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闿启程前往曲阜那日,觉得这比他当年赴任要风光的多。当年除了大哥来送他,哪里还有旁人。人家出门做官,亲朋故旧在十里长亭左一首离别诗,右一首折柳词,自己则形影单只。这次,他被流配到曲阜,父亲来了,生母来了,大哥到场了,大舅哥来了,还有锦衣卫沿途护送,只是那名字不好听,叫押送监管。最后一个,令世芸颇也反感的是,郑濬也来了。
章延闿到仍是笑嘻嘻的同郑濬打招呼,同他套着近乎:“侯爷来了。”
“你今日启程去曲阜,我来送送你。”
章延闿的腰身深深的弯下,极像只熟透了的大虾:“小的受宠若惊,小的一介寒微,如同草芥,怎敢有劳侯爷玉趾相送。”
众人本来还有些沉痛,可听到章延闿这嬉皮笑脸的话,那点沉痛到消失的一干二净。谁都听得出章延闿在奚落这位侯爷。
章老爷忙呵斥儿子,泰宁侯能来送儿子就说明事情不算太糟,就算不好又如何,泰宁侯能出手照拂一二,儿子日后的日子也好过。
章延闿到不怕章老爷的呵斥,当年他没怕过,现在他依旧不怕。只是笑嘻嘻的望向了郑濬的身后,郑濬骑马而来,那后面跟着两辆马车,绿呢八宝华盖马车:“侯爷,我有马车,就不用送了,您这是……侯爷您太客气了,小的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侯爷,马车是马车,事归事。可不能一笔勾销。”
旁人还没拿东西出来,自己都厚颜无耻的说人太客气。简直是无赖。
已经有仆妇来到世芸的跟前:“四姨太太,我们请你。”
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若是以前也就这么了,可是现在,每个人都不舒服。
世芸点了点头,还没走两步她则是捂着嘴,做了个呕吐的样子,连连的干呕让章延闿更是心疼,忙让人拿水,又是关切问道:“要不要吃粒酸梅?怎么又吐了?快坐下来休息休息。”
世芸虚弱的摇摇头,才要走。又忍不住干呕着。
章延闿皱眉道:“哪里有做妹子让的?不是来送人的就走!又不是你们不来送我们就走不了。”
他这话让许多人倒吸一口气,虽说名义上是对方是小姨子,可是在对方夫婿的面前,哪里能摆出长辈的架势来?更何况,这一去,还要指望郑濬能找人通融一二。
仆妇面上顿时不好看,微微沉下脸:“四姨老爷,我们……”
“是我的不是。”世萱已经从马车上下来,远远的便行礼陪不是。
章延闿冲着世萱冷哼道:“你到是醒悟的及时。”
他毫不客气的话激得世萱顿时红了脸。世萱想着要道歉,偏章延闿却不理会,只是关心着世芸。
谭世懋看了妻子一眼,孟氏忙道:“我看四姑女乃女乃身子太弱了。四姑爷还是把四姑女乃女乃留下来。让姑女乃女乃在京城好生的养胎。这一路上,总是颠簸,四姑女乃女乃未必受得住。”
世芸揩了嘴。摇着头:“我没事的。”
谭世懋皱眉道:“胡闹。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大哥。夫妻本是一体,哪里有他流放。我在京城里享福的?这到曲阜又没有多少路程,我受的住。”
“你胡说什么!头三个月最是要紧的,你若是想陪姑爷,待生了孩子,出了月子再去。”
章延闿也动心了,这次不同以往,世芸有身子,他不想再遇到那次的事情。只是世芸千万不肯:“我不要紧的。身子哪里有那么娇贵,咱们在兴义的时候那些妇人还不是拖着身子走那么远的路。”
无论众人怎么劝说世芸都不肯留下来。
郑濬看了一眼挨在世芸身边的湘儿,对着湘儿招招手,小丫头乖乖的走了。郑濬模模湘儿的脑袋:“既然你们愿意吃苦,就把孩子留下来。”
章延闿笑道:“侯爷,您到现在还要算计我?我都说了,我不会把湘儿许配给两位的。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郑濬笑道:“可是我偏偏不死这个心思。我喜欢湘儿,留给我做儿不是正好?我自然会宠着她,有我在,也不会有什么妾之类的。”
世芸笑道:“侯爷抬爱。我也觉得世子同祉哥儿不过。不过我对别的要求没有,只要上无高堂,下无兄弟,我可不想湘儿嫁吃苦受罪。我的闺女,我都不肯让她受苦,更别说送到别人家,让别人欺负。”
郑濬手上一顿,这话是什么意思,要娶她的闺女过门,他们夫妻同其中的一个儿子就不能活下去。
章延闿颇为赞同世芸的话:“是,所言极是。只是还有一条家世一定不能比我们好。要不我摆不起岳父的架子来。这辈子,在比自己小的人面前直不起腰来的罪,我是受够了。”
郑濬又挑了眉,这事说什么,一句句话总是刺着他来。他没找章延闿的麻烦已经不错了,他还一句句挑着自己。明明是已经说好的事,为什么到了他那里就变了,明明说好要按着商量的来的,可到了他那里怎么就变成针对内库?如果不是他不按吩咐来,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光是怪他又能如何?
谭世懋看着这对夫妻对郑濬的态度已经猜到了这次章延闿被贬官的由头。只是,如果说郑濬起头的话,这事毛毛躁躁的收尾到是十分的可疑。
负责押送的锦衣卫已经催人上路了,旁的东西到没有多给,一大堆的安胎药,保胎药到是备得齐全。这个交待两句。那个又交待。
李姨娘只是拉着儿子的手,双眼含泪的看着他。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父母的心思呢?如今又惹上了张家。这前程在张家不倒的日子里是没有指望了。
章老爷一遍又一遍的交待着儿子,告诫他万事要以和为贵:“我还是那句话。平平安安是福。”
章延闿笑笑。他对章老爷的话无法认同,都说富贵险中求,稳扎稳打他还要混到什么时候才能达成自己的期望?
章延闿临上车前对着郑濬道:“侯爷,跟你换点银子如何?”
明明送了一百两的程仪,还要做什么?
章延闿嬉皮笑脸的道:“身上的铜钱太多了,我带着也没用。侯爷帮我换点银子?我路上携带也方便。”
谭世懋看着章延闿拿出的钱来,三吊钱,这明白的又是要奚落郑濬。他觉得章延闿做的有些过分了,命人一吊钱一两银子。折成三两银子送给了章延闿。
章延闿接了钱,只是笑道:“京城的人果然喜好大钱。”他冲着郑濬晃了晃银子,翘起嘴角上了扯。
锦衣卫押着章延闿一家是星夜不停,在十日之内赶赴曲阜,到了地方,锦衣卫没有挪窝,而是日夜奉旨监守章延闿。锦衣卫看着章延闿,城门领的差事自然做不了,他每日的人物就是恭听皇祖圣训。
章延闿也绝口不提什么差事。整日除了聆听圣训便是在家里守护着世芸,十日内狂奔之曲阜,她受了不少的罪,幸亏有药护着。到了曲阜仍免不得请医问药,郎中更是提出要躺在床上安心养胎。章延闿命令世芸躺在床上不许动,安心养胎。凡事都要他亲自看过才可以。
“你不要管我了。我什么事也没有。”
“还说什么事都没有,差点又要小产了。我同你说什么的。什么都不要管,做母亲最主要的就是要照顾好孩子。”
章延闿发起火还是挺吓人的。世芸口里准备的说辞忙咽回肚里。
她低下头,学着湘儿讨饶的模样,两手合十,讨好的看着章延闿,祈求他不要再发火。可是这人的眼神好吓人,冒火要吃人了。
看来不说点什么是逃不的:“我知道错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他还是没有动静。
看来自己这个样子在他眼里是嬉皮笑脸的,是一副根本就不晓得错误的表现。世芸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陈恳的道:“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
她都这样了,他还是沉着一张脸。
啊!世芸不住捂住嘴,她晓得哪里不对劲了。她总说什么下回不敢了,在章延闿听起来也就是还有下一次,还有下一次,哪里叫什么知道错了。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现在说什么都是不对的,惟有以实际行动表达自己晓得错误。世芸也不坐了,直接歪着,闭上眼睛。她躺下来就没事了吧。
章延闿看着世芸躺下闭上眼,板着的脸这才松开,他静静的坐在世芸的身边,看着她。怎么就那么的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她不再是一个人了。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把她跟湘儿留在京城的。
“我的身子再也受不住从这回京城了。”世芸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睁开眼好心“提点”他。
章延闿无奈地笑了笑,拍着世芸的手。是啊,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的。
“你这么多天不当差行么?”
“得,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要去看看!”他不仅仅是被流放,选择了曲阜这个地方,自然是有皇上的深意,他这个臣子既然想从皇上那里捞东西“将功赎罪”只有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了。
章延闿还真的穿上了他城门领的官服,巡视城门去了,只是他这个城门领比县令都风光,由锦衣卫护送巡视。这成了曲阜一道风光的场面。
曲阜到底多能表现孔孟之乡文教繁盛呢?章延闿算是开了眼界,这路边卖柴禾的小哥也是手不离书卷,好读书之风如此。
“小哥,且帮我把柴送回家可好?”
卖柴的小哥抬起头,上下打量着他:“您拿不动么?我还要读书呢。”
章延闿不由模模鼻子:“我有事在身,嗯,你且帮我送到家,我再多给你两文钱的跑路钱。”
一连问了几家都摇头,说什么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在路边的一个小哥站起来道:“我送。”
“这孔孟之乡如今也肯为五斗米折腰了”
“弯腰能得五斗米,我一天弯个一百次我也愿意。”
章延闿只觉得这人有意思,说了自家的地址送他把柴送。(未完待续。)
PS:红包发新文了哦~
书名:新妇
这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新婚第二日被以不贞赶出夫家大门
当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时
她决定为自己报仇
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啊~