。他们满怀信心而来,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章延闿依旧吃茶同大方进下棋。
一时前面的人潮涌动,只听着无数的人叫道:“放榜了,放榜了!”
茶舍里的秀才们顿时坐不住了,一个个都冲将出去。可是临到门口了,每个人有伫足不敢再往前一步,生怕看到自己没有上榜。一个个,互相对望着,都指望对望能去。
时间在这又凝结着。
不知道是谁将目光转向了章延闿,所有的秀才都指望章延闿了,希望他能帮自己去看。
章延闿抬头看着这些将目光留在自己身上的人,不由一笑:“你们是让我去?”
秀才们一直的点着头,如同训练好一样。
章延闿吃了大方进的两粒白子。将那起子丢在了盒子里:“你们自己的事,还要指望我到什么时候?”
小方进道:“大人,您是自己去看放榜的?”
章延闿摇着头。
“这就是了。”秀才们纷纷附和着,“大人要体谅我们才是。”
章延闿笑道:“好好好。”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招来一个店小二,给了他十文钱。同他说了几句话,便又回来了。“好了,你们就在这等着吧。一会儿便晓得了。”
秀才们非但没有感觉到一点的轻松。而是更加的紧张起来,若是自己看,有没有上榜也就自己知道,这让人看了,不是第一时间就晓得自己落榜了?反倒是自己去看比较好。
秀才们打算自己出去:“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好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想去已经去了不了。外头已经有一队敲锣打鼓的人来了,那个先前受了章延闿命出去的店小二一阵风的跑了进来,指着他们道:“兴义县的,兴义县的们都在这。”
只见一个人冲进来,向他们单膝跪下报喜:“请方老爷,恭喜高中。”
秀才们面面相觑,一时都反映不过来,只是怔怔的看着来人。
只有章延闿站了起来,问了那报喜的人:“你说我们这里谁中了。我们兴义县的秀才中的哪个?”
“贵府兴义县方老爷。”
愣住的人们顿时欢呼起来,兴义县终于中了名举人,实在是可喜可贺。
那些报喜的人知道兴义县这是出第一个举人,满口的道喜的道:“恭喜各位了,还是请方老爷出来吧。”他们也是瞧上这位方老爷是兴义县的第一位举人,赏钱肯定多,这才抢着来报喜。
秀才们终于停下了欢呼,只是问道:“我们这有两位姓方地,不晓得是哪位。”
那报喜的人笑道:“讳进的方老爷。”
秀才们又笑了:“我们这有两位名唤方进的,不晓得你说的哪一位?”
报喜的人忙掏出抱贴,看了道:“这可问倒小的了,这上面只有名讳儿。年纪却是没写。”说着,那报喜的人央告自己的同伴回去问清楚,年岁,及祖父父亲的名讳。
小方进则是一**跌倒在地:“肯定不是我,肯定是方兄,我怎么可能过呢,一定不是我。”
那些秀才劝说着他:“这也说不准啊,你且安心,现在不是去问了么。”
有个老秀才劝慰着他:“你如今才多大,这次不中下次再考便是了,何必一次要死要活的。我都考了一辈子还不死心,你就这一次就不活了?”
众人纷纷劝着他。
此时又有一队报喜的人敲锣打鼓的来了,满口的道:“兴义县的高老爷在哪里?恭喜高中。”
只见那报贴上写着:“捷报贵府老爷高澄海高中贵州乡试第二十三名。京报连登黄甲。”
高澄海便是刚才劝小方进的那个六十多岁的老秀才,一听自己中了,高兴的直接翻了。众人又忙是掐人中灌水,忙了好一阵子这才完事。
众人慌忙的再要去找,外头围观的人又叫了起来,原来又有人来报喜了,又是兴义县的,这回是丁四清。人们一看这么小的举人老爷,顿时直呼不得了不得了。一个个纷纷道喜,说了好些的好听的话。
章延闿数着报喜的人数,已经是三名了,按照朝廷的规定,乡试一县出三名举人,教谕的政绩便会被评为优,他已经是优了,按规定他已经获得推升知县的资格,可是他并不满足这些,三名举人那是别人的标准,他若是想让自己这次一举能实缺放任,就一定要超过朝廷的规定,让旁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他才能补上实缺。
此时,报喜的又来了:“贵府老爷方进高中贵州乡试第五十九名。”
两个方进都中了,众人已经不管到底是哪个方进,反正都中了,纷纷向大小方进道喜,大方进是一脸的不敢,问了好几次,确信两个兴义县的方进都中了,这才怏怏的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
“不可能,大人,我不可能中的”
“再不可能,也是中了,不是么?”
有的又道:“你这是在寒碜我们呢?你中了还说不可能?你是故意的不是么?”
大方进摇着手:“不是的。大人,我怎么可能能过,您若是知道我写的是什么,也不会让我过的。”
众人一听都静下来细细的听大方进说着他写的文章。
真是好大胆,居然敢直指朝廷弊政,这样的文章是不能放在这种场合写的。
“我没用台阁体,也没有正楷,而是用的瘦金体……”
随着大方进声停下,众人发现一个问题,方进简直没把这次考试当一回事,他们拼命的努力,他却不当一回事,故意考坏,却还考上了,他们那么认真的努力,却没有任何成绩。
章延闿锐利的看着大方进,沉下脸:“为什么要这样。”
大方进讪讪的道:“我不想走科举这条路,只想做生意,可是我娘一定要考试,我若是不考,她就要死要活的。”
大方进的母亲方寡妇的父亲是个秀才,到死不瞑目,嫁的也是个读到死还是个秀才,她对科举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尽管家里过的再苦再难,她都让大方进好生读书。
“我想着,这次考不过算了。多了,她也就能死心,所以故意考不上。我真的不喜欢读书,我想做生意,母亲也就不会那么苦了。”
他哪里想到这样也会中,这也就意味着,母亲还要逼着他去会试,去考状元。
“不管怎么说你都考上了不是么。”有人觉得酸酸的。
章延闿道:“不是你们考不上,而是你们用的法子不对。”他笑着指着大方进,“这次的乡试主考大人是为另走他径的人,平日最喜欢这种直指朝政弊端,得罪了太多的人,所以放到咱们这做了此次的主考!”
到了最后,细细的算了一算,兴义县此次中了七名举人。众人皆是欢喜,已经完全忘却自己此次并没有中,众人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考了一辈子的高澄海都能中,他们比他岁数还小,以后一定能考中。
小方进最后也找着了,他居然在茅厕又哭又叫的。
茶舍的老板一见自己这居然中这么多的举人高兴的连忙自己掏钱搬了三桌酒席,请众人在一处吃了。他甚至拉着章延闿,要请这些个举人老爷为自己的小店留下墨宝来。
郝知县高兴了一阵,便不再高兴,七名举人,两个县的份额,章延闿这次定然是要升迁的了。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他心里顿时使了一计。
兴义县一众人正准备回乡,突然省城的一众衙役突然出现,将章延闿带走,只说他利用学子敛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