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水将托盘放下,气鼓鼓地坐在炉膛便,使劲的拉着风箱。红红的火舌忝着锅底,很快油锅便冒出一阵青烟。世芸忙倒菜进去,“哄”地一声,油锅冒出一道火光,惊得世芸忙后退。
“女乃女乃没事吧!”横云丢了菜刀跑看。
世芸抚着胸口:“没事,没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
横云责着:“别那么使劲拉,火那么大,还好没烫着女乃女乃。这火可不是玩的。”
簇水垂着个头:“我没想到。女乃女乃,那帮人也太能吃了,每人一只鸡,还要吃,老爷就随着他们胡来?这都吃了多长时间了,还要吃到什么时候。”
世芸已经扑上去救肉片了,这么长的时间,那肉片已经沾锅了,再怎么炒还就是那个味儿,只好硬着头皮儿做了,反正那些个人也不在乎,只要是肉就好。
吃肉吃`肉,素菜他们一口没吃,吃的就是肉。
“你爷如今是什么?”
“知县大老爷啊!”簇水很快便反应过来,章延闿到这里是做知县的,是父母官,若是要升官儿,就得好好的干下去,干出成绩。今天就是在拉拢人的。
想明白地簇水推开横云:“你去烧火,我来切菜。”
世芸则是招呼来顺儿,让他到街上再割些肉,买些米面回来。
这一顿吃了个天昏地暗,这些人才满意的颠着肚子出来。到了门口,那知县太太,居然还送他们每人二斤肉。及五斤米,连带着先前说好地车前也一并结了。
六条汉子一时间居然不晓得说什么好。
老来子不顾肚子吃得死涨。扑通一声跪下:“大老爷,太太。我吃屎迷了眼,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他咚咚咚的连磕了几个响头。
剩下五人也同样的做着这无言的动作。
章延闿忙将他们搀扶起来:“你们也是为生计所迫,这是我的过错。还要请你们见谅。”
六人哪里还有什么说的,连连道谢了数遍这才离去。
吃了饭,留下了无数的盘子碗筷要洗,更何况,章延闿他们还未曾吃饭,世芸少不得又做了一顿,又盛了两大碗饭。又拿了个海碗,各样菜拣了一些,让顺儿给那两个门子送去。
偌大的郧县县衙除了那两个门子外居然没有任何人,就是县衙也是破破烂烂,好容易找了三间屋子勉强可以住人,可这么一分却是不够了,只得让顺儿跟董维运在正堂打地铺讲究两日。等修葺好了再分配屋子。
世芸将孩子哄睡着了,抱着自己的账本子,就着等下记着。昨日跟今日的花销偏多了,这日后还要修葺屋子,置办家具。早知道,当初就把在兴义的家用都带来了。何苦再买。
送出去一千两作为扳倒郝知县的证据,也舍了那么多的钱,若是有那些钱。她也不愁这些了。这花钱容易,挣钱难。
她将今日这一笔账记下。打算熄灯睡去,章延闿同钱师爷在前头正堂正谋划着什么。还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这郧县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重新开始,这要花费多少的工夫。这一次,她再也不能像上一回那样,宽慰章延闿,说什么越是贫苦之地,越是能大展宏图。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能生存下去,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女乃女乃,老爷请您。”
世芸忙穿了衣裳,这么晚叫自己去还能有什么。
到了县衙正堂,除了一摞摞的卷宗文书,却发现不到人,待簇水通告后,世芸才发现,原来章延闿同钱师爷被一摞摞卷宗文书遮住。
世芸看着那桌案上一摞摞已然发黄的文书卷宗,有的还落满了灰尘,可见已然许久都没曾翻阅。
章延闿见世芸来了,忙人顺儿端了椅子给她,指了自己同钱师爷看过的文书卷宗道:“这些都归了你。这些都是账目上的东西,你算盘拨地比我熟,平日里又看账,晓得这是怎么回事,这都给你了。务必要算出本县的正赋,及收支。”
他头疼的道:“早知道,当初就多交他们几个字,也能办我帮衬一二。正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钱师爷看的是刑名卷宗,到也笑道:“老朽做了一辈子的钱粮师爷,临了跟了大人,却要从头开始,做起了这刑名师爷。老朽年少时,一心想做这,还以为再也挨不上边了。”
世芸让横云把女儿抱了过来,放在旁边的侧屋睡,隔得太远她也不放心。又分了几本给横云簇水,她们还认得几个字,也会打算盘,这快些。
几个人忙了一夜,这才有些眉目。这郧县一年的正赋居然只有十四两,正经在户的人口不过千人。十四两银子,不过千人的一个县,各类的供役、需索无数,压得百姓难以承受。加之这里又是荆襄山区,存在着大量的流民。各种问题大量存在。
世芸将章延闿同钱师爷谈论的提要一一记下,一方便他们整理。
“匪徒甚多,流民夹杂其中,或民或匪。加之这郧县又属于川陕湖三省交界之处,邻县之人也常常犯境。老朽以为,还是要先剿匪,待地方长治久安,才能恢复生产。”
章延闿点着头,在错综复杂的事态中将头绪一一整理出,确实难办,更何况还要挑最要紧的事情:“先生所言及是。既然要剿匪,自然是要模清这些个匪贼哪个是扰害本县最重的,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摘了大的,其他的也不治而愈。”
“既然这样,就要约会乡民练兵。老朽今日见老来子等几人到是有几分身手,想来同朝廷打交道的日子久了,每人都能练上一手。若是能将这些人拢在一处。前途无量啊。”
章延闿连连点着头:“到是。董维运。”他提声将董维运换来。
董维运不认识字,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在外头守着茶炉子大瞌睡。一听到章延闿叫自己,一跃而起。大声应道:“是,大人您叫我。”
章延闿招呼着董维运:“派你个差事,从此时此刻起,你就是我郧县的捕头。待会,你便给我招衙役,壮班快班的人都由你一个人管上。你负责把他们给我训练好了。你行不行?”
董维运被章延闿一连串的任命给弄糊涂了,他莫名其妙的成了捕头,又慕明奇妙的管上一大帮的人。他还成了头儿。
章延闿看着怔怔的董维运,提了声音:“董维运你行不行?你若是不行。我就换旁人。”
“行!大人您就交给我吧。”
“好。我只有一条。给你三个月,要给我练成虎狼之兵,要上阵能杀敌,闲时能护民。若是到时候不行,你给我回家抱孩子去!”章延闿学说着当年在京城郊外的那边兵痞的话。他曾经见识过这么,很能鼓动军心,心里一直想要这么做。没想到,今日可以那出来练一练,这话说出去还真是爽快啊。
可是董维运却没有被章延闿激发出豪情斗志。只是为难的道:“大人,我还没孩子呢。”
他的话惹得众人都笑了,钱师爷捋着胡须笑的直打抖。
章延闿扯着嘴笑了笑,摆着手道:“你若是办的好。回头让我给你提亲去。”
董维运忙笑着应下:“大人,这可是您说的,您就瞧好吧!”
章延闿点了头同钱师爷又商量起其他的事情来:“旁的都好说。流民的事情到是要办好。”郧县现在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流民,若是流民问题不解决好。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费,甚至他们都可能在这丧命。
“大人有什么想法么?”
章延闿摇着头。他现在也是一筹莫展,一点对策也没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世芸在边上听着,随口问道:“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流民,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朝廷连剿了两次都没用?”她知道这里有很多流民,可是为什么朝廷剿过两次后还会聚集这么多的流民。
钱师爷翻了自己手边的一本县志,翻出了那里面的县志图。指着那图示意着世芸:“县太太您看。这是我们郧县,属于湖广布政司,这是陕西的西安府,这西边是兴安府,这西南边是四川布政司的夔州府。我们这北有秦岭,南又大巴山,东又熊儿山,这中间有荆山,太岳(注:明代武当山称太岳)。地跨三省,谷阻山深﹐人烟稀少,填涂肥沃﹐且可逃避赋役。看这里有铁矿,煤矿。流民多在这一带采铁开矿。朝廷却秉‘空其地,禁流民’之策。即使这样,流民也会不停的而来。”
世芸点着头,原来却是这样:“那为什么朝廷不留下这些流民呢?”而是采取强令驱赶和封山的政策呢?
章延闿道:“朝廷认为这些流民聚众闹事。你也看到了,老来子那些人当知道咱们是来县衙,还要打劫,若不是今日有董维运在,朝廷怕是又要接到县官被杀的邸报。”
钱师爷接着道:“这些流民之说以举事,不过是舍不得他们辛辛苦苦运作的田地,为了口吃的。朝廷要赶他们,他们要活下去,只有冒然起事。”
这是个恶性循环,也是镇压,就要有人造反,朝廷就要越花功夫治理,却往往都是无疾而终。
“那就撤除禁令,允许流民在此居住,开荒种地。”
钱师爷同章延闿不由一笑,若是这样朝廷早就做了,为什么,就是朝廷不愿意。
“流民是了田地才这样,若是能让他们晓得这些田地是他们自己的,那么他们还会造反么?一味的打压总不是事啊!”
听到这,章延闿同钱师爷渐渐的收起了笑容。是啊,武力镇压不行,就要采取怀柔安抚的政策。武力,他如今手中无兵无将一个县之力哪里能做。对怀柔安抚,与民修养!
章延闿立即拍板,拱手对钱师爷道:“还请您操笔,我要上书布政使大人。”
钱师爷连着点头,又问道:“可这些流民日后要怎么处理?这田毕竟还是有原主的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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郧县,至元十四年(1277年),郧乡县改郧县,属均州。明太祖洪武一年(1368年)复置上津县。明代成化十二年(1476年)升府,属湖广布政使司。
至于当时的正赋是否为十四两有待考证。只晓得那荆襄山区的月复地,曾经有过两次流民举事。荆襄山区是明代五大流民聚集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